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

　　下学期开学第一天大早上还没进到学校，张艺杨爸妈就让他晚上下自习直接在校门口等着，到时候开车接他去外面吃饭。

　　今天是什么日子？谁过生日？妈还有半个月才过生日呢。张艺杨在学校猜了一天，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特殊的事儿需要今天专门去餐馆吃大餐。

　　为了留下肚子，他特地晚上没有在学校餐厅吃太多，只喝了一小碗粥什么都没吃了。

　　估计是高三上学期学习压力大，时间长，张艺杨感觉自己有点儿近视，虽然还没到戴眼镜的程度，但是一到晚上就看不太清。放学出校门儿上车都没看见车的后座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一拉开车门把自己吓一大跳。

　　“杨杨，你干嘛呢？从左边儿上。”张艺杨他妈坐在副驾驶头扭到右边车窗说。

　　张艺杨不好意思的关上门，对男人说了句抱歉然后从车的后面绕过去，打开左侧车门钻了进去。

　　“张艺杨，这个是最近联系的帮你规划出国的李老师，我和你爸订了个餐厅，一会儿我们先去吃饭。”

　　出国，怎么现在就开始规划了？离高考还有几个月，需要这么早吗？

　　就像突如其来雨下的猝不及防。天气预报早已经提醒过，但是仍抱有一丝侥幸出门不带伞。张艺杨知道早有一天会面临出国，但总告诉自己还没呢。不知不觉在一次次的自我安慰中到了这一刻。

　　车开往餐厅的一路上张艺杨没说一句话，他也不敢再想别的，尤其是不敢想跨年那天晚上。只能不停扣手分散注意力。

　　饭菜是直接预定好的，刚坐那儿没几分钟，全部菜已经齐了。

　　男人挺和蔼，四五十岁的样子应该跟他爸妈没差多少，穿着黑色夹克带个眼镜，看起来胖胖的。

　　“杨杨，我听你爸妈说你的成绩一直都挺不错的”男人喝了口水放下杯子问。

　　“还可以吧，我的理科一直不错。就是语文稍微弱一点，不过总体成绩……年级能排前50。”

　　听到张艺杨的话，对方更有兴趣：“那很不错呀，媒大附中是咱们这儿很好的学校。你这个成绩单靠文化，再努努力说不定还能上个985211呢，最起码咱们媒大保底。”

　　能上媒大？张艺杨心里没有一点儿波澜是根本不可能的。

　　人总是这样。脑子里没有一点儿杂念的时候，觉得自己理性的不行。但是一旦有别的想法了，就会陷入困境，纠结两难。

　　就好比脑子里不断重复的：那我等你。

　　“老师，杨杨的成绩一直都挺不错的，我听说是文化成绩达到一本线希望就挺大的，然后再通过一些面试就差不多是吗这孩子从小就学好多种乐器，就年前，还发了歌呢！”

　　一提到张艺杨的成绩，他妈脸上就止不住的高兴。

　　“老师，我听说媒大的流行音乐也挺不错的，而且校考过两天就报名，您觉得我……？”

　　张艺杨正说着话突然被打断：“杨杨，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呀？”女人听到之前目标这么坚定要出国的儿子突然问了这个问题，觉得实在太奇怪了。

　　“是，媒大的这个专业挺不错的。但是我觉得对于你这种程度的孩子来说，出国是更好的选择。但关键是学习流行音乐确实在国外吃香，其实现在有很多人考虑在国内读四年本科，然后研究生再出去读。”

　　正埋头吃着饭的张艺杨抬起头，和他妈对视了一眼，又把头放下了。

　　他知道，他爸妈肯定觉得他今天有点儿反常。他不是什么所谓的妈宝男，但确实关乎学业方面，不能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

　　“但是按照这种模式读的话，如果想真正进入行业会浪费很多时间。”老师继续补充。

　　至此，张艺杨没有再说一句话，脑子里感觉也一片乱麻，只能往嘴里疯狂的塞东西来分散点儿注意力。

　　吃完饭已经快十点了，爸爸先把他们娘俩送回家，然后再开车送老师回家。

　　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机紧握着。

　　“我要不要去找她？”张艺杨想明天去找孟境，想问问她怎么想的？他觉得，学业这件大事不仅需要他的参与，他父母的参与，孟境也应该参与。毕竟，他因为她对音乐更加渴望，也因为她对仲州更加留恋。

　　聊天界面亮着，他知道，如果问，按孟境那种性格肯定会让他出国的，而且还会说什么对他未来发展好之类的话。明知道这个答案，他还抱有一丝侥幸。

　　有没有一种可能，会不会她不让我出国？

　　这个想法一出现，张艺杨立马扇了自己一下。他也不想自己对自己的梦想会产生一丝丝的犹豫。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出国了，他怕，但又不知道怕什么。

　　怕的是，物是人非。

　　不肯定的事，一律不考虑。但现在是要做决定的时候了。

　　“明天晚上八点半，你有事儿吗？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隔了两分钟，孟境回了过来。

　　“你记不记我给你说要请你吃八中门口的关东煮来着。当然了，不止吃这个，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你有事儿快说。”

　　“我有学业上的事情问你，你已经上大学了，肯定比我懂，我想问你。”

　　这辈子借口，全用孟境一个人身上了。

　　“好，我八点半在你学校门口等你。”

　　*

　　还好第二天的课都在讲卷子, 张艺杨没多少错题, 同学们纠错的时候他空闲时间一大堆，可给他胡思乱提供充分的理由。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来，照常，张艺杨先冲进卫生间里把自己的头发整理整齐，衣服整理整齐。

　　校门口的灯光很黄, 照的人身上显得格外忧愁。

　　孟境站在路灯下，半扎着头发，咖色的毛呢大衣还挺符合气氛，手上提着两根插着筷子的菠萝。

　　走出去，却不敢靠近。

　　孟境在一群穿着一模一样的高中生里寻找着张艺杨，隔着一排排卖吃的的小摊，两个人定位到彼此。

　　向前走去，没有多言，孟境把菠萝递给张艺杨。

　　“你终于放学了。”

　　“等很久了吗？”

　　“还好，不过你不是第一个出校门的。”

　　“八中不是很远，右拐就到了。”

　　“我知道，之前去过。”

　　一路上没有太多话，张艺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到地儿了之后再好好问。孟境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多说，两个人边走边吃着手里的水果。

　　“你自己挑吧，门口还有其他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张艺杨问道。

　　“不用了，我就吃点这个就好。”说着孟境拿了一个纸筒开始挑。

　　张艺杨又买了一块桃子味的蛋糕：“这个也好吃。”随后就放进了购物栏里。

　　两个人没有在店里吃，店的旁边是刚刚歇业的商场，孟境拿了纸把地上擦了擦，又垫了一层就直接坐下去了。

　　“说吧，看你今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着就拿起一串脆骨丸，咬了一口放进嘴里。

　　“我……我在犹豫我要不要高考完出国。”张艺杨打开蛋糕的盒子放在孟境手上。

　　她有点出乎意料。张艺杨昨天说是学业问题，以为是学习压力大，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是要出国。

　　“你，要出国？你家里人怎么说？”

　　“都挺支持的。”

　　“那你呢？”

　　“我本来也挺想出国，而且这个想法是我最开始提出来的。国外的流行音乐比较发达，出去学，资源会好一点。”张艺杨说着，始终没抬起头。

　　孟境有点疑惑，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为什么还在犹豫。

　　“我觉得你出国是特别特别好的选择呀！我要是有机会出国学习，我会特别开心义无反顾的。对于你这个专业来说，抛开什么机会，资源，首先你可以在另一个文化不同的国家生活，能开阔自己的眼界。其次，你的梦想就是音乐，你肯定是想给这个东西最好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出去读。”

　　可此时此刻的梦想，甚至未来，不止音乐。

　　“如果让你现在出国，你真的什么都不会考虑吗？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你的周围。”

　　周围？

　　周围很空，他的周围是她，她的周围是他。

　　张艺杨其实想问：“如果现在让你出国，你，会舍不得我吗？”

　　询问目光是那样的炙热渴求，照的孟境感觉脸上发烫。

　　孟境听懂了。换句话说，她早都猜到了，只不过她没有想过，自己会让一个人考虑这么多，会被一个人列入到未来的规划里，甚至关乎前途。望着眼前的男孩，鼻子微微一酸，真诚二字莫非就是这样写的。

　　“你，舍不得，舍不得……很多人和事，对吗？”

　　“嗯。”张艺杨点点头。

　　为了打破沉闷的气氛，孟境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舍不得？又不是你出国了，他们就和你断绝关系了。”

　　“可你不是说，物是人非，时间长了，就都不一样了。”

　　孟境听了想笑，张艺杨这是怕自己在他出国之后就和他是陌生人了。

　　“那取决于对方值不值得你相信。”她放下手里的橙汁看向张艺杨。

　　“我其实……相信她，但我不知道但她会不会相信我。”

　　孟境笑出声来，这小子急成这样得赶紧给他吃颗定心丸：“她相信你。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你怎么样他就怎么样。”

　　“可上回那个男的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呀。”听了这话张艺杨心里疑惑，难道这个不算人与人之间相互吗？况且自己对孟境，也是喜欢。

　　本来想给张艺杨定心，谁知道他又扯到这儿来了，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难回答，你说东他什么西的。

　　“行了你扯他干嘛。反正，如果说我是她，那我肯定会相信你，我就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你想啊，既然我都能相信你，那她肯定能相信你。”

　　于孟境而言，她能不能相信张艺杨已经不重要了，她也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她只知道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说相信，她希望张艺杨出国，希望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永远的站在舞台上，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张艺杨是一类的人 ，会迷茫，会犹豫，但在关键时刻绝对不会掉链子。

　　她一直很羡慕张艺杨，有着很强的能力，也有足够支持他追逐梦想的资本。自己会因为艺考失利，会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办法去到最理想的学校。但张艺杨未来前途光明反而像大局已定。他不仅仅只是一个高中生。更像承载在她自己梦想的一个内心深处契合的灵魂。只有这样做，她不会难受，张艺杨，更不会后悔。

　　“你的意思是，我相信她，她一定会相信我，对吗？不会因为距离太远，时间太长，而不像以前那样。”张艺杨听了孟境的话，听到她说会相信自己，这颗心可算放到了肚子里。

　　“我向你保证，她相信你，并且永远支持你。”

　　孟境拿着塑料小勺子挖了一口蛋糕放进嘴里，她感到，很幸福。

　　两个人一起散步回去。

　　“你以后要是真的成为什么音乐明星了，来我的音乐节目我当导演？”

　　“到时候我演唱会的整个导演也让你当！”张艺杨拍拍胸口。

　　“你要是开不了，我可看不起你。”

　　“你放心，我绝对开100万场演唱会。我死都要死在舞台上。”

　　“你傻啊你！”孟境这个人挺迷信，最讨厌说不吉利的字。她轻轻踢了一下张艺杨脚后跟儿。

　　*

　　回到了家，张艺杨又把自己抽屉里折叠起来的梦中情校的海报拿了出来，重新贴到了自己的书桌上面的墙上，旁边是那朵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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