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界的开始》

作者:木犀mux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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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火人间


      接下来的几天,顾宜年被深深的愧疚自责折磨得夜夜失眠,心烦气躁,上火牙疼。被欲望左右的无力感时时折磨着他,总是自问,这份爱他给得起吗?他想给程楠阳光下的生活,好好照顾他,供养他,教育他,而不是这样,为了一己私欲将他引入歧途。
      虽然他是个做了就不后悔的人,但是违背初心的烦躁还是令他做什么都没有耐心。想起昨天自己的失控,居然在审讯室对一个嫌犯大打出手,虽然那个人目无王法,又他妈嘴贱,打死也是活该,但顾宜年还是对自己失望,越来越无法掌控的情绪,是刑警工作的大忌。
      程楠仿佛在他身上拴了一根绳子,他只要轻轻的动动手指,自己这些年修炼的沉稳、冷静、睿智、干练的功力就要倒退好几年,分分钟变成一个,感情用事、易喜易怒的人。
      顾宜年坐在监控室里,把手里的烟灰弹掉,面无表情的盯着监控,又低头看了看一审记录,一个企图用毒品诱骗未成年少女吸毒及□□的夜场老板。“人渣。”顾宜年吐掉嘴里的烟渣,不屑的说道。
      审讯室里,罗兵和另一名警察正在啃这块硬骨头。
      “姓名、性别、年龄、职业、货源、下家……”罗斌按照顺序一口气的问完。
      “这不是我的。”口气充满挑衅,根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从你店里搜出来的,人赃俱获。”罗兵严肃地强调。
      “警官,你亲眼见我从口袋里掏出来的吗?没有吧!这些是客人自己带进来的,我又不像你们有权搜身,没办法,我也是受害者。”嫌犯继续抵抗,心理素质还挺过硬。
      “你不用狡辩,我们既然抓了你就是有足够的证据。”
      “你这套心理战术,唬弄三岁小孩儿呢?省省吧,我什么都不会说,我要见我的律师,还有,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
      ……顾宜年一直冷眼旁观,那天本来就压着火,看见嫌犯一副嚣张讨厌的嘴脸,说话邪里邪气的,完全不配合他们的工作,火气当时就蹿了上来,扔掉手里的烟,骂了句“cao!”,猛地站起来,用力拉开门,直奔审讯室。
      进门也不和小罗打招呼,一句话都不多说,上去揪住男人的衣领,抡圆了就是一大嘴巴,给那人抽得,“啊”的大叫一声,口鼻喷血,人当时就老实了七八分,立刻双手抱头,趴在桌上,嘴里含混不清的叫喊,“警察打人,警察打人”。
      冲动的魔鬼令顾宜年都忘了,脸伤太显眼,他像个血气方刚的新手,正义感过剩,只顾解气了。揪住那人的头发,把他薅起来,当胸又是一脚,连人带椅子,踹倒在地,边打边骂,“混蛋,再狂一个试试啊!”
      这下那人趴在地上彻底不动了,不知道是疼懵了,还是吓傻了。
      罗兵吓得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半蹲在地上,伸手在那人的脸上左右拍了拍,然后站起来,找了张纸巾擦手,盯着顾宜年苦笑着说:“死透了!”
      另一个小警员还在位子上坐着,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一听罗兵这么说,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看看顾队,又看看罗兵,牙关颤抖地说:“真真真死了。”
      “怂样,”罗兵不屑一顾,“赶紧去弄点水来。”
      “顾队,您消消气,跟这种人渣犯不上。”罗兵试探地碰了一下顾宜年,感觉到他的手臂,肌肉僵硬,仍然是一副余怒未消的状态,他大着胆子,轻轻地拍了拍架着的肩膀,顾宜年终于放松下来。
      “顾队,您还是到隔壁歇会儿,这儿交给我们吧!”
      顾宜年动了动嘴唇,皱着眉,一声不吭。程楠这个名字在他的脑子里窜来窜去,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师傅的死,社会上要不是因为有你们这些祸害败类,也不会枉死那么多警察。
      他接过小罗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狼狈的家伙,转身出了审讯室。
      “顾队这两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小警员心有余悸地说,将一杯水递给罗兵。
      “不知道啊,反正咱们小心点儿,别往枪口上撞。”
      “嗯,嗯,说的就是。”
      罗兵接过茶缸,走近嫌犯,想也不想,居高临下浇下去,只听“嗷”一嗓子,类似被烫伤的惨叫从地上传来,倒霉鬼湿成几绺的头发,横七坚八地支楞着,肿胀破皮的嘴脸被烫红了一大片,活脱一只被褪了毛的鸡。
      “开水?”罗兵提留着茶缸把儿,一脸惊讶地看着脑残同事。
      “嗯。”小警员老实忠厚点点头,一脸“咋的啦?”的无知表情。
      罗兵眯着眼睛冲猪队友“呵呵”了一声,突然变脸将手里的大茶缸扔他身上,骂道:“咋地啦?蹲着拉!还好老子没先喝一口用喷的,不然就得恭喜你今天投胎成功了。”
      小队员吓得也不敢还嘴,苦着张脸揉大腿。
      罗兵见状走过来拍肩安慰道:“歪打正着,我还得给你记一功。”
      小警员一脸“蒙圈”。
      “要不是你这杯开水,他脸上这伤还真没法解释。”罗兵眉毛动了,意思“你懂的。”又说:“放心,有事哥担着,回头请你吃饭。”
      小警员跟个小媳妇似的扭扭捏捏地勉强答应了。
      “上道。今天没法儿审了,这儿交给你了。”罗兵从椅子上取下制服抖了抖,拎着走了。
      下班顾宜年准备取车回家,看见小罗叼着烟卷斜靠在车门旁,一副翘首期待的样子,以为他又要蹭车,直接开口:“今天正好有空,可以专门送你回去。”
      “我成天一个人,那么早回家干嘛?哥,走,今晚上我请你喝酒。”罗兵迎着顾宜年快走两步,热情似火地挎住他的胳膊,生拉硬拽地要顾宜年从了他。
      “不行,程楠晚上有课,八点我还得接他。”顾宜年停下脚步,把胳膊从罗兵怀里抽出来,一本正经地说。
      “我知道,我让他下了课过来,地址都发了,一听吃烧烤,小孩儿特高兴。”
      “你招他干嘛?”
      “我不招他,请不动您啊。”
      “这下他还有心思好好听课呀?我跟你打赌他绝对会提前溜号。”
      “不会吧?耽误有为青年好好学习,这么大的罪名小的可担不起。”
      “他不好好上课,就没有一技之长,没有一技之长,将来就不能自食其力,不能自食其力……”顾宜年眼一眯,凑近罗兵,温和地威胁道:“你养他!”
      罗兵看着顾宜年,咽了咽口水,他被领导的神逻辑打败了,一时口拙,呆立原地。
      “走吧!不识逗,跟小孩儿一样傻。”顾宜抬手给罗兵脑门上来了一个“爆栗”,拉开车门上了车。
      “装得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罗兵撇嘴,其实有句话他差点冲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养他啊。”然而心里话就是心里话,别说现在他没胆子说,就是一会借酒壮胆,他也说不出来。于是不甘心地小声嘟嚷,“你才傻呢?你全家都傻!”占了小便宜的罗兵,乐颠颠跟着坐进了副驾。
      “去哪儿?”顾宜年系好安全带,眼睛盯着倒车镜,将车倒了出去。
      “‘胖子’烧烤,新华路西一巷那家,味最正,他家的辣椒别家根本没法比,独家秘制,又香又辣……”罗兵脑补着各种美味,滔滔不绝,终于给自己馋得咽了好几次口水。
      顾宜年一听也条件反射地津液四溢,赶紧开口制止了小罗的精神摧残,“没出息,瞧你那馋嘴样儿,没吃过好东西似的,我可提醒你,今天可是你买单。”
      “我这不是为了调动你喝酒的热情吗?”罗兵嘻笑道。
      “你小子不知道今天别着哪根筋呢,一心想灌醉我。”
      “对呀,就是想让你喝醉,一醉解千愁!”
      “我有什么愁?没事瞎搞。”
      “没愁,有火!要不兄弟带你找地儿泻泻火?”罗兵的眼珠在顾宜年身上乱滚,贱嗖嗖的。
      “滚蛋!找抽呢?”顾宜年立刻拉下脸子,沉声怒道。
      罗兵连忙捂住嘴巴,从指缝里溜出一句话:“拍马屁拍痔疮上了。”
      顾宜年“噗”地一声乐了。
      罗兵拍拍胸口,“艾玛,可吓死我了。”
      到了门口,顾宜年停好车,小店不大,装修还过得去,刚刚过了六点,客人还不多,两人挑了一个顺眼的座位,服务员赶紧上茶上干果,将挺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边,热情地说:“您好,几位?”
      “三位。”顾宜年倒了杯水,将菜单扔给罗兵,“你常来你点吧!”
      “来点开胃的吧,嗯,水煮花生、毛豆、炒田螺、四十个肉串四十个板筋四十个腰子?嗯……再来,三串鸡翅,豆干蔬菜你看上吧,再来捆啤酒,一半儿辣,一半儿不放辣,先这些,不够我们再点。”罗兵将菜单递给顾宜年讨好地说:“头儿,你还想吃点啥,再看看?”
      “够了不少了,大晚上的吃多了不好消化,等会儿程楠来了,看他想吃点什么再要。”
      “行,就这吧。”罗兵将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又拿起水杯给自己和顾宜年倒水,很狗腿地说:“渴了吧,喝点水,我专门要的菊花茶,下火的。”
      顾宜年瞟了一眼罗兵,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抬手看看表,“咱俩先吃着,等一会儿烤好了,估计程楠就该来了。”
      “听您的,走着。”罗兵兴高采烈地掀开了两瓶啤酒,一人倒了一杯,两人就着花生毛豆一边喝一边闲聊着,开始饭前的热身活动。
      “头儿,出去玩儿一趟怎么样啊?苏杭好玩吗?”
      “还行吧!程楠挺高兴的。”
      “有照片吗?让我看看。”
      顾宜年把手机里存的一些照片翻出来给罗兵看,罗兵一边看一边加以评论,那景色真美,那楼房真高,这都是什么呀?给我买礼物的吗?然后话锋一转,说重点,“头儿,你不知道你走这几天把我们都忙死了,这顿饭应该你请客,不行不行,改天把咱队的人都叫上,我要是吃独食,他们非得围剿我不可。”
      “说好了啊,这周五,你请我们搓一顿。”
      “行,没问题,吃什么你们商量好了,随便挑地方。”
      “哇,太好了,没想到我这顿饭请的还有附加值。”
      两个人闲聊了大概有二十来分钟,吃烧烤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不大的地方,十来张桌子,已经坐满了,周围嘈杂起来,顾宜年下意识地调高了嗓门,觉得热脱了外套,搭在身后,烤好的四十个肉串儿刚刚端上来,还没来得及上手,门口一个东张西望的身影吸引了他。
      顾宜年招招手,程楠茫然的目光一下就被点亮,看见他眉开眼笑地一溜小跑过来,蓝色的外套在身后张开,像个斗篷一样,令这个美少年的出场吸引了在座不少的食客,连上菜的服务员都有意地站在一边,等着他飘过去,才继续上菜。
      “哥!”程楠兴奋地叫了一声,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呼哧带喘的。
      顾宜年在他额头抹了一把,“怎么还出汗了呢!干什么啦?”说着将自己那杯晾好的水递给了程楠。
      “渴死我了。”程楠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接着倒气。
      “唉,我说,”罗兵用两个手指捏起程楠的外套,一脸愕然地上下打量,“你是去上课还是去上台?穿成这样?太骚包了吧!”
      程楠今天的穿戴,嗯,确实有点扎眼,白色的打底,白色的九分裤,白色的运动鞋,外头罩了一件半大的粉蓝色的风衣,怎么看都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小孩。
      “哇!你还烫头发,还戴美瞳?”罗兵盯着程楠的脸简真忍无可忍。扭头又对顾宜年说,“你不管管他,就这么随便放出来祸乱天下小姑娘?太伤天害理了。”
      “哼,这衣服都是我哥给买的,他说好看,我也喜欢。”程楠不乐意听了,闹起小脾气来。
      “穿成这样,你甭吃了,就看我俩吃吧!”罗兵继续逗程楠。
      “哥——” 程楠拽顾宜年的衣袖,冲着“靠山”委屈地喊。
      “行了,行了,他可不识逗,一会儿小孩当真了?我跟你没完。”
      顾宜年咋呼罗兵两句,对方赶紧缩缩脖子,一脸“我错了” 的表情,拿起一串不放辣的肉串,嘿嘿笑地递给了程楠,“跟你开个玩笑,生气了?来,你先吃,看我们程大宝多有口福,刚端上来就赶上了。”
      顾宜年勾嘴一笑,招手跟服务员要了一个围裙,替程楠系好,“这下放开了吃吧!”
      罗兵又开了两瓶啤酒,三个杯子轮着倒,轮到程楠他抬头看看顾宜年,学乖了,问道,“让喝吗?”
      顾宜年正在犹豫,程楠模仿他的口气替自己回答了,“哥说了啤酒就得配烧烤,不过不能多喝坏嗓子,就一瓶吧!”
      “臭小子,本事大了,敢替我做主了。”顾宜年嚼着肉串,乐呵呵地说。
      “我是哥肚里的蛔虫嘛,嘿嘿。”程楠笑眯眯地讨好顾宜年。
      “嘿嘿,”顾宜年也笑眯眯地,“不行,小孩儿喝什么酒?”脸瞬间拉长,川剧变脸都没他快。
      “哼——”程楠顿时蔫头耷脑霜打了似的,眼睛盯着已经倒满酒的杯子,做楚楚可怜状。
      “罗哥,你看我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头儿,难得咱三个吃顿饭,图个高兴,放心吧,我把关,最多一瓶,绝不多喝。你瞅楠子这小样,行了,别撅嘴了,你不高兴,你哥还能痛快?我这饭钱花得怨枉死了。”罗兵给顾宜年使眼色,半乞求半讨好。
      顾宜年看着自家宝贝的小样儿,心里早松动了,大手搭着程楠的脖子,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想笑不笑地说:“快吃吧,都凉了,不准喝冰的。”
      程楠一下就乐了,脸上立马云开雾散,恢复成了阳光少年。
      “来来来,吃,喝。”罗兵嘘了一声,举杯四处乱碰,“楠子,哥跟你玩个游戏怎么样?”
      “嗯嗯”程楠兴奋不已。
      “123木头人,我输干了,你随意啊。”两小孩儿热火朝天地比划着,气氛一下子嗨起来,顾宜年心满意足当看客,几瓶酒下肚,白天的烦恼一扫而空。
      程楠坐椅子有个臭毛病,就是喜欢把腿别在两边椅子腿上,身子前倾靠着桌边,顾宜年纠正几次不管用,也就随了他。今天碰巧坐的都是长条凳,程楠的大长腿没着没落的,一会伸直,一会弯曲,叉着还是并拢都不得劲儿,就像屁股上长刺似的,没一刻消停。
      顾宜年看不下去了,把自己的腿伸过去,挨着程楠耳边低声说:“哥的腿借给你,不过只许搭着,可别乱蹭,蹭出‘火’来,你得负责给灭了。”
      “哥——”程楠脸羞得通红,低头瞪着顾宜年,憋着笑小声抱怨道:“让罗哥听见呀!”
      顾宜年斜眯着眼睛瞅程楠,嘴角挂着调戏小妞的笑,得意洋洋。
      程楠由着“阿Q”得瑟,也不敢跟他哥真较劲儿,知道人老了脸皮都厚,耍起“流氓”来没节操没下线,他一个“娇羞少年”可驾驭不了。
      程楠满脸堆着伪热情地笑容冲着罗兵,一口一个“哥”叫得欢实,两人推杯换盏,酒肉穿肠,好不开心,虽把顾宜年晾在一边,腿自然而然地绕过去,紧紧地别着他哥的小腿,再也不肯分开,这下安稳了,像孤雁归巢,程楠终于踏实了。
      “头儿,别光自个儿喝,来,咱哥俩走一个。”罗兵大着舌头伸过杯子跟顾宜年碰了碰,撤回胳膊时不小心将放在桌边的手机碰掉在地上,“哎哟,我去!”罗兵一口干了,放下杯子,弯腰往桌子底下钻,就看见程楠和顾宜年的腿扭着麻花系在一起,立刻脑顶充血,两眼发黑,一屁股坐地上起不来了,只有他听见一声惊天脆响,一颗暗恋男神多年的心,摔得稀碎。
      “怎么了这是?”坐对面的顾宜年和程楠双双惊得起立,放下手中的吃食,赶紧绕到桌子对面,把一脸面色如土,生无可恋的小罗同志扶坐在凳子上,继续补刀,“喝多了?你这酒量不行啊,还不如我家小孩儿呢?”
      说着伸手扑棱程楠头顶,一脸宠溺。
      “头发?”程楠歪着脑袋,一脸嫌弃地嘟囔。
      “再躲?”顾宜年假装冷脸威道,伸出去的手不放弃地停在半空,眼睛瞪着程楠,等着他自投罗网。
      僵持了三秒钟,程楠放弃,不情不愿地将头偏回来,就着顾宜年的手掌高度,老老实实贴上去,嘴上气不过“哼”了一声。
      “乖。”顾宜年心满意足,像给狗顺毛,一脸主人的倨傲。
      “啊啊啊……”罗兵心里一阵悲呼。秀恩爱,赤裸裸地秀恩爱,他怎么早没发现,这对无耻的狗男男,就这样轻而易举,稀里糊涂地打碎了他的初恋美梦。
      小罗同志后来真喝高了,程楠也借着酒劲,言行有点放肆,桌上所剩不多的肉食冷了热,热了冷,最后凝了一层薄油脂,大家都没了胃口。小罗眼神直勾勾地看人看物,倒酒敬酒喝酒,一气呵成,成了惯性,一套动作下来,自娱自乐,根本没人搭理他。
      顾宜年眼里只有程楠,连哄带骗地将程楠手里的酒杯换成热水,跟服务员要了碗了蛋炒饭,加点酱油拌点青菜,低头认真的劲儿像小学生第一次见识厨房似的,完事又拿个小碗,舀出两勺晾着,自己觉得不烫嘴了才推到程楠面前,声音温柔得像个幼儿园阿姨,“快吃吧!”
      “嗯。”程楠啊呜啊呜两口搞定,刚说完“还要”,顾宜年赶紧狗腿范儿地又舀了两勺,伸手抽了纸巾给程楠擦嘴,眼睛盯着程楠蠕动的小油嘴,笑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程楠也露着“八颗牙齿”回应他哥,一脸地主家傻儿子的幸福,活脱脱真人版:哥哥再也不用担心我的胃口,so easy!
      小罗看着这幕人间“惨剧”,不由得悲从中来,“呜呜呜”的声音极小极压抑地从胸腔挤出来,他受惊似地赶紧又灌了一大口酒,试图将来势汹汹委屈烦闷堵回去,压进胃里,从膀胱排走,然而自然规律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一股更强烈的心酸在他的五脏六腑乱窜,最先举旗造反的就是胃,小罗最后灌下的一扎啤酒里仿佛也藏了个变身小虫的“孙大圣”,酒入愁肠还没来得及化作相思泪,便原汁原味儿地全给吐了出来,正好吐在他面前的杯子里,不多不少正好一扎,就是颜色……浑浊了点儿。
      小罗用手支楞着脑袋,左摇右晃,眼神涣散,四处溜达,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抬手抹嘴角的污秽,眼睛红红地盯着桌面,头垂得更低,最终抵着胳膊,一副醉酒不省人世的样子。
      “怎么了?罗,难受了,别再喝了,等程楠把这口饭吃完,我扶你去卫生间。”顾宜年放下手中的勺子拍了拍罗兵的肩头,关心地问。
      罗兵像被电击了一下,猛地回神抬头,半张着嘴呆呆地盯着顾宜年看了一阵,那神情那语气,还是他的男神他的队长,信任自己关心自己也仰仗自己,这就够了,只要还能跟着他,自己也别无他求。
      小罗同志真是“壁虎尾巴”的属性,自愈能力超强,小眼睛一翻,两块“苹果肌”向上一堆,嘴里嘟嘟嚷嚷地打着哈哈,“没事,我没事,再来,谁,谁又给我倒满了?想把哥们儿灌醉了看我出丑啊?放马过来,小爷不惧。”说着,端起面前那杯自制的啤酒就是一大口。
      顾宜年和程楠一脸黑线地看着这“惊悚”的画面,心里一阵阵泛恶心,条件反射地干呕。
      “罗,快放下。”顾宜年情急大喝了一声,起身夺过罗兵手里的酒杯,一脸嫌恶地骂道:“cao,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程楠一脸便秘的表情看着顾宜年,“哥,我饱了。”
      “行吧!”顾宜年叹口气,哭笑不得,“今天也差不多了,你陪你罗哥去卫生间,我去结账。”
      顾宜年和程楠两人一左一右架着醉鬼罗兵踉跄到街边,拦停一辆出租车,程楠坐副驾,顾宜年招呼罗兵坐后面,罗兵整个人软怕怕地歪在顾宜年肩头,像个任性的弟弟沉醉在一个令他安心的港湾,因为心里明镜似的,这酒醉装得真实而彻底,他不好意思叫醒自己,就让对自己的“于心不忍”成为他纯情初恋的“祭奠”。
      所以,罗兵口齿不清,腿脚发软,颠三倒四,指鹿为马……他脑子里过滤了所有醉鬼的样子,认真模仿起来,惟妙惟肖。
      最后顾宜年不得不将他背上四楼,褪去衣履,安顿上床,程楠则跑前跑后地倒水,拧毛巾,两个人伺候大爷般的尽心尽力,终于从罗兵口中听到了细微而轻盈地呼吸后,双双松了一口气。
      “这王八蛋,没酒量还装英雄豪杰,忽悠着我又当苦力又请客,等明天你酒醒了的。”顾宜年嘴上恨,手扯过被子给盖得严严实实,又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关了灯,领着程楠悄悄地出了门。
      当一切恢复了安静,屋内一片漆黑,罗兵听见门锁的响声,确定这屋里只剩自己的时候,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物品的轮廓清晰可见,他喝光了床头柜上的那杯水,然后翻身下床,光脚站在阳台上夹着一支烟发呆,如此宁静幽暗的夜晚,内心小宇宙的撞击和爆炸,只有他能看得见的耀眼和震荡,虽是五脏俱损外表却云淡风清。
      罗兵不觉鼻子一酸,视线模糊,此情此景,加一个滤镜,配一首煽情的背景音乐,一个经典的艺术镜头就此诞生:忧伤、唯美、寓意深刻。罗兵沉溺在自己的臆想里,嘴角和下巴一阵抽搐,“哇”地一声,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为伤心而痛哭。
      “嚎丧呢,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一声男人的断喝从相邻的阳台传来,伴着一阵“哗啦啦”地推拉门声,罗兵营造出来的画面被强行切换,像从文艺台跳到百姓频道,什么音乐啊,滤镜啊,忧伤啊……像神灯里的那股轻烟,倏地钻了回去,留下现实的场景和无比狗血的剧情。
      “对门儿的那谁,大半夜的你哭个屁呀,有没有公德心啊?啥人品!”壮汉扒着阳台玻璃,对罗兵怒目而视,骂得相当经典。
      罗兵半张着嘴巴,头顶的乱发像戴着个纯天然的鸟窝,一脸呆相地望着极不友善又败兴的邻居,半天没出声,不是他怂,好歹小刑警一枚,是他的情绪“被□□”了,一时没法转过弯来,一声悲情呜咽才喊出一小半儿,好长一截儿还留在体内,不上不下,卡在当间,憋得他打起了嗝,一声接一声,不绝于耳。
      “噗!”壮汉先是一愣,没忍住笑出声来,紧张地气氛一下就被破功了,“怎么的?哥们儿,是失恋?失业?还是失身啊?”
      “没个正经,赶紧回去吧。”他媳妇跟出来,一边往回推他,一边跟罗兵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管什么闲事……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隐隐地声音传来,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壮汉的出场治好了罗兵的矫情,他恹恹地看看四周,玻璃上映出一个邋遢憔悴的人影,活脱一副“损样儿”,他都不能直视,于是灰头耷脑地回了卧室,将自己像扔垃圾一样,扔上床,万分沮丧地喊了一声: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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