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The World 2
"师兄,有人在狙无人机!"老谢边做了几个抖动,边把无人机拉高。
彼得坐的车突然开走了。伊娃和剩下几人面面相觑:" 该来的还是会来。"吴飞微笑。
伊娃还没来得及说话,沈蟾打开驾驶室的门,爬上车:" 等什么?赶紧上车。"
"伊娃,劫持他们的手机信号。老谢,无人机优先追踪彼得。老沙,你的无人机回收了没?"吴飞一边指挥一边拉开车门。
"信号没反应。"一群人登上车,各就各位,把背包堆在一边,老沙搜了半天信号,仍然没连上自己的无人机。"完了,估计是被打掉了,要报账得记一大笔。"
"安全带系上了?走。"沈蟾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同一时刻,中巴车尾追上了两辆黑色小型车,车窗贴了黑色的防窥膜,看不清人。
沈蟾本想直接追上彼得他们,却被突然冒出的垃圾车挡了路,只能绕开。后边的车却越追越近。
吴飞坐在副驾驶看导航,顺便安排逃避路线。沈蟾根据他的指引在大街小巷穿插而过,连续几个漂移没甩脱,中巴的宽度又比追着他们的车宽,他一直尽量选择大路,直到前面只有一个窄巷子,两边被两辆车夹攻。沈蟾看了吴飞一眼,看他坚持说可以通过前面的窄巷子,干脆一脚油门到底。事实证明吴飞是对的,最后小蹭了一下,车出了巷子。从巷子出来车又开到了大街上,沈蟾借和有轨电车平行行驶,躲避对方的视线。
"他们进隧道了,无人机无法跟踪。"老谢说。
"回收。"吴飞当机立断。
"你还是学艺不精嘛,进隧道不行吗?"老沙说。
"这边已经到范围上限了,进去行肯定出不来。"老谢说,"你当干扰枪是怎么对付无人机的?"
"虽然我没太明白,但大概意思我懂,就是说这边信号不行呗。" 老沙笑,"你其实也会讲点我听得懂的话嘛。"
"彼得的手机拨打了当地警局。"伊娃说,"有个好消息,他开导航了。"
"干扰通信。" 吴飞说,"看一下他准备去哪里。顺便把他手机摄像头打开。"
"老大,追上来了,有人在向我们的车开枪。"老郭分辩,"带消音器。"
吴飞向后视镜看了一眼:"Mk13?"
"怎么会?不应该是AK吗?"老谢思索,用无人机镜头从上空拉近,"坏消息,是TAC-338,下重本了啊。别说无人机了,我们这车身不一定挺得住,怪不得能躲在伊娃都没发现的地方干掉无人机。对方两辆Toyota, 波兰牌照。"
"坐稳了。"沈蟾开到老城区的市场门口,一个急转弯,把车开进了人潮里面。
"你这是干什么,不怕他们向平民开枪吗?"吴飞问沈蟾,伊娃看向吴飞。
"这边狙带消声器,那边彼得都要报警了,他们看上去也不打算把事情闹开。不敢动平民的。"沈蟾说,"能找到这些支援,看来彼得中校不止有一个上级,伊娃。"
"对,他在卢比扬卡的怀疑名单上,从去年开始。"伊娃说,"这次带的人也是他自己挑的。我原先只当他是为了防备你,毕竟你在营地里有不少支持者。"
沈蟾笑笑,不说话。
"还是老熟人,"吴飞看见对方跟过来下车来追,一下子认出了自己从S国追到土耳其最后追丢的熟人,"我去会会他,老谢来吗?"
"当然,师兄你就这点好,有架打从不忘记我。"老谢笑。
"我和伊娃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沈蟾说,"磨磨蹭蹭估计开到那一头要20分钟,你们看着点时间。"
"好。"吴飞领老郭和老谢下车,面对来人。
老沙接手无人机,继续从高空监视。
"伊娃开个喇叭。"沈蟾说。
"开了。"
"各单位注意。322号场景,打戏。所有破损物品保留,关机后再赔偿,准备,"沈蟾用带着圣彼得堡口音的俄语喊,"开机。"
吴飞等人从人群中游走过去和来人近身扭打起来。沈蟾对于对手不想把冲突扩大的预测完全猜中了,除了狙击手他们都选择了近身格斗。而那个狙击手一开始就一门心思地想占领高处找个稳定的狙击点,老郭也一早就盯上他了。吴飞借位把拦着老郭的人挡下,老郭窜上楼梯,几个回合下来,把对方的枪拆了,人抓着剩下的枪杆从三楼扔下地摔断了脖子。他率先捡起枪回到了慢慢吞吞在人群中前行的车中。"可惜了,瞄准镜摔碎了。老大,要火力支援吗?"老郭一边一脸心疼地把手里的碎镜头给老沙看,一边不忘记问吴飞。
"不用,我有点私人恩怨要结,我收账不用枪。"吴飞说,又和对面的男人缠斗起来。
那男人怪叫着,似乎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怪叫中获得力量,招招狠辣致命,直击要害。伊娃从无人机屏幕中看见,惊讶:"Maga?"
"什么?那就是专业的啰?"沈蟾说。
"什么MAGA? 懂王吗?"老沙问。
"不,这是另一种,擅长嘴炮的MAGA叫唐纳德,擅长火炮的Maga叫摩萨德。"沈蟾说。
"哦。"老沙看了眼无人机镜头,"冤家啊。"
"队长,要不要帮忙?"沈蟾问。
"你打算干嘛?"吴飞问。
老谢在边上一打二也很辛苦,不过他的对手早早露出了Azov的纹身。这会儿他正因为新仇旧恨打得热血上头,一套咏春堪堪压制住两人。
"老谢,这无人机是你自己改装的吧?"沈蟾问。
"对。" 老谢只有时间发单音节字。
"照明功率是标准的吗?"
"靠。"老谢和老沙一起吐了个脏字。
"准备一下,我数321。"沈蟾说。
"好。"所有人回答。
"3,2,1。"沈蟾一脚刹车,说,"闭眼!"
老沙把无人机的照明灯打开,功率调到顶。一霎时,清晨的市集像投了照明弹一样。
"关灯!" 沈蟾说。
"关了!" 老沙用手按下按钮关照明,才睁眼。
"伊娃,开广播。"
"收到。"
"我们刚才现场取景了一张剧照,谢谢大家的配合。"沈蟾继续用俄语信口开河。
趁对手失明的时候,吴飞一手卡住对方脖子,三拳叠加直击对方的中上腹。那男人痛到无法出声。再两拳击打对方面部,将人击倒在地。趁对方昏迷,从对方脖子上取走了一串蜜蜡串珠,转身去看老谢。
老谢也已经稳占上风了,一个对手被他打倒在地上干呕,另一个正被卡住脖子。吴飞上前,朝那人肚子上来了一记重拳,那人应声跪下。
两人回到车上,沈蟾重新开车,驶向了港口。路两边的民众纷纷向倒在地上的人拥挤过去要赔偿。
"彼得已经向第聂伯河边上去了,几分钟后应该会从水库坝桥过河。"伊娃看导航和手机摄像头的画面。
"和我们大体方向倒是一致。"吴飞说,"不过大家体力消耗太大了,估计现在真对上也赢不了。"
"那怎么办?"伊娃问,"他算是走投无路了。万一接到命令把炸药点了,来个鱼死网破。以他明面上的身份,这样的恐怖袭击也会成为开战的借口。"
"我是有一个主意,"沈蟾从后视镜看向气没喘平的老谢和他手上刚回收的无人机,"愿意帮忙吗?"
十分钟后,换完电池,在摄像头上装上发信器的无人机飞到了第聂伯河上悬停。天气预报也终于发挥了它迟到的实力,几朵飘来的乌云盖在了宽广的河面上。
吴飞他们的车龟速行驶在扎波罗热拱桥的引桥,大致平行于他们的第聂伯河水库坝桥可以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看到一点点影儿。根据被劫持的手机导航,彼得他们的车将会通过这座桥到达对岸。
"狙击距离可以更近一些吗?"吴飞问。
"你放心,你现在看着远是因为他们还没进入射程。"沈蟾说。他的左侧被一块黑布严严实实地挡住。
"老沈你最好摸着良心说话,那至少有2.5公里。"老郭侧对着车头趴在车顶,身上被几道安全绳结结实实地绑在天线底盘上,天线被暂时固定在了一边的车顶。这时已经开始飘小雨了,"你怎么不自己上来试试。"
"对不起啊,你知道我真的看不得那么宽的水面。"沈蟾发出了诚恳的道歉,以他声音的表现力,老郭甚至觉得自己无理取闹了,顿时不言语了。
"行了,你们别演了。要不是非得我是观察手,我都想开这枪。这可是超视距,多少狙击手的终极梦想。"老谢坐在座位上,抓紧操纵杆,戴上了与无人机摄像头配套的VR眼镜。
"你调试过其他参数了吗?还好.338我有常见参数表。"伊娃把湿度,温度,海拔,距离,弹道落差都输入了预定程序,无人机上有老谢之前改装的风速和风向的监测设备,实时数值直接连接程序,整个模型投射在老谢的屏幕上,形成一个标准的投射孤线的矢状面和水平面。而她新改完的无人机定位程序则结合GPS和激光雷达把无人机实时高度也换算到了这条弧线的切线上,标识成一个红色的光标。
"我上下左右移动过,有0.5秒左右的信号延迟。"老谢说,"应该是GPS的问题,我只用雷达就没这问题。"
"那你等下关闭GPS。"吴飞说,"伊娃,影响大吗?"
"这要看对方和我们的速度。"伊娃伸出拇指,食指和中指,比成一个平面转动,"如果最理想的情况,像沈想的那样,两辆车和无人机的前进速度和方向完全一致,那么xy轴上的定位并不会产生影响。但坝桥是一个弧形,我们不能保证能在近直线段解决,那么GPS还是需要用到的,我们需要三者始终保持在同一平面上。"
"还有一个方法,"老谢把眼镜推到头上说,"伊娃,你把最佳射击点的无人机位置标记出来,我们守株待兔。"
"当然可以这样。"伊娃说,"但这会让我们只有唯一一次机会。我计算过,以车顶天线底盘50公斤的设计承重,光郭这个人的重量就超过了。它的支撑轴应该只能应付微调角度,不然会断。"
"没关系,就这么做。"老郭说,"我们狙击手平时都是这么干活的。"
"恐怕不行,这和有几次机会无关。"沈蟾说,"固定无人机相当于通过固定点射击高速移动的物体,这误差太大了。"
"那你说点现在能行的。"老沙这会儿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他是所有人中块头最大的,又是侦察兵,被要求看着点路况。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另一大用处是看着点沈蟾,挡住他右边的视线,以防他开车的时候犯病。
"我坚持原方案,车和无人机同时平行移动。"沈蟾说。
"就没有折衷方案吗?"吴飞问伊娃。
"有,但是我缺数据。"伊娃想了想说。
"什么数据?"吴飞问。
"我们前面的这座拱桥是直线,在数学上,通过它是线性的。根据导航数据,彼得他们的速度已经接近稳定,假设沈的车技可以完美控制我们的车速和路线,那么我们可以通过摸拟曲线拟合出无人机的最佳行动路线和速度,当他们通过特定点之后就按这个来,就可以做到。"
"蒙特卡洛摸拟。"沈蟾和老谢同时说。
"是的。"伊娃说,"这就是数学问题。我需要一段与坝桥类似道路的模型和一个以80公里每小时车辆通过的大数据。"
"不,你不需要。"沈蟾说,"你只需要一个流体公式。"
"也对。"伊娃挑眉说。
"我可以提供这个公式。"老谢说,看向吴飞,"但需要授权。"这是6处的不成文规定。外勤组组长有必要时调配所需的权限,来应对突发情况。
"你们连这个也准备了?怎么可能?"伊娃惊讶。
老谢耸耸肩:"早和你说炊事班是最强战力了。我的菜单上可有几道好菜呢。"
吴飞沉默了一下,看见车厢里大家齐齐看向他的眼神。他看着沈蟾的后脑勺,后者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吴飞下定了决心:"干!有问题我全责。"
"你应该不知道一些公司对大数据有多么狂热。啊……对不起,另一种意义上说,其实你们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的贪婪。"老谢说,"这事不能说的太细。反正是我手上某个工作的副产品,你就当是天主给我们的礼物吧。"老谢从自己的终端中打开一个名字叫"制裁白名单"的文件夹,从道路信息里把大坝的投影图像放进去检索,不到两分钟就匹配出三条信息,老谢叹了口气,找出一条城市环路非拥堵时段的,把公式导了出来给伊娃,"给,用完必须销毁。"
"好。"伊娃熟练地把公式导入程序,"沈你准备开多快?"
"30吧。"沈蟾说,"原来以为二百多米只有9秒不到,现在有整整25秒,2次机会,老郭你运气太好了。"
"得了吧,你试下现在这5都不到的速度。"老郭甩了甩帽子表面上的浮水,"你还真打算过开80?你开50就能把我从车顶崩出去。"
"没办法再慢了。"沈蟾问老谢,"是吗?"
"再慢入射角不够。车顶那个天线转盘只有180度,万一卡在最后1秒可能还需要你转车头。"老谢对自己的心算能力和沈蟾的车技都有信心,但对后者的PTSD更有信心。
"老沙,如果出现我煞不住车的情况,就靠你把我捞到岸上了。"沈蟾说。
"我水性你放心吧。"老沙打包票,"沉底儿也给你捞起来。"
"模型发给你了,程序可以直接导入无人机,你自己决定全自动还是半辅助模式。"伊娃说。
"有什么区别?"老谢问。
"半辅助我加了急停。当然不管哪个模式无人机的高度都要人工控制,你也注意下风速改变。"伊娃说。
"伊娃,你会成为这一行的Top的。"老谢把眼镜重新戴好,试了下,笑着说,"每一个关注用户体验的后端都会有好报的。"
"那老谢下次你可以把定位功能再改善一下。"老郭说,"这东西的转动有些过于敏感了。"
"我们家生产的是民用设备,我再重申一下。"老谢在无人机改装调试过程中已经说过无数次了,这会儿还在强调。
"切,双标。"老沙吐槽。
"别紧张,只要这次成了,你们会有很多海外订单。"吴飞拍拍老谢的肩膀,"多到你这辈子都没时间再下厨也有可能。"
"对,"伊娃说,"我会在报告中着重写无人机的作用,也会让他们注意在厨师中找到特长人材。"
"行吧。"老谢深吸一口气,放弃说服他们了。
"上桥了。"伊娃说。
"还有100米。"老沙看地图。
老谢推近镜头:"4秒后进入狙击范围。"
"左前胎。"吴飞说。
"明白。"老谢目测坝桥的第一根柱子,定位无人机后悬停关闭GPS,等彼得的车到达预定位置开始按下启动程序,"老沈。"
"好。"沈蟾把时速上升到30公里每小时,按照伊娃之前给导航程序加的车道标识点移动。
"沈,你慢了半个车位。"伊娃回馈实时定位。她用的好像不是GPS,吴飞知道各国可能都有一些私留的卫星信道,这也不能怪她有所保留,每个人都只能做自己权限范围之内的事。但他心里还是难免起了些疙瘩。
沈蟾匀加速再匀减速,花不到1秒,把车速继续稳定在30:"怎么样了?"
"可以了。"伊娃点头。
"老郭,按计划。"吴飞说。
"知道,摄像头是吧。"老郭口中重复,用红点瞄准镜对准无人机的摄像头,这是吴飞给他带来的,原以为这次的任务用不上了,没想到真派上用处了。这何尝不是一种运气,而狙击手总是需要一点运气的。他默念:"不算下落。"
一枚子弹从狙中飞出,朝无人机射去。
老谢听见枪响的同时,将无人机瞬时悬停。子弹从无人机的斜下方飞过,划出优美的抛物线。但从老谢的视野看,是不怎么美妙的体验。
车内的彼得仍在跟着导航开车,吩咐手下抱着枪盯住两侧,如果视野内看见无人机马上击落。
飞速奔驰中的中巴猛地一跳,向左侧猛弯,侧翻着掉下了桥面。
"沉了。"10秒后伊娃从手机画面确认。
"感谢数学。"老郭在车顶抓着险些冲断的安全绳大笑。
沈蟾紧把着方向盘的双手这才放松下来。老沙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我们可以返航了。"
"返航你来开吧。"沈蟾对老沙说,"机长也不带开全程的啊。"
"回来吧。"吴飞拍了拍老谢。
老谢把无人机的视角调回车上,摘下VR眼镜,还是一阵晕眩。伊娃示意他看自己的屏幕,当他的面把刚才调用改写的程序删除,关虚拟机并关机重启。
老谢比了个OK,又把注意放回到无人机上。
"是得改一下定位,老半天连不上GPS。要改还要调整动力系统,这成本可压不下去了。"老谢叹气,"我们这次,也算是尽力了,但这种和平能持续多久可说不定。"
"不会太久。"沈蟾说。
"但这就是我们的任务。世界破破烂烂,得有人修修补补。"吴飞说。
"那些炸药不要紧了吧。"老沙更惦记这个,"我是把盖子关严实了,但是保不齐翻车会不会把桶也打翻了。"
"估计会埋到河床里,只要第聂伯河不干就不会有大问题。"伊娃说。
"好,收工啦。除非核电站被炸否则我就再不回来扎波罗热了。"老沙打个哈欠说。
车上的气氛轻松了起来,3分钟后,伊娃的手机监视画面变黑。
一路上再没人提彼得的事,老沙接手了驾驶位,车开得飞快,被吴飞笑骂这是把人当货拉了。众人都刻意不去提沈蟾苍白的脸色,需要老沙扶着才能从驾驶座离开,和还在颤抖的双手。他本来就肿着的右手肉眼看上去毫无血色。
老郭和老谢的情况比他好些,也都已经脱力到要别人帮忙才能拧开瓶盖,一人灌了一瓶水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吴飞帮他们把装备都解下来,伪装好塞到包里,只是可惜了那只狙,被就地扔在了树丛里。吴飞让伊娃帮忙联通卫星电话汇报任务进度。m只回复了"明白,等你们回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吴飞看了看沈蟾,他果然在看着,吴飞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说要不在车头涂个五角星吧。"老郭虽然没体力了,但难掩兴奋。
"要涂你自己找漆,"老谢吐槽,"我算半个受害者。干这事也没有中弹的人自己画的吧。"
到了港口,熟悉的货轮出现在眼前。
果然还是那个土耳其船老板,他正好卸完了货准备回程,没想到这群Z国人居然这么快又回来了。而众人这会儿看着他那络腮胡子脸都有种亲切感。
"你们不打工了?"老板问。
"不可能每个人都找到一份好工作。"沈蟾说,现在的他终于可以强行抑制住自己在大海面前的颤抖。严格算起来他是第一次和这船老板打照面,果然他也会几句土耳其语,"我们要回去找活儿了。"
"都一样。"土耳其人还记得这个身体不太好的乘客,拍拍他宽慰,"至少你的病好些了。"
几个人分头回舱里沐浴更衣休整,还要把耳机用专门的仪器取出来。到了晚上才重新聚在一起喝酒。为了照顾沈蟾,先到的人默契地把背向甲板的位置留给他,并且把他的酒换成了红茶。
"到黑海我就要下船了。"伊娃说,"这次的任务汇报我要尽早交上去。你们可以乘到瓜达尔港,这条货船现在也跑长途。m在那边的联络人会去接你们。"
"我可能就直接转东南亚了。"老谢说,"还要和家里人联络一下,以防产能跟不上订单。"
"那我也从黑海下吧。"老郭说,"不然娜塔莎要等急了。"
"可以,我帮你联系飞伊尔库茨克的航班。" 伊娃说,"以后有空我会去那边旅行,你教我钓鲑鱼。"
"没问题。"老郭和伊娃碰杯。
"其实老郭这个我也算顺路。"老沙说,"但我得先把这任务交掉,正好还要接月初的新项目表。我那边的工作估计积很多了,回去还得加班。"
"那从瓜达尔港走的就我们3个了。"吴飞说。
"嗯,你们先告诉我进6处的笔试考什么。"老沈又掏出了他的笔记本。他这写写画画的样子和路边算命的先生有几分类似。
"你还担心这个?"老沙说,"你现在已经是内定的人了,知道吗?什么叫内定?领导说你行,有谁敢说你不行?"
"我也觉得你没必要担心。"吴飞说,"反而m会担心老何来抢人。"
"领导不要面子的吗?"沈蟾说,"你们这样难怪一直升不上去,一辈子只能干基层。"
"借你吉言,那我工作总算是稳定了。"老沙说。
"不过,我是打算要考晋升考试了。"吴飞说。
"真的吗?老大,你想通了?"老郭惊喜。
"你准备去哪个处?"老谢问,"6处上面暂时没新的空位,除非你去老陈的位置,那可是提前养老,对你来说太浪费了,师兄。"
"我去考3处的。"吴飞说。
"噗。"除了伊娃,其他所有人都喷了出来,老沙咳了起来。
"3处?那可是一群工程师!"老谢说,"他们倒是挖过我好多次了,你确定你进得去?"
"原先没机会,这次不是都有实绩了吗?"吴飞耸耸肩说。
"倒也是,3处也没多少人拆过这个。"老谢说。
"你老实说你是真的有职业规划还是打算近水楼台先得月?"沈蟾问。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的。"吴飞说。
"敞亮。"沈蟾笑,"那要我帮忙押题吗?"
"不用。"吴飞说,摇了摇戴在手上的蜜蜡,"我有捷径。"
"那祝你好运了。"沈蟾说,"我看这像是波斯风格的首饰,嫂子喜欢这个?"
"不是,这个不能说。"吴飞喝了一口酒,"如果我进3处了,大概一年后你会从m那里知道相关信息的。"
"队长,我多嘴一句啊。"老沙说,"你都打算追回嫂子了,干嘛签字啊?"
"你也知道了?"吴飞无奈,"我就说6处里都是一群碎嘴子。"
"这么说吧,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所以她提的要求,我应。"吴飞看向沈蟾,"是你让我想明白了,人除了感情,一切都是身外之物。但我愧欠她的,我得先还上。至于我要重新追回来的是另一回事,选择权交给她。"
"那先祝你复婚成功。"沈蟾说。
"也祝你失而复得。"吴飞和他碰了一下杯。
"沈,你回去可以先把手腕上的监控拆了。" 伊娃说,"虽然机器废了,但放着容易引起血栓。说不定哪天严重了,你就直接植物人了。"
"那不成,我还得先找m,不然连个护工都请不起。"沈蟾说。
"可惜我也没有更多关于她的消息了。"伊娃说,"老陈作为她那么多年的下属都不知道玛丽亚有个妹妹,简直无从下手。至于导师那里,有一些师姐的手写书信,但估计你手边也有类似的。"
"所以我要去见她。"沈蟾笑,"只有亲眼见到她,我才能知道她是不是她。你们放心,即使她不是玛丽莲我也不会冲动的,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和她有血缘的姐妹也是一种慰藉,至少我有了个要保护的人。"
"说起来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老郭突然说,"我们在伊尔库茨克出事的那会儿,领事馆的张秘书是m找来的吗?怎么会来得那么快?如果不是他,我们后面可能会更凶险。"
"老郭你真的是95分底子的狙击手。胆大心细手黑,一个不拉。"沈蟾笑,"我不知道这件事里m出了多少力。但老何肯定是出力了,你要谢可以去谢他。我之前……不能算完全引退。5处有一些散活,帮人盯着木材加工走私。老何安排我休养也塞给我一点,对我来说,也是个不太费劲的副业。"
"这事还有谁知道?"吴飞问。
"怎么?到现在还在想那飞机是不是设计好掉我头上的?"沈蟾喝茶,"咱们今儿必须把这话说开了。"
"这你说的,开了,可就可能合不上了。"吴飞说。
"我当时就一半引退的纯导游,帮老何点忙怎么了?" 沈蟾说,"这领导就算想要废物利用一把,也不会用我这不可燃垃圾烧吧。"
"你在互联网上是一个资料完备的普通人。"伊娃问,"连圣彼得堡那两年都已经被替换成了一个默默无闻的留学生。我知道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师姐做的。但之后的各种琐碎信息还有人帮你维护,卢比扬卡都没在第一时间发现你的真实信息,你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老陈知道你的事。"吴飞坦言,"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我们的人被扯进一件意外里,我还以为说的是老郭。但老雷给我交待任务的时候来来回回重点说的都是你。所以你不用妄自菲薄,也许你以为自己已经不行了,但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这样的话倒可以解释你们的紧急沟通。"伊娃说,"沈,你的调查报告在卢比扬卡转了三圈,其实我也一直以为你在这件事里是有目的的。"
其他人面面相觑。除了吴飞知道一点老雷告诉他的消息,没有人深究过沈蟾的身份是怎样被认可的,他又是如何知道一些行内人才知道的动向的。好像大家都默认他只是伪装成导游,除了他那不及格的体力,完全忘了他已经有几年不在这行了,无论是雇佣兵名单还是各组织的专属名单上都没有这号人。这时听伊娃和吴飞提起,才想起来可能老何和m,一直有让他回来的打算。
"那伊娃,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沈蟾用食指摸着玻璃杯的边缘。
"你想问什么?"伊娃说。
"如果彼得背叛的事也在你们的计划之中,那么这个任务的另一个结局是什么?"沈蟾盯着伊娃,"那个你们连m都没有说的备用方案是什么?"
"即使它没有发生你也想知道吗?这也许会破坏我们本来还不错的关系。"伊娃摇晃着酒杯,冷淡地笑笑。
"我自认为没有脆弱到需要虚假的安慰。"沈蟾说。
"有几枚导弹刚刚解除了对那里的锁定。"伊娃玻璃质的蓝眼睛回视沈蟾,"我们绝不允许第聂伯河和黑海被污染,65年的事再干一次也不是不行,新建一个水库就行。"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吴飞回忆起那个特殊的卫星信道,惊疑不定地看着伊娃。
"发信器装在和我一样的右手腕吗?"沈蟾问,"那个一直被你的袖口盖住的位置?所以你才会知道这东西放久了有血栓风险吧,数学家?"
吴飞觉得沈蟾在一些细节上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洞察力能一直刷新自己的上限。也许世界在他面前真就是那么一览无遗。
"是。"伊娃把右手腕亮了出来,是一道缝得很完美的伤疤,"这是我抢这个任务的交易条件,连在通信卫星上,对面你应该猜得到是谁。我是自愿的,我获得了所有我需要的情报。如果我的心脏停止跳动或者我主动发信,导弹就会发射。上船之后,有人通知我回去就把东西取出来。"
"是老杜帮你装的?"沈蟾问。
"这你也知道?"伊娃问。
"他从以前就是个滥好人。"沈蟾说,"什么忙都是能帮就帮,手艺也好,求他办事的人很多。但他最让人佩服的一点是如果有件不得不做又会被人诟病或者风险很大的事,他会自己亲手去完成。我也曾想像他一样,但我只会把事情搞糟。"
"杜师兄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伊娃苦笑了一下,"他说让我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就相信你的选择,因为你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但他不知道我一开始只是想干掉你。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天。"沈蟾笑笑,"你晚上到我们房间的时候。"
众人的视线在这说话的两人之间来回交替,老谢努力回想前天晚上他们说过什么,仍然毫无头绪。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伊娃问。
"不是说错了,而是没说什么。"沈蟾低头,"老郭问你系里开会的事情的时候,你却说了一堆老杜他们医学院的事。明明CNSSE 2022在下个月25日的周末会在珠海开,你是不知道还是没打算参加?还是你清楚自己已经去不成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根本没今后的打算了?"
"你真的,沈……"伊娃摇头,"所以刚才在市场上你拦着我不让我下车,明知道我柔道黑带。你怕我一不小心把自己弄没了让大家一起陪葬?"
"因为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沈蟾点点头,"所幸有个人救我离开了那个地窖。所以我也想给另一个人搭一把手,现在你想要回家了吗?"
伊娃点了点头。
之后,众人分别回去述职。
吴飞顺利升到3处任测试部主任,每天负责提大大小小的意见,成了让无数工程师掉头发的罪魁祸首。但事实上他更喜欢待在开发部,寻找精力过于旺盛的各种新人再把他们拉到测试部一试身手是他新增的兴趣爱好。
老沙回北方继续做他的"沙拉拉" , 也开始学习运一些木材回国内,顺便接手了一点散活儿,沈蟾介绍的门道让他可以提前几年退休。
老郭回去继续办旅馆,那把U国小手枪被他挂到了墙上,几月后被别人花大价钱买下收藏,赚够了儿女的学费。
伊娃回到了圣彼得堡的学校,拥抱了她翘首期盼的导师,轻声告诉他:" 我回来了。一切都解决了,那个程序已经被销毁了。"
老谢和伊娃一直保持着联系,家里的事业也风生水起,蒸蒸日上。还时常和退休了去他师门练功的老陈饮茶聊天。
沈蟾正式进了6处,没人知道他怎么和人谈的,但是他为自己争取到了半年驻扎总部半年外勤的机会,并买下了m对门的房子。
"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是这样的吗?"伊娃在2023年的新年,给沈蟾写了一封信,托了几层关系由m转交给他。沈蟾回了她张明信片,是6个画得很潦草的卡通人物,背景是一条河。前排是一个圆脑袋的蓝胖子,一只带着个箍的猴子,绿色的天线宝宝,后排是反恐精英logo,一个坐轮椅的光头和一个穿着萨拉凡抱着洋甘菊的女子。伊娃在收到明信片的同时就知道这玩意儿是谁寄的,尽管上面根本没有任何署名。
2023年3月,吴飞在和3处各个小组聚餐了一年之后,终于有机会约小云单独吃饭,看着饭店的新闻联播,给沈蟾发了一个句号,收到了一个感叹号回复。
"世界依旧破破烂烂,有些人还在缝缝补补。"明信片的背面写着。
Fine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