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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青
一个神棍,一个奸商,吵起架来倒是势均力敌,须知这世间恶人自该恶人磨,言橙橙颇为满意的听着二人你来我往的犀利指责。
季默从校服里翻出一张符箓,委屈巴巴的看向言橙橙,气鼓鼓的要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自证清白,“橙橙……”
言橙橙打了个哈欠:“说”
“我不是骗子。”季默语气仍旧倔强,但是肠子早就悔青了,他就是一个靠算卦混日子非职业选手,居然敢跟活了百余年的商场老板叫号,关键他连对方是人是鬼都没搞清楚,就大言不惭的要跟人家对峙,悲惨的下场可想而知。
言橙橙一声不吭的杵在原地装聋作哑,就因为这个小神棍,害她白白在遗迹世界里滞留好几天,这不是瞎耽误功夫嘛。
心上人的沉默极大刺激了季默作为男人的自尊心,他决定拼了,冲着司奈芙毫不客气道,“我如果让你见到朝思暮想的老情人,你得告诉我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办法。”
司奈芙对于情郎的执念已经病入膏肓,丝毫没有犹豫:“我答应你。”
既然如此,但试无妨。
季默屏气凝神,手掐道指,招魂符顺着他的指缝飞出,符纸刷啦啦的在半空中抖动起来,随之泛起幽幽的光晕,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道:“敕令!人寰暗淡,鬼魅当空,丹篆书时,请归玉府!”
招魂符凌空而起,极速旋转,伴随着封闭空间中的疾风乍起,一缕幽青色的鬼火逐渐汇聚,周遭的温度急剧下降,那抹青色鬼火逐渐显出绰绰约约的人形。
来者生的风流倜傥,当真配得上公子如玉的好模样。
正常情况下人死百年以上,魂魄轻易不受召见,到底是同道中人,死鬼多少还是赏了三分薄面。
不过奇怪的是,受到召唤的青色游魂并非来自幽冥黄泉,反倒像是从季默的后屁股钻出来的。
搞得在场的众人同时僵在原地,纷纷用滚烫的眼神看向季默的屁股。。
言橙橙不愧是火上浇油的好手,“默默,你这屁放的好生厉害,竟然能够化形。”
季默也懵逼中:“呵呵……”为什么会从我屁股里钻出来!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屁股,突然摸到了腰后别着的一截枯木,想起来了,自己当初被卷入未来世界之前,恰好给胡同内的街坊做完一场法事,顺手将本门祖传的桃木剑揣进了后腰,‘想必那截青色鬼火就是从桃木剑中飞出来的。’
卧槽,这就尴尬了,陈老道士生前就说过,此剑是本门至宝,诨名‘两仪八卦剑’,只不过岁月流转间,丢了一部分零件儿,虽然只剩下一把残剑,但依旧是驱邪纳吉的法器。
原本以为陈老道士喝点小酒在吹牛逼,没想到这祖传的宝剑中竟然住着鬼魂,不是吧,这好歹也是柄桃木剑,咋说也是至阳至烈的物件儿,除非有不共戴天的死仇,否则把鬼魂温养在此处,跟成天到晚把鬼架在火堆上烤串有什么分别?
季默揣着三分好奇和七分戒备,顶着一张恭顺贤良的脸,开始了两面三刀的熟练操作,“您是慕青前辈?”他下意识偷瞄了眼旁边的人,发现橙橙似乎对眼前的死鬼颇感兴趣,搞得他对这个慕青一点好感都没了。
死鬼死了还到处撩骚,这厮长得人模狗样,难怪司奈芙会因为他疯成这样。
慕青的魂魄渐渐清晰,死的好端端的,突然被人薅出来,多少有点搂不住火气,不过没等他发作,司奈芙像疯了一样,挣脱开言橙橙的束缚,“慕郎,青哥,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害等我的好苦啊~”
就冲着司奈芙拿活人做实验这个事儿,她就不是个善类,再加上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换做任何一个男人,恐怕都得退避三舍。
季默有种强烈的感觉,即便是对面的慕青成了死鬼,八成也是看不上她的。
死鬼果真面无表情的飘在那儿,缓缓的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冷眼打量着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女高中生,半晌颇为无奈道,“姑娘是我以前坐台的熟客?”他收紧浓墨般的眉头,似乎真的已经不记得对方是谁了?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慕青你什么意思!你是在羞辱我吗?”司奈芙像个怨妇一样咆哮着。
死鬼似乎嫌吵,自动飘远两米,环顾四周后又盯上了看热闹的季默,他刻意带着与其身份明显不符的绅士调子,道:“小兄弟,你召我?”
季默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自己那窝在胡同儿里的师门,很可能不是闹着玩的,心里不免虚的一塌糊涂,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乖顺起来,“慕前辈您好,晚辈多有叨扰了。”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子刚才冲动了,忘记自己压根儿就不会驱邪杀鬼。
另一边,言橙橙也掉入姹紫嫣红的古怪神色中,大脑细胞勉强控制着自己保持理智,没想到小神棍有点真本事,资源大枯竭时代,人类已经回归到最原始的谋生状态,每天都忙着一日三餐,哪还有功夫求神拜佛,现如今的能人异士都在话本里,这么多年她也是第一次碰到传说中的道士。
言某人慢条斯理,又游刃有余的恭维道:“没想到贵单位业务范畴如此宽泛,白天招摇撞骗,晚上还要坐台卖身,倒是比一般的年轻人励志许多呢。”
季默只感觉自己被夸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呵呵,倒也不至于勤奋到卖身的地步……”
慕青这个英死鬼精的要命,恨不得天灵盖上都挂着心眼子,自然听出小姑娘话里话外的揶揄。
他勉强提起一两分精神打量起对方,在如此诡谲的环境里还能懒懒散散的说笑调侃,这姑娘可不像看着那般弱柳扶风,死鬼扯出一张迷人的笑脸,这一笑让旁边的季默看的非常不爽。
“明明是笑靥如花的佳人,怎么还搞行业歧视,众生平等,男女平等,总统和牛郎都是服务行业,有什么分别呢。”
有些人天生就具备招人喜欢的特质,就好比媚眼如丝的言橙橙,嘴巴贱到让人窒息,可全凭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硬是积攒下,出门不被打死的功德,不过她今天似乎遇到了克星,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坐台死鬼,张嘴就是极为在行的旁门左道。
双方面上都噙着春风十里的笑,可眼神却透着随时都想刀了对方的寡淡无情。
二人你来我往的轮番试探,落在司奈芙和季默的眼里,简直就成了当着他们的面在打情骂俏。
季默揣着满肚子的假仁假义不好随便发作,但司奈芙压根儿就不在乎什么体面,当即暴躁的纠缠起老情人:“慕青,你竟然把我给忘了,枉我为了你众叛亲离!”
眨眼的功夫,尼罗河畔的美人儿转瞬变成了化凶的怪物,刺耳的尖叫让人心惊肉跳。
季默趁乱拱火:“司前辈,您看我帮您找到了薄情寡义的前男友,您不妨告诉我们离开的方法,待我们这些外人走了,您剩下大把的时光,自然能与心上人朝朝暮暮、长相厮守。”
只要放我和橙橙平安离开,任由你们这对死鬼和变态玩命折腾去。
慕青闻言收紧眉头,嘴角上擒着的风流潇洒也倏然不见,“你是司奈芙?”死鬼略微的沉吟,似乎在回忆着某年某月某一天,路边儿上遇见的一只流浪狗是什么品种,“换风格了,多年不见,丑了,衣品也土的掉渣儿。”
“……”旧情人见面画风果然劲爆,季默吃瓜的心情十分雀跃,悄悄蹭到自家小美人身边,趁机落井下石道“他们果然是老相好,橙橙,风月场里的男人,不可信。”
言橙橙略微气闷的脸上带着兀自的盘算,美的张扬又带着一丝侵略性,只瞧一眼就让季默满心欢喜好一阵子。
季默温温柔柔又不失谨慎的商量道,“橙橙,清官难断家务事,听说两口子打架总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扯不清,我们作为陌生人还是不掺和比较好。”抓紧给死鬼扣上有妇之夫的名头,看你还怎么勾引漂亮小姑娘。
言橙橙发觉身边突然冒出一块‘粘糕’,后知后觉的惊讶于自己竟然没对小神棍设防,下意识不去理会季默黏黏糊糊的眼神,直接道:“你坐台的时候也勾搭过不少姑娘吧?”这小子有点邪门,只怕和他召唤出来的死鬼是一丘之貉。
季默刚挂上脸的幸灾乐祸,转瞬碎了一地,顺道还扎的他满嘴是血:“不是,我还没交过女朋友……”你咋就如此草率的合并同类项呢。
事实证明,旧情人见面如果没有死灰复燃,那就只剩下你死我活,慕青作为一只死鬼,没有任何公序良俗的心理负担,说翻脸就翻脸,当场折断了司奈芙的两条腿,一双泛着青色火焰的鬼手直接戳进司奈芙的脖颈儿,看着司奈芙脖子上蜿蜒而下的血迹,无奈将前尘旧怨翻出来鞭尸。
他嘴角的嘲讽清晰可见:“司奈芙,这么多年了,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见你下黄泉来陪我,不如今日早做决断,就此与我双宿双飞。”
不成,司奈芙还不能死,“等等,慕前辈手下留情,唔,司老板苦苦等你这么多年,而且还一直想要制作个一模一样的您,也算是痴情一片,毕竟当年是您始乱终弃”
慕青斜眼瞪他一下,顺道骂了句,“蠢货”。
季默自知吵架根本不是死鬼的对手,打又打不过,只得灰溜溜的夹着尾巴凑到言橙橙身边找安慰,“你瞅瞅他啥素质,满嘴飙脏话,我才不跟死鬼一般见识。”
言橙橙见缝插针的揶揄道,“谁刚刚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来着?默默,你这么紧张司奈芙的命,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季默非常坚决:“我没有。”
慕青瞥了眼忙着在言橙橙面前装犊子的季默,油然生出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忍耐着睡了几百年猛然被薅起来的起床气,笑问:“姑娘是他的徒弟?”话风是冲着言橙橙去的,但是掌风确冲着季默来的。
没等季默反应过来,袖中用来保命的黄符被慕青直接抽走,季默深觉自己的职业尊严收到了侮辱,少见的发脾气:“放肆,区区诡物,居然挑衅道爷,速速把符纸还来!”
黄纸上的符纹笔走龙蛇、效力罡猛,果然是乾元观的东西,没想到这小子真的是宗门中人,慕青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懊悔的神情,“当年我怎么就没想到,找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当徒弟,如此一来,既遵守了祖师爷的遗训,又给自己找了长相厮守的老婆,当真是妙。”
季默不悦,他不喜欢别人拿言橙橙开玩笑,没好脸色道:“慕前辈慎言,橙橙与乾元观并无干系,你不要自己不正经,看别人走路也歪,乾元一脉世代清流,竟然出了个坐台的传人,只怕祖师爷闻不惯你那透着股子风月味儿的香火。”
言橙橙瞠目,小声打趣起来:“呦,默默,没想到老实人骂街这么难听。”
季默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人设好像要塌,赶紧收敛起锋芒,一双葡萄委屈巴巴道:“橙橙,他说你,我才生气。”
慕青睨着内外两张皮的年轻人,忍不住想笑,“你这般心性是怎么拜入师门的?小东西,看在同门的份儿上,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司奈芙的事情你管不了。”慕青的鬼手再度收紧,像是厨子揪面团一样,直接将老情人的脑袋从其脖子上揪了下来。
尽管掉了脑袋,司奈芙的双脚依旧死死的缠着慕青,双手上的长指甲恨不得长进慕青的血肉里。
慕青戏谑道,“司奈芙,当年的事情久到我已经记不清了,若非今日有人拉我出来溜尸,我还真是忘了有你这么个祸害。”
煞气裹挟着戾气,铺天盖地的青雾泛起,空间内的磁场发生了颤动,所有人陷入了二人回忆织就的幻境。
前尘
慕青自幼生活在联盟第十七区,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不慎家中遭遇变故,厄运接踵而来。
正所谓时运不济,父母险些落得个双双跳楼的下场,幸得乾元观的老道士出面渡灾解厄,这才让慕家上下得以保全性命。
按照老道士的原话,他也没做什么,就是帮慕家破了生意对手布下的恶毒方术,忙活一场险些搭进去半条命,也不为别的,只想讨两个跑腿的香火钱。
老道士口中的路见不平,对于年少养尊处优,突遭风雨后饱尝人情冷暖的少年来讲,无异于给了他即将熄灭的生命又一次绝处逢生的机会,这是大恩大德。
冲着这份恩德,慕青入了乾元观的门庭,并非是慕家舍得让儿子去求仙问道,奈何他家送去谢礼老道士一概不要,只说自己年事已高,如今最需要的是个称心如意的徒儿,高人随口一句感叹,凡人哭哭啼啼商量三天。
所幸慕家多子,最小的儿子慕青自主报名,就这样,慕青在母亲的愁容满面和父亲的无限愧疚中,高高兴兴的收拾包袱报恩去了。
说来也怪,慕青前一天入门,第二天老道士就一病不起,老人家本就年过花甲,一直犯愁找不到接班的徒弟,如今有人诚恳的送上门来,脑子里的神经一松懈,竟然在草草留下遗言后,就此撒手人寰了。
按理说没了师傅,慕青留在这乾元观也没什么意思。慕家二老欢天喜地的给救命恩公上了三柱清香,并且体面的操办了丧事后,满心的期待着将宝贝疙瘩小儿子带回家,谁承想小儿子是个实心眼,说什么都要信守诺言,守着道观坚持修行,寻常人家的父母自然不会惯着孩子胡闹,但慕家门风素来清正,总不好一家子人合起伙来背信弃义。
自此之后,十六岁的慕青断了回家的后路,彻底遁入道门,然后一路开挂,过上了越来越苦逼的道士生涯。
乾元观是个一穷二白的门庭,别看地方不大,但想要正常的维持下去却也要耗费不少的钱财,单单祖师爷的神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用金漆重新塑,搞得慕青一度怀疑祖师爷是不是隔三差五从供桌上跳下来泡澡堂子,才会掉漆这么严重。
日子虽然碌碌无为,但慕青的道士生活却格外充实,白天经营道观,凭借着老道士生前的电话簿子,接点红白喜事,有时候还给土豪家瞧瞧风水,虽然老道士没教过他什么,而且还死的特别突然,但是老道士似乎有先见之明,料定自己将来会收到徒弟,将毕生所学连带着本门重要的遗训一并记录在册,临终前悉数给了仅有三面之缘的关门弟子。
慕青由此自学成才,习得了一身道家本事。
可红白喜事不是天天都有,况且现代社会极力倡导破除封建迷信,所以出手阔绰惯了的慕少爷成天闹钱荒,终于有一天,他发现了来钱快,且不用耽误道观营业的买卖,就是去夜店下海当牛郎。
按照慕青的原话,“见道爷的金面你得花钱,白天半价,晚上加价。”
凭借一张惊才绝艳的帅脸,他很快在纸醉金迷的夜场里混出名堂,每天点他台的姑娘都得排长队,本着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不清不楚的服务理念,慕青将人美、心善、钱多的女孩儿都发展成了乾元观的香客,而且都是出手阔绰的虔诚信徒,十分舍得花钱。
一时间乾元观该翻修的翻修,该扩建的扩建,俨然破观换门庭,混的有模有样了。
在这期间慕青还收了两个徒弟,一个叫招财,一个叫进宝,早早完成了历代掌门都犯愁的传承问题,生活本也过得顺风顺水,奈何乾元观就是个穷胚子的命格,拐带着他也得历劫遭罪。
这一劫还得从慕青下海的夜店说起,圣诞节那天,夜场客人爆满,慕青连上了五个大夜班,面对着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实在是有点腻歪,故而推开夜店后门,站到巷子里抽根烟透透气,也就是一根烟的功夫,命运就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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