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

　　池澈离开后，就回了自己下榻的客栈。不一会裁缝店来送布匹的跑腿小厮就来了，他指挥几个跟随着他的人将布匹抬进房间里，足足堆了半个房间。
　　她从布袋里找出一包银两，在手里掂了掂后抛给那小厮。那小厮收了钱后带着人离开了。
　　她坐在一堆布匹前叹了口气说：“唉，吹牛吹大了，这布匹可怎么办好呢……”
　　想了半天她也没有头绪，干脆不想，躺在床塌上休息，自言自语：“不知道慕期有没有看到我留的书信……要不这些布匹就留给慕期做衣服吧。”
　　另一边，一位身穿白色道袍的青年男子悄然出现在客栈旁边地胡同里。
　　他头戴玉冠，用玉簪固定住发髻，两缕头发垂落在鬓间。他眼睛稍长，桃花形状，眼周微微泛红，眼角稍稍上挑，黑白并不分明。他看人时眼睛水汪汪的，给人一种朦胧奇妙的感觉。与他明若晨星不同，如此动人伶俐的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一种冰冷感。
　　他此时十分不悦。
　　这男子正是北岳大帝的首席弟子，慕期。
　　近期天界不太平，动荡接二连三，他每日吊着精神伏在案前批着山高的文碟，忙得焦头烂额。好容易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能够松一口气了，他回家却看到空荡荡的内室，只剩自家夫人拍到案上的书信。
　　慕期的师弟们都说，得罪师尊顶多受到惩戒，如果得罪了大师兄，那他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看完信后，他丢下一句话给众师弟们后，就自行到人间去了。
　　如此仙风道骨的一个人乍然出现在街头上，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老少妇孺都远远地围着他看。
　　他沿途打听是否见过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就一路来到这客栈。
　　他走进客栈，小二看到来人眼前一亮，特别迅速地迎了上去：“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呀？”
　　慕期从怀里掏出一粒银子放到他手中，问道：“我找人，一位青衣女子。”
　　那小二接了银子，身子恨不得伏到地上，连忙说：“谢谢大爷，您要寻的人在天一号房。”
　　慕期说了句“多谢”，就转身上了楼。
　　池澈正吃着小二送上来的酒菜，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就提高声音问了一句：“是谁？”
　　“你夫君。”
　　一瞬间池澈又惊喜又心虚，竟忘记给慕期开门。
　　就在她在心里上演各种小剧场的时候，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
　　池澈赶忙跑过去打开门，只见自己两月未见的夫君站在自己面前。
　　还是一样的帅气。
　　她拉着慕期进了屋子，关上房门，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池澈用手环住他的身体，慕期也顺势搂住她，声音从池澈头顶传来：“我问他们是否见过一位青衣女子。”
　　池澈听到他的回答，轻轻“切”了一声说：“还是因为你夫人出众。”
　　“是。”
　　慕期轻轻应了一声，眼睛停留在一旁堆成小山的布匹上。
　　两人抱了一会儿，池澈松开他，注意到他在看那些布匹，就不好意思地说：“嗯……这些布匹，是我准备为你做衣服用的。”
　　“你又助谁解围了？你明明知晓这些布匹我也用不着。”
　　慕期成日只穿着那身白色道袍，从没有换过旁的衣服。
　　池澈简单和慕期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慕期好看的脸上出现了凝重的表情，眉头一皱，池澈看到他皱眉，伸手为他抚平。
　　“你是说杨戬，哪吒和云星来了南海？”
　　“是啊，其实我看到他们以后就隐约猜到他们是为了封神榜，我已经出言警告了，他们应该会注意的。”
　　“如果只有杨戬和哪吒，这事反而好办，但是因为云星，这件事不会平静的结束。”
　　池澈感到很疑惑，她初次见云星时，只觉得这个身负诛仙剑的小仙子来历不简单，但没有细想，她开口问道：“怎么说？”
　　“东岳和龙族是世仇。”
　　那是当年神界共知的一个故事，当年大家都知道精卫仙子与龙族太子定了亲，本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大家皆是慕艳祝福。突然有一天东海上传来震动天地的动静，后来就听说东岳与龙族决裂，从此不再往来的消息。名动八荒的龙族太子，曾为多少仙子的梦中人，断了龙筋，毁了半张脸，只苟且偷生；明艳动人的精卫仙子曾为东岳的骄傲，却在东海之役以后消失了踪迹。
　　曾有人打听过原因，但都不得内情，坊间的传闻皆是东方的精卫仙子与龙族太子因爱生恨，同归于尽，当年传的十分香艳。后来炎帝门下弟子震慑一二，流言才渐渐息止。
　　“那按你这么说，小云星岂不是有危险？”
　　“北岳不好干涉东岳与龙族的昔年恩怨。如果你想，我会帮他们。”
　　池澈看着他稍稍抿起嘴唇，一脸严肃，喜欢的要命，伸手去捧他的脸，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慕期面上泛红，嘴里却说：“咳……你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吗？也许会利于寻找。”
　　“这个……虽然我不知，但我猜，是为了哪吒的乾坤圈。”
　　“那咱们去龙宫走一趟。”
　　慕期拿出随身佩戴的法器，识破了这南海城中的幻境，原本繁华的街道在法器照射到的地方变成荒凉的废地，远处的龙宫也爬满了寄生贝类和珊瑚，顿时变得狰狞可怖。
　　两人见状不敢停留，直奔龙宫而去。
　　另一边，三人才出了幻境，只见之前辉煌气派的宫殿，此刻变的阴森恐怖。杨戬抱着昏迷的云星跟在李云祥身后小心翼翼地快速移动，李云祥找到一间屋子，三人进去暂时躲避。
　　刚一进门，李云祥就气着低声说：“如果让我遇到敖钦，我一定杀了他！”
　　李云祥今天已经说了很多遍类似的话了，真是有力没地方使，憋屈的很。
　　杨戬沉默着，看着云星的伤口在一直往外出血，就低头将自己衣服上最干净的一块用诛仙剑割掉，按在她的伤处。因为使力，他手指有些发白。缓慢流出的鲜血，渐渐染红了白色的布，沾满了杨戬的手。
　　他低声对李云祥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还记得今日我们遇见的那位青衣女子吗？”
　　“记得。”
　　“你去寻她，我在这里看着云星。”
　　李云祥应了一声，快速打开房门侧身出去。
　　一室恢复安静，安静到杨戬能够听到云星快速且虚弱的呼吸声。
　　这样无助的时刻，杨戬此生也没有经历过几回，他脑海里闪过了慈爱沉默的母亲和温柔顽皮的妹妹。
　　他低头看躺自己怀中的云星，突然萌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感：他不想她死。
　　其实在她拜访梅山时，杨戬就知道她的到来并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太极图，而是因为封神榜。杨戬他试探过云星，但她总是避重就轻，逼问的急了就打趣他来转移话题。杨戬知道她一直站在精卫背后的阴影里，却活的如此清澈透亮。
　　杨戬觉得这样的女子不应该一生就牺牲在权谋与算计里，从前他只是过客，但此刻他是参与者，他决心拉她出这鸿沟。或许自己又将再次卷入纷争，可是谁知道
　　??呢？杨戬见过许多是是非非，早已看破。
　　他轻声对云星说：“你要撑住，以后……会好起来的，有我在。”
　　池澈与慕期两个人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一白一青在夜色中也十分显眼。
　　李云祥正焦急寻找池澈，突然看到远处两个人朝自己奔来，立刻停住脚步，准备随时迎战。
　　“哪吒？！”
　　池澈看清眼前人，激动又觉得意外，真是巧。
　　李云祥看到池澈后立刻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池澈身侧的慕期眉头一紧，打开李云祥抓池澈的手。
　　李云祥也发现自己失了规矩，但紧急关头也顾不上这许多了，急忙开口说：“抱歉，不过请仙子务必随我去救人！”
　　池澈看他焦急的程度，就知事态紧急，她悄悄捏了下慕期的手心，并对李云祥说道：“快带路吧。”
　　三人很快就来到杨戬与云星的藏身之所，李云祥推开门就看到两人紧紧抱在一起，杨戬的手按在云星的伤口上，低着头看不到眼中的神情。
　　“真君，请让我为她查看伤情。”
　　杨戬闻言抬头去看他们三人，眼中布满血丝，眼底的悲痛不言而喻。
　　“多谢池医师了，请……务必救救她。”
　　他缓缓将按在伤口上的手移开，池澈立刻俯身去查看。伤口中在心下的分毫之地，看血流状况和面色，情况已经糟的不能再糟了，如果自己再晚来片刻，只怕是回天乏术。
　　“云星在幻境里被锁住了灵体，法力也耗尽。”
　　池澈起身转头对慕期说：“慕期，把止血灵药给我。”
　　她讲止血药撒在云星的伤口上，止住了一直流淌的鲜血，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药又给了慕期。
　　“控住了血就暂时缓住了，我需要带她去蓬莱，她需要进一步治疗。”
　　“好。”
　　杨戬应声，托起云星，慕期见状接过她。杨戬朝慕期行了一礼，将云星拜托给他。
　　李云祥知道杨戬的打算，立刻说：“我的法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和你一起去。”
　　杨戬点点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云星，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和担心，但很快就正了神色，与两人告别出了屋子。
　　等杨戬和李云祥离开后，池澈和慕期带着云星使用传送阵去了蓬莱。
　　杨戬和李云祥再次走上了龙宫的台阶，但两人的眼中此刻尽是仇恨。冽冽的海风吹动着杨戬的衣摆，却挡不住他坚定的脚步。拾级而上，勇往无前。
　　台阶的尽头是紧闭的大门，死气沉沉的，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
　　杨戬抬手推开，门在与地面的摩擦中产生“吱呀”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一遍一遍的回响。
　　正中的龙椅上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瘦削人影，他听到门口的声音缓缓迟钝地抬起头去看。
　　借着月光，李云祥将他看清楚：他甚至不能称为“坐着”，只能说上半身靠手臂撑在扶手上，下半身呈一个奇怪的姿势落在地面上。他头发垂落着遮去他大半张脸，但李云祥还能分辨出他相貌似乎不错。只是苍老如暮年垂死，整个人毫无生机，只等一死。
　　“来了……”
　　他声音虽然虚弱，但依旧能够听出是个年轻的公子。
　　杨戬闻言问道：“你是……龙太子？”
　　“还有人记得我……”他呢喃着，又紧张地问：“她呢？她呢？”
　　“如果你问精卫仙子，她几百年前就死在东海了。”
　　他听到杨戬的话，疯狂地摇头，身体摇摇欲坠。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她说过，要带我看东岳的雪景……她不会骗我的。”
　　李云祥说：“你是不是疯了？精卫仙子已经仙逝许久了。”
　　他突然撑起身子，露出整张脸，杨戬和李云祥暗暗吃了一惊。他半面的脸遍布歪歪扭扭的伤疤，另一半脸却精致俊秀，但他此刻的表情却是狰狞的。
　　“你们懂什么？！她没有……当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非她不娶。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善解人意，整个仙界的仙子都比不上她！她怎么配和她如此相像……她不配！她必须死！”
　　杨戬攥紧拳头，看着他继续歇斯底里。
　　“她不会抛下我离开的……”
　　他愤怒的情绪渐渐转变为哀伤，整个人趴在椅子上，很难与从前的那位龙族太子联想到一起。
　　李云祥靠近杨戬，小声说道：“原来仙界的传闻都是真的啊。”
　　杨戬点点头，没说话。
　　坊间的传闻也不尽乎是假的，精卫仙子与龙族太子确实一见如故，两情相悦，但当年的东海之役却是有隐情的。
　　当年杨戬还小，对这件事了解不多，只是听得一些流言，或许大家都不知晓当年的真相，只有眼前这个参与者能够揭晓了。
　　龙太子艰难地撑起上半身，嘴里却喃喃有词，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是我见过的特别的人……当年她从东边来，代表炎帝要与我们龙族言和……她不惜自己的性命在赤水河畔救了我……我从未看过雪，她说有朝一日要带我去东岳看雪……我们定了亲，她却在典礼上趁我不备挑断了我的龙筋，让我落的终身残废……”
　　说到这里，他眼中充满泪水，不是恨意，尽是疑惑，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继续说：“然后她在我面前废去武功，舍了一身修为，自毁了灵体……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我……她就这么厌弃我，恨我？”
　　他没再说下去，杨戬猜，他面上的伤痕应是自残所致。
　　李云祥听完皱着眉，他觉得这龙太子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应该是在这里呆了几百年，导致他精神有些失常。
　　杨戬对他说：“或许精卫仙子并不是因为恨你入骨才如此做的。”
　　龙太子听到杨戬的话，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说：“哈哈……往事不可追，我已苟活到尽头，轮回路上也许会遇到她……”
　　他突然向前扑去，整个人跌落到台阶上，他手撑着地，慢慢爬下楼梯，爬到杨戬，李云祥脚边，抬头看着他们，说：“我害了一个无辜的人……这是我的罪孽，希望她能好好活下去……”
　　说完他便气绝，杨戬低头看着他的残体，轻轻叹了口气。
　　李云祥也半天没有说话，他觉得这人死的太轻松，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罪魁祸首身死，他们两人也不再停留，在大殿内搜寻一圈，在一处暗室找到了李云祥的乾坤圈后，两人就离去了。
　　另一边，池澈与慕期带着云星回了蓬莱的医馆，就立刻为她缝合伤口。忙活了一阵后，池澈又写了个吊命补气的方子让慕期去熬药，自己就在云星旁边照看着。
　　喂了三副汤药后，云星的状态算是稳定下来了。池澈看她渐渐好起来，自己也松了口气，这几日忙起来，真是自己都顾不上，饭都没好好吃过。
　　慕期走到她身后帮她揉按着肩，池澈放松地闭上眼睛，忽然她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慕期，那些布匹……”
　　还没等她的话问完，慕期就抢过说道：“你放心，走之前我已经收到口袋里了，回头可以带给师弟们去用。”
　　池澈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两人正低低地说着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池澈以为是杨戬和李云祥回来了，就起身去开门。
　　开门却见到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门口，他身上穿着和云星一样云纹的白色道袍，面色沉静如水，看起来很难接近，却十分有礼，见到房门被推开，他冲池澈施了一礼，说：“我来看云星师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崆峒山广成子门下二席弟子，琼南。
　　慕期听到动静，走到门口来看，看到琼南有些吃惊：“琼南？”
　　琼南立刻拱手道：“原来慕期师伯在……想来是师伯出手救了云星师姐，多谢师伯了。”
　　“不必，谢你师伯母吧。”
　　琼南见状也朝池澈行了一礼，后者连忙摆手，招呼他进屋内。
　　琼南看到云星躺在床上闭目休息，胸前缠着厚厚的纱布，满脸都是担忧，还没等他张口，池澈就明白他想要问什么，就解释道：
　　“虽然她伤的重了些，可救治及时，好好养几天就好了。”
　　琼南点点头，忽然想起临走前师父的嘱咐，从怀里掏出一瓶灵药递给池澈，并说：“师伯，师伯母，琼南此来一是为了云星的伤，二来就是……接她回崆峒山。”
　　池澈立马否定道：“她还在昏迷，此刻动身对她不好。”
　　慕期说：“不如等她伤好，让杨戬与她同去崆峒山。”
　　琼南没说话，但听懂了慕期的意思，只好点点头，就此告辞回了崆峒山。
　　等他走后，池澈问慕期：“他们崆峒山的事，和真君有什么关系，你让杨戬去，岂不是坏事。”
　　慕期听到她的话笑着回答：“我的好夫人，你还真是单纯啊……广成子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杨戬也一起去，你和那个傻小子都没明白，不过他也算聪明，经我一点倒是明白了，也算通透。”
　　“他们崆峒山倒是耳聪目明啊，云星受伤的消息知道的这样快。”
　　“我猜，这位好师父，和远在东岳的好父亲一样都是整件事的亲历者。”
　　池澈听了咨嗟良久，看向云星的眼神更加温柔了。
　　慕期看到她这样，说：“你还真是挺喜欢她的。”
　　“是啊，也许是我们有缘分吧，我头一回见她，就想护着她。”
　　杨戬送别李云祥来到蓬莱已经是十多天以后了，他凭着记忆找到池澈的医馆，见到了云星，他才觉得自己心真正放下了。
　　“云星的师弟来送了药，这几日伤口已经见好，只是……人还没醒来。”
　　于是杨戬留下来照看云星，两人看杨戬每天忙前忙后的照顾云星，也乐得清闲。
　　在云星昏迷的第二十三天，杨戬端着药来到房间，就看到云星已经醒来，想要挣扎着起身。杨戬连忙放下汤碗，走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在她身后塞了个靠枕。
　　“师兄……这里是？”
　　许多天不讲话，云星的声音有些沙哑。杨戬没有立刻回答，转身去为她倒了一杯茶，让她润润嗓子。
　　“这里是池先生的医馆，是她帮你治的伤，你已经昏迷了二十多天了。”
　　云星故作悲伤，叹了口气，说：“唉，师父要是知道我这么弱，定要骂我的。”
　　杨戬知道她不想让自己担心，在故作轻松，也没拆穿她，顺着她的意思说：“那就快快好起来，不要被广成子师伯骂。”
　　“对了，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杨戬挑一些事情告诉云星，有关精卫的事情等以后再告诉她。
　　“师父让我和你一起去崆峒山？”
　　云星有些吃惊，不过联想到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又有些了然，身子往后靠在枕头里。
　　杨戬看她表情变了又变，就知道她大概猜到原因了，笑了下，端过来汤碗让她趁热尽饮下。
　　云星看着他手中的汤碗，里面的汤药黑到发亮，皱起眉，勉强接过来一口饮下。
　　“唔……”
　　这药苦到她舌头发直，杨戬递过来一块饴糖，云星含在嘴里才觉得自己嘴里的苦味稍有退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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