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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环
临堂街内,赶路人脚步匆匆,人影交错不停歇。
“老板,来碗云吞。”
“好嘞。”街边小贩掀开锅盖,释放了一缕白雾仙气,随手抛了把云吞入锅,又盖上盖子,道,“客官边儿上坐着,云吞马上就好!”
乞儿走到桌边拉开长凳坐下。
她离了赌场没有马上出城,眼看做工的人要散了,便趁着食客不多来将午饭解决了。
自仪仗队走过长街后,整个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好像并未受流言多少影响。
云吞上桌,乞儿取了筷子吃着,桌子对面坐下了两个挽着裤腿,汗流浃背的男人,应是才做完工的脚夫,来午食的。
二人一坐下,向老板点了吃食就开始讨论。
“你今日工钱结了吗?”其中一人问。
“上午的刚结,下午还不知道去哪儿做工呢!”另一人听语气也是愁得很。
如今通州城内多的是无事可做的人,一日末了还得操心二日的饭钱如何得来。
“我今儿下午不做工了。”
“怎么?”另一人问道,“做工做疯了,打算一家人喝西北风了?”
“诶,不是。”打头的那个神神秘秘地朝问话的人招了招手,刻意压低声音,但根本无济于事,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今早我做了个大活,赚了这个数。”他边说边竖起三根手指。
“什么活?一上午就这么多?”另一人睁大眼睛,下一秒又晦暗下去,努着嘴道,“你莫不是做了什么犯法的……”
“怎么会?”那人忙打断,又压低了声音道,“是今早在那护环河里头发现了一具烧坏的尸体,是个女人,不知是谁家的新娶的妾室,脸都烧烂的,那个惨哟……我看有人出了大价钱捞,就去了。”
“女尸?这东西你都敢碰,也不怕触霉头!”那人嘴里酸酸的。
另一人扯了嘴角,道:“死都死了,怕什么?活人我都不怕还怕死人?那么多钱呢,不去我就是傻子。”
那人又唏嘘了一声,但这人还意犹未尽,饭都上桌了还喋喋不休。
“你知道把人拉上来之后那些人说那是谁家的吗?”
另一人已经不想理他了,一门心思吃饭,大概是要赶紧吃了去找下一份工。
见其不回应,他也颇感无趣,“切”了一声后取了筷子不打算再讲。
乞儿先前听得认真,云吞都没来得及吃,这会儿眼看着都要凉了他却不说了?
那怎么行?!
“这位大哥。”乞儿卖着笑脸叫了他一声。
男人抬起头来,面色蜡黄,松垮的衣襟之下却白得透亮,是在太阳底下做苦力的标志,见了乞儿,他粗着嗓子道:“干什么?”
乞儿放下筷子,问道:“那些人说什么?”
“你在听啊?”男人一脸震惊,转头望了望身后,生怕还有别人听到了。
“别担心,我看了后面没人在听,你说后来那些人说了什么?你这话说一半我心里梗得慌,你再给我说说呗。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乞儿再三保证,男人似乎也没多在意她是不是要外传,反正大家吃了饭一抹嘴就走人了,再说当时在场的又不止他一人,入了江湖谁管你在哪儿听来的。
有人愿意听他更乐意。男人将碗往边儿上 移动了些,整个人坐到了乞儿身旁的长凳上,贴近了些道:“有人说那是秦宴新纳的妾,但是秦府里头不是有个厉害人物四夫人常氏嘛!当晚一接回去就不乐意了,那个闹哟,直接将人……”
他说着止了声,伸手出来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你是说常氏将新妾杀了?”乞儿问。
“嗯哼。”男人应了一声,“不然谁还这么狠?杀了丢河里就算了,还将人脸都烧了,这不就是做给那秦宴看的?叫他知道,他喜欢的东西都给他撕烂了,这不就是女人惯用的争宠手段?”
“……”
乞儿竟不知,外头已经将这事情传成了这样,好似只要是秦府里头传出点妻妾之事,常芸就得被拉出来鞭一鞭……
那女尸应是松影所为,常芸此番平白受了这样的冤枉,肯定要坐不住了。
“还有呢!”男人越发来劲了,先前的低声也没了,又多引了些人来听。“昨晚秦府里头死的可不止一个妾!”
“?”迎着众人惊讶的眼神,他的分享欲达到了最顶峰,继续道,”秦府里头的那个阉人管事都知道吧?昨晚四夫人那把火,直接将书房都烧了,那管事的怕受罚,冲进去救火啊,直接就没出得来!”
胡管事?
“烧死了?”不知谁再问。
“你这不是废话,都说了没出得来。”又不知是谁在答。
“想不到这阉人还挺忠心。”又不知谁在评。
“阉人能做的不就这点儿事儿?离了宫哪儿还有他晋升的机会,连根都没有,这样死了还能得秦宴风光大葬,也算祖上冒青烟了!”又不知是谁在鄙。
一行人还在讨论,整个小摊热火朝天的,从女尸聊到四夫人,又聊到阉人,最后到朝堂新帝,都让他们评了个遍。
乞儿不动声色地溜了出来,将云吞钱抛给老板便独自离去。
初时严防死守的城门这时倒是松散了许多,乞儿出城时已经没了早晨检查的那般严格,对出城的人侍卫只简单查看一眼便放了行。
乞儿出城后又去了一趟破庙。最近几日准备皇帝寿辰事宜,城内城外对乞丐查得严,如今不能在城口行乞。
正是担心这一点才专程来看一眼,但从前总会准备满满当当食材布料的人,这回鬼使神差的什么都没准备。
到了破庙一看,这第六感还真是对的。
往日破败的屋顶,几个年轻男人修缮了几次也还是抵不过风吹雨打,没几日便又破了,这回却有人用上好的材料补上了。庙门,庙窗,乃至里头睡觉的被褥都被人从头换了一通。
一个女人见乞儿来了,笑着迎上来:“帮主来了,吃过饭了吗?”
几人气色都比之前好了许多,想来最近都过得不错。
“我吃过才来的,大家做自己的事就好,别在意我。”
虞思招呼一声,眼看大家都听了声音要来迎,她连忙止住大家才停下动作。
“虞嫂子,最近怎么样?”乞儿扭头对身边的虞思问道。
虞思闻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她道:“多亏了帮主,你瞧瞧,如今真是过上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日子了。方才元宝还在说呢,若是在城外能这样过日子,那入不入籍有什么关系。”
元宝是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小子,这会儿被提了名正伸着脖子朝乞儿笑呢。
“胡说八道什么呢?”一边儿的元宝他哥,元甲发话了,“臭小子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才敢这样胡言乱语,哪能一直麻烦乞儿啊?”
他眉头微皱,自然不是开玩笑的话。
乞儿笑着往里走,揉了小元宝脑袋一把,又朝元甲道:“麻烦什么?而且我是你姐,叫什么乞儿呢?”
元甲努着嘴不再言。虞思这会儿也走了进来,招呼着人要腾个座儿给乞儿,被她拒绝了。
她只是来看一眼,见大家过得不错便安心了,她还得回去确认点东西。
竹舍内,苏青拿了跟棍子在逗松子,它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一直绕着棍子转圈圈。
见乞儿回来了,苏青丢了棍子,松子立马上前叼起来甩着脑袋。下一秒就闻见了熟悉的气味,抬眼瞧见了乞儿,立马将棍子丢了,直越过苏青跑了过去。
乞儿伸手将松子揽了起来,夹在怀里撸了撸。苏青笑道:“这小东西这么丁点儿就认得亲娘了,我才陪它玩了那么久,你一回来全白搭了。”
“多谢。”乞儿对苏青道。
怀里的小犬如今晃着尾巴,真是精神了不少,看来苏青治狗也是有一套的。
“我也没做什么,全靠松子自己扛过来的,我托松影买了些给小犬治病的医书,得过阵子才能拿到。”苏青招呼了人过来,自入院就没见到西泽,想来是外出了,苏青便自己去屋里取了把椅子给乞儿。
“松影这几日都不回来吗?”乞儿道谢后坐下,又问。
苏青摆手示意她别这么客气,遂道:“这又不是他的屋子,回来做什么?那屋子我只是借他暂住罢了,哪天惹我不痛快了我便将那被褥扬了。”
“原不是他的地方?”乞儿也没想到,当时松影叫她来住时说得像是自己的房产一般,结果是借着别人的地方献殷勤?
“是他的地方。”苏青不知何时取了把蒲扇扇着,漫不经心道,“但是如今是我的了。”
“?”这话说得倒没什么奇怪的,房产转移有很多种方式,卖地契、租赁、赠送都能实现房产转移,但他瞧二人平日里的相处,不像是会老实完成这些流程的人。
乞儿只是觉得奇怪,但并未问出口。她既未问,苏青便没答。
二人坐在阴凉处,这时住在林子里的好处就显出来了,树遮阳得阴,风窜林得风,即使在夏日也不躁得慌。不过苏青好像格外畏热,乞儿浑不觉热她却还是蒲扇扇个不停,时不时还发出句叹息。
在外头待了一阵,乞儿察觉日头更大了,本想提出进屋里待着,但转念一想,苏青煎药,进屋就得去炉子边守着,那不是更热,便没开口。
眼看苏青随着日头涨高,眉头也越来越高,乞儿觉得她几乎要一点就炸的时候,火折子就来了。
“苏青姐!不好了,真的找不到……”
隔老远,西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乞儿听了这声音下意识看了眼苏青,她本就烦躁得狂摇扇子,大约是因为她才来不久,所以处处礼待,但以西泽昨日的地位来说,他应该是没那么好的运气。
果然,苏青一听了声音微眯的眼陡然睁大,瞄准刚进院门的西泽就砸了过去。
“吵什么吵,走近了再说要死啊!吼得人躁得慌。”苏青骂咧了一句,倒回摇椅上轻轻的晃。
西泽似早已习惯了,在扇子砸过去时便躲在门口挡下,待风平浪静后才开门捡起扇子小跑着走过来。见乞儿坐在这儿先是一愣,下一秒便涨红了脸上前。
“苏青姐……”西泽拿着扇子给她扇着。
苏青享受地闭眼,伸手朝旁边一指,正是对着乞儿,道:“叫人。”
西泽忙看向乞儿,道:“扬灵姐姐!”
乞儿嘴角抽了抽,点了点头。
苏青这才满意了,对西泽道:“说吧,你刚才叫唤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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