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云无心抚着下巴看着二楼雅间若有所思。

　　不多时，那门童便领着一溜儿端着酒菜的丫鬟们过来，指挥着丫鬟将酒菜上摆上了桌，虽说是丫鬟，可一个个姿色竟也不比一般红楼里待客的姑娘差到哪去，从大柱麻子脸二人从上菜开始就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其中一个丰臀肥乳的丫鬟可见一般。

　　上完菜那丫鬟转身要离开时麻子脸终于还是没忍住，不老实地一把拽着那丫鬟的手，挑着眉梢用拇指搓磨着人丫鬟手心对那门童说道：“这姑娘爷我喜欢，让她留下来伺候爷喝酒如何。”

　　被他拉住那姑娘虽脸上羞恼，却也不敢将手抽回，只是红着脸把头更低了些，缩着肩膀眼睛直盯着地面。

　　那门童忙笑嘻嘻凑上前来笑道：“这位爷您也太心急了，这就是个粗丫鬟，粗手粗脚的，哪有咱楼里的姑娘会伺候人啊，几位爷且坐片刻，时辰还早，姑娘们还在梳妆呢，一会时辰到了就下楼，一会您看上哪个跟小的说，小的给您安排得妥妥的。”说完下流地冲麻子脸□□几声。

　　大柱听了意会地也笑了几声，说道：“那成，那这姑娘就先回吧，”说完放开了手，待那丫鬟福了福身转身离去时刘麻子伸手又用力拍了拍那丫鬟颇有些圆润的屁股，将手放到鼻子下面使劲闻了闻手里的余香，才贼心不死地对那门童接着说道：“啧，你这楼里丫鬟都长成这样，那姑娘们不该长得跟仙女一样了？”

　　那门童暧昧不明地笑了笑说道：“这位爷，一会您见了就知道了，我们楼里的姑娘可能没有仙女好看，可，可这伺候人的功夫，可是别处没有的。”说完朝大柱挤了挤本就不大的眼睛。

　　大柱听了嘿嘿笑了两声，冲那门童说道：“成，那你下去吧，一会你们楼里的姑娘们下来了我再寻你。”

　　云无心见大柱还依依不舍地盯着刚刚那胖丫鬟，拿起酒壶给他把酒添上，嗤笑道：“快吃菜喝酒吧，都来这了还愁没姑娘吗？”

　　“哎陈哥，怪不得以前帮里周哥说咱们帮主他们喜欢上这万花楼里来，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响啊，还得多谢云哥今天带咱们哥几个来见世面了！”说完给云无心把酒满上，端起自己的酒杯冲云无心说：“来，云哥，小弟我敬您一杯，像您这种贵家公子哥儿愿意带着小弟几个混，咱们哥几个怎么着也得敬您一杯。”

　　话音刚落陈永胜几个也端起了酒杯。

　　云无心笑了笑，也拿起了酒杯跟他们碰了碰说道：“嗐，都是兄弟，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今晚不管这些，只管喝酒，不喝爽了玩痛快了那就是不给我云某人面子！”

　　“嘿嘿，谢谢云哥！”几个异口同声说道。

　　喝了一下午的酒，大柱自认已经跟云无心熟悉了，凑近上前大着舌头对云无心说道：“不过云哥，今儿小弟我也算是开了眼了，从前我来这京里打这万花楼门前经过，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呢，那门口啊，停的全是大马车，从前我就听说这万花楼非高门大户进不来，如今托云哥的福让我们哥几个见世面了。”

　　“正经伺候人的姑娘还没见着呢，这就夸起来了？”云无心喝了口酒不以为意地哈哈笑道。

　　不过两三轮的推杯换盏，外头已是暮色四合，大堂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围着台子的二三十来张桌子早已满座，来往的客人与端菜丫鬟、跑堂的往来交织穿梭不停。云无心看着一楼坐的那些客人们，一个个绫罗绸缎加身，周身饰品动辄便是百两金，可明明都是来寻欢作乐的男人，没人作陪却也没人有怨言，只笑着同同桌的友的推杯换盏，仿佛来的不是青楼，而是一般的酒肆。

　　二层雅间仔细听此时也能听到隐约有觥筹谈笑声响起，间或能看到帘子浮动，却从不曾见有人曾将帘子拉开。

　　尽管好酒好菜吃着，那刘麻子三人却有些坐不住了，不停地四处张望着，嘴里嘟嘟囔囔，连个姑娘都没有，这哪是青楼啊，这么看着还不如前头落英阁呢。

　　刘麻子话间刚落，倏然间，一声筝鸣骤然响起，惊得楼里一下静了下来，一群着粉白纱裙面容秀美的妙龄女子从大堂四角扭着窈窕的身肢袅袅而入，走路间手臂轻扬起薄可透肤的轻纱一一拂过那些看直了眼客人们，最后聚到了中央的台子上，齐齐娇媚地冲众人行了个礼，巧日盼兮地冲着台下勾人一笑。

　　而刘麻子三人这时早已看直了眼，连酒水从嘴边淌下都毫无知觉。

　　这时一位身着宝蓝衣衫浑身上下绣满了铜钱纹样的矮胖男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台子中间，笑着一张喜庆的胖脸冲台下人微微俯了俯身行了礼开口说道：“众位客官，小可姓古名知晖，是这万花楼管事，今日万花楼能得到诸位光临实在是我们万花楼的荣幸，小可在这里谢过诸位了，”说完又朝众人行了个礼才接着说道：“今日赶巧，我们万花楼编了新曲子排了新舞，正好供诸位品鉴一番。”

　　说完欠身回到台下，回首见原本就在台子上的女子早已各自摆好了妖娆之姿，便轻拍了拍手，只见那掌声刚落，一阵婉转动听的金石丝竹之声自台上屏风后响起，台上的女子听声即舞，柔若无骨般在台上跳出了种种勾人舞姿。

　　台上彩袖翻飞，台后丝竹之声连绵不绝，云无心拿起酒杯，不经意地环顾四周，只见台下众人早已看得目不转睛，眼里下流的精光几乎能把台上的人烫出的洞来。二层雅间原本严严实实遮着窗子的帘子此时也拉开了不少，尽管如此，从一楼往上看也不曾看见那一间间房内坐的何许人也。

　　舞蹈过半，乐声陡然变得轻缓起来，台上的舞女们舞步也随之渐缓，而原本一根一根自二层天花垂下的薄纱剧烈动了起来，众人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一女子正在天花顶上，用那薄纱缠在不堪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有如天女下凡打着圈缓缓下落，薄纱飞舞间，一双纤细色如白雪的腿隐隐约约在众人眼前晃动，明明看不真切面容，可不知为何，这女子就是给人一种美得动人心魄之感。

　　而待到最后一声琴音停下，那女子也终于曼妙又平稳地落在了正中间那台子之上，头上几乎不见珠翠一头如瀑黑发随意垂落至腰间却越发一张小脸美丽动人，一双仿佛浸着水珠的双眸欲说还休地往下看了一眼又娇羞地垂眸不语，一袭拖地雪白纱裙衬得其肤白胜雪，立于这富丽堂皇的红楼中显得尤为清丽脱俗。其身后是刚刚那些娇媚可人的舞女们，而现在立于那女子身后顿时失色不少。

　　那姓古的管事重新回到了台上，立于那白纱女子旁，拱手哈腰冲楼上楼下打了一圈的揖，清了清喉咙说道：“众位客官，大家想必都知道，咱们万花楼花魁之位空了许久，今日良辰月圆花好，正是好时候为大家介绍我们万花楼新花首，若柳姑娘！”说着将那白纱女子带至台子正中央，看着若柳姑娘羞涩垂眸的娇媚模样，又看了眼台下大多已经看直了眼的来客，连二楼的帘子也几乎全拉开了些，满意地眯了眯小小的眼睛，接着说道：“若柳姑娘是我们万花楼花费十数年每日以清晨花露为饮，三餐以八珍玉食为馔，每日鲜花牛乳沐浴净身，才养得这冰肌玉骨，玉体生香。”

　　说完，那管事顿了顿，接着又换了个引人遐想的语气说道：“咱们若柳姑娘，自小便养在万花楼在城郊的绣楼里，养到今日二八年纪还是第一次出来见人，有些羞涩，还望众位客官海涵。”说着假模假样地冲台下拱了拱手致歉。

　　那大柱凑到看红了眼的麻子脸耳边问道：“哥，这有啥好道歉的？”

　　麻子脸看他那一脸呆样有些不耐烦小声回道：“人家那就不是道歉，是他娘的说这女的，”说完表情不自在地四周看了看轻哼了声，略坐弯了腰才接着小声说道：“是说这女的还没接过客呢，还是个雏！”

　　台上那管事的又幽幽地接着说道：“哎呀，我们若柳姑娘啊，自小便在绣楼里长大，还是个世事不懂的小姑娘，”说着看着一众来客问道：“也不知有无客官愿教她一教？”

　　看着楼里一下子喧闹起的动静，管事的满意地嘿嘿笑几声，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待终于动静小些了，管事才慢慢开口道：“看来现在还是好心的先生还是多的，这么多客人愿意，可这若柳姑娘只一位，这可如何是好？”管事的做苦恼状。

　　未几，那管事一拍手，说：“这样吧，咱们今晚来竟拍，价高者便能与若柳姑娘共赴良辰，众位说可好？”略扫了眼台下众多客人眼带精光的眼神，满意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手，一众侍女从迈着小碎步端着一个个写着数字的托盘给置于各张桌上。云无心留意了一下，那些端来的牌子起始号就是“捌”，他抬头看了看楼上七间雅间，轻抿了口酒。

　　待牌子都发完了，管事的说道：“起拍二百两白银，众位客官举手叫拍，每拍一次加价五十两银，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屏风后的乐声又响了起来，想比刚刚的舞曲急促不少，听得人心动神摇。果然，几乎立马就有人举起了手，接着便是四面八方的手此起彼伏地举了起来。那管事的显然是个有经验的，举手的人眼花缭乱却能准确地报出哪张桌子竟拍多少两，不过三两息功夫过去，竟拍价早已到了五百两白银的高价。

　　“五百两白银，可还有客官要加价？”管事的问道。

　　云无心注意了下，发现二层雅间的人似乎还不曾参与竟拍。

　　想到这，他随大众地也举了举手，大声叫价：“一千两！”

　　“一千两白银由九号桌的来客报价，可还有其他客官要加价。”那管事的见云无心举手上来就报了个一千两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即笑眯眯地又一次对着众人问道。二十五号桌那胖胖的客人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不服气地坐直了身子挺了挺肥大的肚腩，再次举手喊道：“一千一百两！”

　　这时，云无心终于看到二层有了动静，二层东边的雅间里一窗户伸出一只手来，说道：“一千伍百两白银。”

　　“二层三号房的客人一千伍佰两白银，可还有客人要加价？”那姓古的管事见二层贵客终于开始叫价，声音顿时兴奋了起来。

　　“两千两。”又一窗户伸出手来。

　　“两千三百两白银。”这次是二层六号房，

　　一直加到了五千两白银的高价，这场拍卖才停了下来。

　　“五千两白银，若柳姑娘今夜良辰由二层三号房客人买下。”管事的早已笑得看不见眼睛地对着众人拍板说道，说完由那些舞女们搀着那若柳姑娘众星拱月地回到了后院，只留下一众曼妙可人的背影。

　　那名五百两叫价的胖子低头“啐”了一句，表情懊恼地嘴里念念叨叨。

　　云无心全程手里拿着酒杯，冷眼看着众人的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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