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心肝
姬赤华面容疯狂至极,手里捏着一颗心脏,两三口囫囵吃了下去,仰头大笑,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开始慢慢愈合。
“阿姐!!!”
镜九州从未有过的仪态尽失,他冲过去捂住镜璇的心口,但是越捂,血流的越多,像是怎么也流不尽。
镜璇抚上他的脸颊,就像从前教他读书,给他上药时那样,极尽温柔道:“阿离,好好活下去。”
镜九州听到这个称呼,呼吸一窒,喊道:“...阿姐?”
镜璇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慢慢垂下头,没了生息。
涯山月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淡然回头望了一眼,将温长吟抱起,看着外面刺眼的太阳,从怀里掏出帕子,盖在他脸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温长吟十分僵硬地躺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不嗔则是直接吓晕了。
镜九州愣愣地坐在原地,外面的日光透过镜璇空洞的心口照在他脸上。
姬赤华笑得狰狞,道:“镜九州,这次让你躲过一劫,下次可没那么容易了。”
镜璇依靠回魂丹吸了大量灵力,早已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与姬赤华正面交锋,必然能胜,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这么多年苦心积虑利用镜九州增长修为,最后还没来得及用上一用,居然为了救他没了性命。
实在荒谬。
温长吟闻着药味,早已迷迷糊糊陷入昏睡,待他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孤山寺的老窝,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三个纸糊的人,五官皆是手绘,画得人鬼难辨。
第一人身形娇小,大约六七岁的年龄;眉心画着一朵海棠花印,显得俏皮可爱。第二人双手拿着书卷,脸带笑意,看起来就像是个文弱书生。第三人一把长剑背在身后,脸上神情严肃,用一种‘你欠我八万两银子没还’的眼神望着你。
温长吟一一从他们身旁走过,自问道:“小书,小慕,小风,你们有没有想我呀。”
接着他手指一动,三个纸人同时点了点头。
他十分满意地哈哈大笑大声,自答道:“我就知道你们想我了。”
话音落,门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一道刺眼的光照进温长吟逼仄狭窄的卧房,涯山月手里端着药,先是上前探了探温长吟的脉,柔声问道:“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温长吟接过药,没带犹豫一口喝了下去,调侃道:“哟,大将军不光能上战场杀敌,还能给人号脉治病呢。”
涯山月道:“久病成医,没什么稀奇的。”
这倒也是,涯山月一向身体不好,从前身边都跟着一车子军医,随时准备救他一命。甚至曾有个广为流传的事件。
说的是涯山月带领苍龙探海与北蛮一战,军力悬殊,于夜间遭受敌军突袭,深受重伤,几乎丧命,军医们硬生生奋战三日三夜将他从阎王手里拖了回来,涯山月醒来后,战局顷刻间逆转,敌军落荒而逃,大荣国再一次大获全胜。
俗话说,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荣国皇帝对其也很是重视,涯山月的名字开始渐渐为人所知。
温长吟想到这些,头就莫名有些疼,揉揉脑袋道:“镜九州他们呢?回去了吗?”
涯山月看着他的神情,道:“此事错不在你。”
温长吟干笑两声道:“是我多管闲事了。”
涯山月道:“即便你不告诉镜九州她在这里,镜璇也会去找他的。”
温长吟记得镜璇分明一见到镜九州转头就跑了,又怎么会去找她呢?
涯山月没等他问,继续道:“双生子二者只能活其一,她若是想救活镜离,定然会去找镜九州。”
温长吟还是问道:“那她一见到镜九州跑什么?怎么不直接上去把他给解决了?”
涯山月看着他,没有回答。温长吟诧然回头道:“她不想杀镜九州!?”
涯山月淡然道:“或许吧,人死如灯灭,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时,门外传来咚咚两声轻响,一弟子在门外喊道:“不痴师弟,方丈大师唤你前去大殿中。”
温长吟应道:“知道了!告诉大师,我吃个饭就来。”
那名弟子:“......”
“方丈大师让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温长吟隔着门道:“我肚子空空,没力气走过去。”但到底还是起身换了鞋袜。
涯山月端起药碗,道:“早去早回,我做些吃的等你回来。”
温长吟被‘等你回来’四个字搞晕了,他这么多年一直独来独往,从来无所谓‘回来回去’,更无人可谈个‘等’字。
他抻了抻衣服,满不在意道:“等什么等?又不是小孩了,我去去就回,记得多弄点肉,还有桂花糕,再来两瓶酒。”
涯山月一如往常,道:“好。”
温长吟前脚刚走,不嗔后脚就来了。他推门进来,发现原本乱糟糟的房间此刻竟然井井有条,甚至连被褥都叠成了豆腐块,地上半点灰尘也没有。
不嗔敲了敲脑袋,果断道:“走错房间了。”
刚转过身,便看到涯山月手里端着盘精致的桂花糕走来,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他还没开口,涯山月便颇为有礼道:“家里恐怕没什么好招待的,还请道长勿怪。”
不嗔嘴角抽了抽,问道:“...家里?”
涯山月神态自若,不置可否。
不嗔心道:“我分明自小在寺中长大,这里什么时候成他家了!这人好生奇怪!”
他干巴巴道“你和我师兄很熟?”
涯山月背对着他,好似没有听见,不嗔继续道:“看得出来,他很信任你,如果你和他很熟的话,就多陪他说说话吧。”
涯山月端茶的手一顿,滚烫的茶水泼在了手背上,他却半分反应也没有。不嗔着急忙慌端起了茶碗,非常自来熟的开始责怪起涯山月的粗心。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茶水多烫啊!”
涯山月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嗔一听这话,可有的说了。
“我和不痴,那认识的久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刚来的时候不吃饭也不说话,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我对着他自言自语了两个多月,才开口和我说一句话,但我看你们才认识不久,他却像是和你有说不完的话,他一直过得很不好,你可要好好对他,不然...”他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威胁这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人,搜肠刮肚了一番肚子里的狠话,末了道:“不然小心我揍你。”
虽然不嗔嘴里说的是‘小心我揍你’,脸上的表情却大喇喇写着‘你别揍我’,也不管涯山月应没应下,便慌不择路的逃跑了。
“大师?方丈大师?我来了!”
温长吟人未至,声先到。只见大殿中一老者端坐在蒲扇中,双手合十面朝佛像,神情极为虔诚。
“不痴,你来了。”
温长吟笑嘻嘻的坐在他旁边的蒲扇上,道:“方丈大师这么着急唤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呀。”
方丈没有看向他,道:“不痴,你来孤山寺多少年了?”
温长吟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大概有十年了。”
方丈睁开眼,道:“我知道,即便我不说,你早晚也会离开这里,现在就是时候了。”
温长吟道:“方丈大师是嫌我吃得多,要赶我走了?”
方丈站起身,背对着他,道:“你可知,当初大荣,华胥,扶风三国为何会联合起来对付南召国?”
温长吟眼眸黯了黯,勉强勾起嘴角道:“南召国弱势微,帝王笃信佛法,亡国不过旦夕间罢了。”
方丈摇摇头,道:“华胥女帝,性风流,养男宠无数;重血统,杀赤乌不绝。大荣皇帝,主杀伐,贪权势,皇子间争斗不断。扶风皇帝刚愎昏聩,脾性暴躁,膝下只有三女,皆养在深闺。帝王亦是常人,他本身的缺陷并不足以真正毁灭一个国家。”
温长吟应道:“大师说的是。”
方丈继续道:“南召国曾有四颗丹药,分别为回魂丹,回魄丹,回灵丹,回神丹。曾有人传言,只要集齐了四颗丹药,便能不老不死,不伤不灭。至于传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也无人知晓,南召国却因此陷入了众矢之的。”
温长吟抬头道:“我如今废人一个,大师希望我怎么做呢?”
方丈道:“不痴,南召国如今靠你兄长一人苟延残喘,勉力支撑,你难道要再次眼睁睁看着南召国土为人践踏,国民为人欺凌吗?”
温长吟站起身,毫不在意道:“大师,你忘了吗?南召国的太子早就死了,这些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方丈看了他一会,道:“不痴,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温长吟戏谑一笑,道:“大师,我这个人呢,恐怕这辈子就只能这么混吃等死的活着了,是不是这么想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方丈还欲说什么,温长吟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道:“大师,还有人在等我呢,我就不多留了。”
温长吟本欲回去,却不知怎地莫名走到了山下,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有些黑了,他下意识摸向腰侧,却陡然摸了个空,心道:“我的扇子呢?”
他几乎是有些慌不择路地沿着下山的路返回去,地上都是些乱世杂草,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数道血痕,他也浑然不觉。
温长吟拍了下脑袋,道:“对,在华胥皇宫,我得去把它拿回来。”
温长吟一路飞奔到了南门,偌大的宫门,却连一个守卫也没有,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溜了进去。脚尖轻点飞上屋檐,径直来到了镜九州所处的宫殿。
殿内空无一人,他将所有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却依旧没有看到骨扇的半点影子。
忽然间,有个人拍了下他的背,温长吟转过头,只听得那人俏生生道:“皇兄,你在找这个吗?”
温长吟看清来人的脸,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不可置信道:“小..不点...?”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