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挽长发定终身

作者:虚弱老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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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巷


      陈良玉在花楼对面趴了半日,观察娇美的姑娘们柔媚细嫩的手挥起芸芸手帕,煞是勾人魂魄。

      她也照葫芦依样画瓢,可常年提枪拉弓的肢体不比姑娘们那样柔软,看上去像猴子偷桃。
      她叹了口气,原不应该嘲笑东施,东施效颦也是辛苦活儿。

      见着要寻的人了,她便疾步下去,倚在巷口的石狮子上,有模有样地扭了两下,学着花楼的姑娘朝街上的人招手。
      引那人眼目后,甩了两下帕子,疾步拐入小巷,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亦步亦趋。
      她七拐八拐终入穷巷。

      后面脚步的主人紧随而至,正是邱世延。

      邱世延礼貌地朝她拱手行了一文人礼,垂涎道:“陈姑娘。”

      陈良玉抛一个媚眼过去,从眼神到肢体尽是小女儿家的扭捏姿态。邱世延哪受得了这样赤.裸裸的勾引,顿时心花怒放,就要上前拉拽。

      陈良玉逮着他扑过来的空隙胳膊抡圆了转着圈往脸上抽,狠狠一巴掌甩上去,又抬腿一脚。她手长腿长,这一踹正中胸腔。
      邱世延像烂泥一样狠狠摔在地上,半张脸吹气般缓缓鼓起来。

      陈良玉左右扭了下脖子,晃过去固住邱世延一条手臂,顺势一拧,关节处传来骨骼咔嚓断裂的声音,惨叫声惊起一群正在觅食的麻雀。仍觉不解气,又重重补上几脚,踹哪个部位了也没太注意。

      邱世延起先还慌张乱躲,几脚补过,便只有捂着腹部蜷缩起来的份儿。

      此时正对着这条穷巷的粤扬楼二楼的一个雅间的窗口,邱仁善惊怖地看着这一切,手里的酒杯几乎捏碎,震骇之余心惊如兔,侧过头留神着景明的脸色。
      “逆子,他竟敢!他竟敢!”

      雅间听不到下面的对话,巷子里的一切落在窗前两人眼中,便成了陈良玉被邱世延尾随慌张逃跑,却不小心入了穷巷,邱世延上前调戏,陈良玉惊惶失措地躲避,见实在躲不过去于是出手防卫。

      景明当即发飙:“邱大人好家风啊,令公子竟光天化日调戏我家小姐,我看这屯田之事也不必谈了,就此作罢。”

      邱仁善脸色发青,拉下老脸一个劲赔礼道歉。

      太子要改行税制,推新税法,必得重新丈量全国土地,像他们这些“有灰产”的人家,自是各显神通,求门路寻庇护的。景明找上门时他自是大喜过望,若能搭上宣平侯府,哪怕只是搭上景明背后的陈麟君,便也不用焦头烂额了。
      景明提及他家小姐那日在庸安府对侍郎大人多有得罪,请他担待。邱仁善当然听出他意有所指,只说那日陈良玉身上挂了宣平侯的鱼符,便也知道这女子是家里娇养的,又有陛下赐字、封官,得是个能闹翻了天的性子,此事她既插了手,不顺遂了她意只怕还会再生诸多事端,为一房女眷跟宣平侯府结梁子,是划不来的。于是邱仁善当即表示会好好安顿周培,送她去庄子里或是山上庙庵,是去是留皆由她自己做主。

      话既这么说了,邱仁善便想探探口风,陈麟君与太子走得近,或许会知道些旁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主菜好酒将要上桌,便隔窗目睹了方才尾随那一幕。

      陈良玉又揪着领子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咣咣几拳挥到脸上,邱世延本就不规则的脸被砸得变了形,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上呕血,血水里和着两颗形状如牙齿的东西。

      人被逼至墙角,陈良玉立身,道:“今日小惩大诫给你长个记性,若手脚再不干净,我保证让你死得悄无声息。”

      邱世延三九天疼出了满头大汗,抹去下巴上的血流:“你敢,我爹是朝廷三品大员,你敢杀我,我爹一定让你偿命。”

      金属的摩擦声传入耳中,邱世延抬首,见陈良玉手握一柄短刀,利刃萧萧,眨眼间寒刃已贴在他喉咙处。

      “笑话。”她笑得轻蔑鄙弃,“自我从马蹄谷底的尸山下爬出来的那天起,这世间的许多规矩,我便是不必再守的。今日我这刀割断你的脖子,挨顿骂也就揭过去了,再不济吃顿板子,丢了功名爵禄,又能如何?就算我哪天真的犯下死罪,只要不是刀悬天子颈侧,也会有御史朝官上书陈情,念在我昔日军功的份儿上留我一命。即便是你老子邱仁善,我说杀便也杀得,你这条烂命算得了什么?”

      邱世延再啐一口血水,渗入残雪中染了一片红,浑身瘫软,唯有嘴硬:“你们陈家虽然眼下势大,可也张狂不了太久,你少得意,爷我等着你被充了官妓去捧你的场。”

      陈良玉手指稍动,刀刃瞬间划开表皮,殷出血丝。
      此一瞬,邱世延瞳孔已然发散。

      陈良玉阴恻恻道:“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才有命从北境回来上庸的吗?你知道,这把刀下,摘了多少颗像你这样肉体凡胎的头颅吗?”

      她长相本就带着几分疏离冷淡,鼻梁高挺,眼尾上扬,一旦面无表情就看起来极其不好惹。
      漫天的风雪与手中的利刃巧妙地与她本身的气场融合,杀伐果断的女将形象浑然自成。

      被家族势力保护得很好的纨绔哪里见过真刀真枪的架势。邱世延已吓破了胆。

      景明怕她一冲动真的下了杀手,急忙夺了邱仁善手中的玲珑杯,两指夹着用内力送了出去。
      酒杯碎在墙上,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墙下的二人同时抬头往窗口这边看,景明早已眼疾手快地落下了窗子。

      邱世延趁陈良玉一愣神的工夫拔腿就跑,捂着那条残破的手臂跌跌撞撞冲出了巷子。

      景明无心再逗留,取了横架上搭着的氅衣,靴子一蹬就要走:“邱大人,今日之事你我最好烂在肚子里,当作无事发生,令公子那边大人也得封了口,大人知道,若此事宣扬出去,我家小姐清誉受损,皇上和侯爷还留不留令公子的命可就不好说了。”

      邱仁善踟蹰道:“景大人,那您……”
      “邱大人不必担心我的口风,我顾着我家小姐声誉,不会对外说半个字。”

      邱仁善如蒙大赦,当下感恩戴德道:“景大人说得是,多谢景大人体谅老夫,这个竖子老夫定会严加管教,把他禁在家中不让他再出门,景大人慢走。景大人,这屯田之事……”

      景明开门,踏了出去:“再议。”

      陈良玉收刀入鞘,心下责怪景明不该丢那个杯子过来,她有分寸,怎么可能在皇城脚下杀人?
      本想着下剂猛药,从根儿上剜了那膏腴子弟的色心,这下也不知道恫吓到位了没有。

      陈良玉往回走着,却听到头顶一阵呵呵乱笑。仰头看,直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活该倒霉。

      ——张嘉陵

      害群的马搅屎的棍在同一天之内都被她遇上了。

      张嘉陵从一处小宅二楼过道的矮墙上趴出半个脑袋,身旁有佳人相伴,“陈良玉,你怎么还钓鱼执法呢?”

      张嘉陵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奇闻早已被编入鬼神怪谈,为人津津乐道,饶是她不怎么感兴趣,那些荒唐事还是有意无意进了耳朵。张府重家教,未娶妻之前不准纳妾,只是醒来后这短短几日,他却一口气在外养了三个貌美如花的外室,张殿成气得差点蹬腿儿西去,逢人便说还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陈良玉睨视墙上闲人,道:“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我一直在啊,从你那样那样我就在了。”他学着陈良玉搔首弄姿倚在石狮子上对邱世延招手的样子,身段妖娆,眼神迷离,比花楼的姑娘们还要入木三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陈良玉太阳穴的青筋突突地跳,扯了扯嘴角。容色正巧落在张嘉陵眼底。

      “哎,你什么表情啊?你不会把我当成和他是一种人了吧?”张嘉陵急了,“陈良玉你站住你别走,这事得说清楚,我跟他可不是一类人,我虽然娶得多,但她们都是自愿跟我的,我是下了聘的,要钱给钱要宅子买宅子,我不干强抢民女的事儿,你别把我跟那种傻(哔)相提并论,你听见没啊,喂!”

      陈良玉挥一挥衣袖,没听进去一个字,转身遇上来寻她的景明。

      景明是陈麟君麾下副将,一年两次跟随陈麟君回庸都述职,在朝中混了个熟脸,大小官员跟前儿说得上话。
      她道:“景明,怎么样?”

      景明摆了摆手,“天衣无缝。”
      说的是她费心学来的一身戏。

      短刀还握着,陈良玉抱胸与景明并排走,“邱仁善六科入仕,擢至三品侍郎,当知锦绣仕途非得由修身齐家铺路,怎的就养出这么个辱门败户的公子?”

      景明有些另眼,道:“你还知道这些?”

      “本是不知道的,可家里不是住着位知道的么?”家中放着谢文希这么个谋士智囊,她便不吝请教,“当今天子最崇世风习尚,邱世延这番做派,他老子这官途做到侍郎位也到头了。邱仁善再不关上门修饬邱世延那厮品行,由着后嗣为非作歹,万千世界,总会有人代他行严父之责。”短刀鞘在掌心飞转,打落了屋檐簌落的雪屑,“旁人出手,可没个轻重。”
      ‘旁人’眼下自然是指代她自己。

      景明道:“我还忧你当真要取那厮性命,如何与少帅交代都想好了。”

      转过巷角,不再有墙檐边坍塌碎地的积雪。陈良玉跺了跺脚,“可得瞒下,叫大哥知晓了必得小事化大,多心费神。”

      景明点头认可,转头一瞧,脸瞬间扭曲得像是吃了苦瓜:“恐怕,瞒不下了,少帅已经知道了。”

      陈良玉顺着景明瞳仁的倒影看过去,陈麟君绷着脸,轩昂的身姿拦路虎一般站在那里。

      哦豁!完了。

      陈麟君踏着积雪走来,走得太急靴尖踢飞一圈白雪,“景明,自己去领二十军鞭。”
      景明默然,道:“是,少帅。”

      宣罢对景明的处置,陈麟君侧目看向陈良玉,“仗势欺人回来了?严伯怎么教你的,凡能谋者不诉诸武力,武力可能解决问题?”

      陈良玉收了指尖转圜的刀,将刚记下的新词语活灵活用,“武力虽解决不了问题,但武力能解决傻.逼。”

      古时与现代文明虽然词句意蕴不尽然相通,不过总归有相似之处。陈良玉不通解这一语汇的要义,但听得出那不是个好词句儿,且与邱世延此人莫名适配。

      “……”陈麟君惊了半晌,头顶仿佛有惊雷劈过,呆若木鸡。醒神后震怒:“如此粗俗的言语你从哪里学来的?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陈良玉朝身后墙上指了指。
      ‘不三不四的人’瞧热闹的脸盘子还向外探着。

      张嘉陵被陈麟君犀利的眼神盯上,呲着的牙即刻收了回去,冲陈麟君尴尬一笑,遁逃了。

      陈麟君再不想多言,严声道:“回家祠堂里跪着,晚饭不许吃。还有,不准给景明送药。”
      “哦。”

      陈良玉和景明垂手低头,准备各自受罚去。

      走了十来步陈良玉留意到在刚才陈麟君站着的地方雪面上似有人摔倒拖拽出的痕迹,裸露出青石地面,紧跟着一连串凌乱的脚印。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滑倒摔出来的。
      运气背的人各有各的背法,譬如被抓包的她和景明,又譬如那位摔倒在雪地里的不知名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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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穷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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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天前 来自:河南
    微博:虚弱老登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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