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盼君归

　　程子熙走后，京都也迎来了新年，只是今年在打仗，人们也难展欢颜，零星的爆竹声里，没有了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热闹，只剩重重隐忧下的冷清。
　　大年初一是上香的日子，大半个京都的女眷都出门了，萧晏如也不例外。
　　京都西郊，寒光寺。
　　昨日西郊下了小雪，山上有些冷。初雪方化，山路湿滑难行，萧晏如素来不畏寒，多披了一件斗篷便上了山。山间云雾清寒，薄薄地浮在苍松翠柏之间，初升的太阳光辉惨淡，在石阶上洒下了沉沉的冷白。辉煌的庙宇响起浑厚的钟声，诵经念佛的早课已接近结束，不多时，一群灰衣僧侣各自散出，回到殿堂迎接清晨的第一批香客。
　　萧晏如轻步踏入寺门，接过迎客僧手中的清香举手加额，躬身轻点三次，插入铜鼎。转过铜鼎入殿，殿正中是杏黄的跪垫，殿侧放着数个半旧的蒲团。
　　萧晏如端然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默默祝祷。片刻之后，她睁开眼睛，抬头看着神龛中的佛。
　　佛静静安坐，悲悯地俯视众生。
　　程子熙到饶州后，立刻写了书信回来报平安，信中还提到，饶州城外有一处奇峰，据附近山民所述，奇峰上种满了海棠树，每到春日，花团锦簇，灿若朝霞，待他收复北境，海晏河清之际，便携晏如同赏。萧晏如见他不再沉湎于悲伤，也感欣慰。
　　凉州失守后，萧烨一直在反思，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他怀疑是后方有所疏漏，除了继续敦促户部的粮草和冬衣，还暗中派人盯着兵部。
　　本朝惯例，除夕日早朝，在京四品以上官员向陛下叩贺新岁后，便可以开始休沐，直到正月十六复印开朝，京兆府理百姓报官诉讼之事，需府尹每日坐镇，其余各部，只需几位副职轮流坐班。只是一年辛劳，年节又无事，官员难免有些懈怠。因此，萧烨听到盯梢的侍卫在兵部擒了人时，并没有感到很意外。
　　相府别苑，密室内。
　　擒来的人穿着公府小吏统一的服饰，被捆住双手堵了嘴，正跪在地上。萧烨在上方坐了半晌，喝了一盏茶，才示意身后的人拿出了小吏口中的灰布。
　　萧烨冷冷开口道：“贾四。”
　　下面的人依然垂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萧烨继续道：“你本是城外一个小混混，好赌成性，欠了许多债，几年前，你在城外蹲守，当众轻薄了一位卖菜的姑娘，毁了人家姑娘名声，她不得已下嫁于你，可是，你对妻子并不好，常常打骂她，并依然在外面赌钱，可是就在半个月前，你的赌债被全部还清，说吧，是谁指使你去兵部的，他让你盗什么东西？”
　　贾四沉默着。
　　萧烨拍了拍手，一个粗布衣裳、形容憔悴的妇人被带了上来，贾四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妇人下去后，萧烨又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妻子，可是我也知道，你贾家五代单传，你做梦都想有一个儿子，那你可知道，她怀孕了。”
　　贾四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刚刚妇人离开地方向。
　　萧烨站起身来，走到贾四面前，道：“那人没告诉你，这是要命的勾当吗，他们知道了你落到我手里，你觉得，你活的了吗？你老婆活的了吗？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贾家香火断了，你死了，到了地下，也是如现在这样，像一条卑微的狗。”
　　萧烨转身，又坐了回去，声音慢了下来：“你只要交代了，我就派人把你和你老婆送到湖州，本官的学生就在那里做州牧，他会保你衣食，京都的人，也绝对追不到那里。”
　　贾四面上闪过挣扎，最终却还是开了口：“是今日在兵部值守的那位大人。”
　　今日值守的，正是兵部左侍郎，郑汝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