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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说话总爱拐着弯,孟浪的词句说不出口,便寻些似雅非雅的说法来替代,谢陵反应了一会儿才理会他的意思。
不过,除去忽然要面对岑照的亲热生出的几分不适,谢陵也有点心虚在,方才沐浴时才发现腿根的红痕还没消去。
夜九不知从哪个年岁就开始……咳,欲念过剩,故而下口重了些,偏谢陵身上白嫩,稍用点力就要留下印子。
他这反应落在岑照眼里,即便再擅长遮掩,也是逃不过慧眼如炬的岑大人法眼。
“阿陵,说话。”
谢陵佯怒,手臂捡着对方还堪堪挂着衣衫的左肩抵了上去,使了些力气不让人靠近:“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不爱听。”
其实岑照语气可以说得上温柔,只是谢陵故意找茬,就算柔得能掐出水来也得被千陵侯挑刺儿。
只当他是调情的岑照闷声笑笑,轻轻松就将他双臂抓在一起按到了床上,谢陵整个身子被他带翻仰躺下去,这才明白缘何这里府邸不大却摆了张这么大的床。
岑照另一只手向下伸,实实在在地贴着身下青年的臀.肉,将那本莫名引发纷争的话本抽出来抛到一边。
谢陵不自觉僵住,算是身体自行生出的反应。也正因为这个,岑照才确认了自己方才有些过分的猜测。
他眸中笑意微敛,摸着谢陵光洁的脖子,幽幽开口:“徐凛还在南江,是夜九,他碰你了?不,是你纵着他动了你。”
“别说这个。”
谢陵下意识回道,语气有些生硬,逃避一样挪开了视线。
岑照扭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晌才吐出去。
放在谢陵颈间的手不自觉便施了些力气,谢陵双手猛地挣脱他束缚,又伸手握住他手腕想将他的手拉开。
岑照顺从地松了手,轻声问:“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
谢陵终于看向他的眼睛。
他定定望着他,眸光逐渐暗了下去。
良久,谢陵道:“他可以,你也可以,徐凛同样可以。”
心底滋生的妒意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岑照用手按在他唇上,语气却仿佛带着哀求:“阿陵,那只是个梦,只是一场梦,不要有其他人,我们回到像过去那样,只有我和你,好不好,阿陵?”
谢陵静静望着他说:“不好。”
岑照面色沉下,低头去亲谢陵被自己摸到发红的双唇。
“阿陵…阿陵……”
谢陵垂着眼睑任他动作,岑照在他身上啃咬着,留下一片片红痕。
胸口传来刺痛,谢陵摸着岑照的后颈,慢慢闭上双眼。
“我想死了。”
谢陵突然说。
两人躺在床上,岑照抱紧了他,头抵在谢陵肩上,好似对方是他此生唯一的依托。
“是我错了,阿陵,我本性恶劣,我度量狭小,我爱你,所以对他们二人有敌意,所以会口不择言,这些是我同他们的事。你放不下我与他们中任何一个,是因为你有情,这是很正常的。”
岑照轻声说着,他无法从谢陵口中听到那个字,他怕。
那一刻,他便知道梦境亦是真实的,他会为谢陵赴死,会嫉妒徐凛,即便梦中一切尚未发生,也可以被视作真实。
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如梦境一样,在类似节点做出同样的选择。如此,谁又能说那个梦境是假的?
“阿陵,我不该妄断你的梦境,是我在害怕,我怕失去你,我怕得不到你,我怕将你拱手让与他人,我怕像当年一样离开你,我太害怕了,阿陵,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着,阿陵……”
这夜,岑照没有再做什么过分的事,只小心翼翼抱着谢陵,谢陵听到他许多不曾吐露过的言辞。
谢陵没有犯病,只是意识消沉,辗转于夜九和岑照之间的认知令他生出了无法自控的难堪。
他沉溺于梦境和现实,偏执的私心和冷静的理智互相拉扯,灼烧着他内心割裂开的情.欲。
不知什么时候,紧密相拥的两人沉沉睡去。
岑照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谢陵在誉城外的庄子里玩乐,两人一起打猎,钓鱼,烤肉,放纸鸢,赛马……一切都因为有谢陵的参与而变得生动有趣。
梦里,他清楚地知道,这就是谢陵曾经梦中的一部分,原来他与谢陵在一起后竟是这般模样,原来谢陵与他在一起会有如此开怀的时候,原来,谢陵对他的情分也是那样厚重。
翌日一早,祁王念在他们二人方得相聚,特意给岑照留了空闲,无奈天公不作美,先前派去宁王那边的探子忽然送了消息回来,岑照不得不起身进宫。
谢陵再醒来时,天光大亮,日头正好。
用过早膳,他找到昨夜那册话本看完了,然后带着夜七出门去。
梦里他在金陵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对这里还算熟悉,就谢绝了管家要遣人跟随的好意。
等下意识去了一家点心铺的位置,才发现这里竟还是间闲置的空铺子,谢陵心中暗叹,真是糊涂了,那点心铺怕是后面几年才开起来的。
只是转身要走时,却又看见一位熟人,或者说梦里的熟人。
谢陵看对方愁眉苦脸地从空铺子里出来,略微思索了几息,便示意夜七上前搭话。
夜七问清了回来,将那人遭遇转述给谢陵,谢陵一听,是银子便能解决的事。
“主子,此人是您梦中旧识?”
谢陵轻笑:“三五年后金陵会有一家声名远扬的糕点铺。”
金陵的馥祥斋,也唯有京城那假道士的松筠斋可与之齐名。
夜七试探道:“主子既遇见了,可要帮帮这店家?”
谢陵若有所思地看向夜七,过了会儿忍不住笑起来:“听你的,让春溪去办,我们到别处瞧瞧。”
这世上许多人,许多事,或许早在他那场大梦之后,便已在冥冥中更改了许多。
就如这馥祥斋的店主,即使没有他,也定会寻到可解燃眉之急的富庶之人。上天偏偏让他在此刻遇到,他出手为其解困,是顺应天命,还是逆天而行,着实有些分辨不清。
又或者,顺其自然才是大道。什么命不命的,谢陵其实不怎么信,只是一旦沾上旁人的生死,又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说,这宿命啊,倒真是难解。
岑照从宫中议事出来,一眼就看见那顶鹤立鸡群的马车轿子,在一众低调朴素的马车中煞是显眼。
他四下看了看,果然不见自己来时的马车,只好压下心中莫名的忐忑朝那华美的轿子走去。
车夫为他掀开轿帘,谢陵正坐在里头懒洋洋地翻着账本,都是金陵这边的铺子才送来的账本。
千陵侯产业遍布四方,虽被战乱祸及了一些,但好在一早交代了保全性命重于钱财,故而他手底下那些个精明能干的管事几乎都能安然无恙地离开险地。
“要进来就快点儿,风吹得冷死了。”谢陵头也不抬地说。
岑照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到谢陵身边坐下,才看见边上摆着几碟点心。
“新请了厨子吗?这些样式看着都挺新鲜。”
谢陵合上账册,闭上眼捋了捋神思,随口道:“碰上个有手艺有才干的好料子,就投了些银子,只等来日收钱了。”
他话里话外都是铜臭味,岑照被他好似只是坐享其成的语气逗乐了,伸手捏捏谢陵的指尖,倒了杯温好的果茶递到他嘴边。
谢陵喝了几口润喉,转而竟主动提起了前事:“昨夜可是吓到你了?”
原以为此事会被心照不宣地揭过,岑照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谢陵眼神不躲不避,用了格外正经的语气,语速缓慢道:“我那是苦肉计,你看,你中计了。”
岑照无奈一笑,又点点头,十分坦然地认下:“嗯,我中计了。”
他顿了顿,说:“只要是你下的圈套,我怎样都逃不过去。”
谢陵听得出来,后面这句是他心中所想,是换作以往只会闷在心里的酸话。
他拿过杯子又饮下一杯,轻轻笑了几声:“明明是因为你笨,巧舌如簧。”
这前言不搭后语,岑照全当他是夸自己了,一应收下刻在心底。
他刚想仿着闲书上的人物说些能让情人感到舒心的话,就听谢陵又开了口,说出的话却令他有些无措。
“我知道你厌恶他们,你也知道我不会放开你们中任何一个。”谢陵在他手心里胡乱划着,“阿照哥哥,你可以随心所欲,只有一点,莫要忘了我的底线。”
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岑照一下便被勾起了心神。
他何尝不懂谢陵的意思,更清楚一旦有人越过那条线,他们便都会失去谢陵。
“不论是因为你,还是因为当下局势,他们我都动不得。阿陵,我在乎你,同样在乎祁王的大业。”对岑照而言,这两者是不需要选择的。
后面几日,祁王尽量给岑照空出了时间,让他多陪着谢陵。某种角度来说,千陵侯归顺于祁王,岑照作为祁王臣子陪伴千陵侯游览金陵也算公事。
即便真的忙到一天见不着人的地步,谢陵也会进宫看他。祁王倒也大方,许多政事都未避着谢陵,谢陵也就没拿自己当外人。
这一日,南江传来的信件,称南境军迎战宁王大军。
恰谢陵在旁边听了一耳朵,他前天收到徐凛的信,上面只说近来南江局势紧张,恐将有异变,归期不得已延迟。
“宁王从西北境起兵,如何能越过西南和江南一带直击南江?王上,臣以为此事真假尚需佐证。”一个蓄着胡子的武将发出疑问。
祁王看着密信笑了笑,没说话。
岑照温声道:“祝将军言之有理,不过,若只是持着宁王军旗,无需奔波千里的军队呢?”
祝鲲捋捋胡子,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赵素,忽而灵光一闪:“是支持宁王的江南世族私兵?可即便如此,南境军也不是吃素的,世族豢养兵士,当真敢去挑衅训练有素的南境军?”
岑照轻笑一声:“云朝开国之君李虔大封功臣为异姓王侯,到如今只剩下王上与宁王两位。而今京城那位昏聩无能,天下英豪揭竿而起。江南乃是诸多世族盘踞之地,想在动荡中横插一手搅弄风云的自然不在少数……”
听到他的话,谢陵忍着笑意想,这人谈起正事就真是一丝不苟了,连带着自己也能骂进去。
岑家世代居于清阳城,这清阳城虽有些远了,但也归拢江南一带。岑照说各世族都想趁乱分一杯羹,可不就是把岑家也算进去了。
不过对于这回南江异动,谢陵倒是有印象,但他只是提早给徐凛警示了一二,并未敢多言。
所谓是天机不可泄露,虽然他觉得这梦境实在荒唐又玄妙,却并不敢全然吐露于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过如此渺小一人,挡不过诸多灾祸,不好擅自干涉太多。
只是许多时候,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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