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木

　　高二年级各班进度快，在开学前就把高二上学期的内容学完。一班的人想到正式开学后还要考试，每个人都像是没了精气神。
　　本来静不下心的展明昭下午上完数学课就趴在桌子上，看起来十分疲惫：“喻哥，真佩服你能一直保持这样精神饱满的状态。”
　　“一样累。”唐喻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这样上课的节奏，他似乎也有些吃不消。
　　忽然，脸上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唐喻有些被吓到看向窗外，陈乐站在窗边，用一瓶无糖可乐碰了碰唐喻的脸。
　　阳光打在陈乐的半边脸上，对方脸上洋溢着似乎永远用不尽的活力，看得唐喻有些恍惚。
　　“班长，累的话要不要喝这个，虽然没什么用。”陈乐递给唐喻，唐喻接下却没喝。
　　“乐哥，我那份呢？”展明昭趴着桌子抗议。
　　“自己买去，没见班长腿上有伤吗？”陈乐从后门绕了进来。
　　唐喻膝盖上的伤已经没刚撞到那时那样疼，体育课打球都没问题。展明昭哭喊：“喻哥腿都好差不多了，你就是不想帮我买。”
　　陈乐笑了一声没接展明昭的话，走回自己的座位。
　　唐喻看着那瓶可乐出了神。
　　开学那天，新生和家长拖着行李走在一中的校道上。
　　唐喻站在台下，太阳有些大，只是站了一会，背上出了层薄汗。
　　高二的学生正对着升旗台中央，唐喻越过整齐的队列，眺望一班最后。
　　陈乐挥了挥手，小心翼翼探出头跟唐喻打招呼。被站在班级队伍后面的梁舒看到说了句，才悻悻站好。
　　唐喻看到全程，烈阳下眉头紧皱。
　　他站在台上毫无感情可言机械地读着讲话稿，展明昭在下边忍笑：“喻哥他是个机器人吧。”
　　徐澈站在展明昭前面拼命点头表示认同，又有些疑惑问：“不过喻哥是有些话少。”
　　“也是，我跟他同桌也没聊多少。”展明昭嘟囔。
　　“你说他是不是刚来一班，有点放不开？”徐澈又问。
　　陈乐撇了眼台上的人，转后跟梁舒说：“小梁，这俩在说悄悄话呢。”
　　徐澈和展明昭抖了一下，小声埋怨陈乐一句就不再说话。陈乐站得板正，眼尾带着点笑意看向唐喻。
　　陈乐看着台上的人，眼眸泛着微光。
　　明明在那么危险的马路上还要冒险救一只猫。
　　明明看到猫脱离危险就会松一口气，可眼里还是流露着落寞。
　　以前，陈乐从徐澈和展明昭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外人所了解的唐喻，那个被外人说得除打架逃课外一无是处的唐喻。
　　当他尝试去了解唐喻，却发现对方将自己的壁垒筑得很高很厚。当他以为走近一步了，可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原地踏步。
　　对方说自己的猫很难哄，可那天去他家，陈乐不仅没发现猫的身影，更别说猫玩具这些东西。
　　明明诺大的房子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临近考试，一班的学生都不敢松懈。不少人都向陈乐请教，性格使然，来问唐喻的很少，也就展明昭和李均岚他们几个比较熟的去问。
　　考试当天，考场座位按照排名安排，一班自然还在本班，不过位置会有所变化。
　　陈乐做得快，检查完抬眼看前桌还在埋头写题，收回目光时眼角还有些笑意。
　　虽然这次考试不分班，但考试结束后，展明昭和李均岚两人抱头相互安慰。
　　“我的昭，这次又是我陪你一起被骂了。”李均岚抓着衣服，假装难过，跟展明昭开玩笑般说。
　　“我的岚，我们真的是共患难的好兄弟啊！”展明昭语气间的真挚，让一旁看戏的唐喻有些忍俊不禁。
　　“你们经常这样吗？”唐喻问，如果每次考完试这样的“共患难”戏码都会上演一遍，唐喻还是觉得挺滑稽的。
　　“那倒不是。喻哥你就不知道了，这就是学渣的考后安慰方法。”李均岚摆摆手。
　　“他不用知道，班长不像你们，他可是要拿年级第一的。”陈乐拿着瓶水，似乎是刚从便利店回来。
　　展明昭和李均岚听到又开始演起来，展明昭：“我的岚，我的心被阿乐的话伤透了。”
　　李均岚：“学霸…不，学神的世界我们不懂。”
　　唐喻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又听见陈乐问：“小糖果，这次有信心保持第一吗？”
　　唐喻点头，觉得有些不够，便补充说：“还行。”
　　陈乐失笑，揉了把唐喻的头发，对方轻轻打开他的手，小气地看了他一眼。
　　刚考完试的一班作业量没有减少，唐喻看着桌面上的几张卷子轻叹。
　　“喻哥，等会放学就去徐澈他爸那里吃饭，你记得吧？”展明昭把卷子收好，问他。
　　唐喻点头。
　　放学的时候，唐喻看着准备出发的他们，却不见陈乐。
　　“展明昭，陈乐他不去吗？”唐喻疑惑。
　　展明昭低着头看手机，像是在回复消息，听到唐喻的话，把手机聊天框递给他，说：“阿乐有事迟点到。”
　　唐喻看到聊天记录里陈乐只是匆匆跟展明昭说有事迟到，没有多余的话。
　　徐澈爸爸的店面很大，因为主打是夜宵场，现在这个点还没有什么人。徐澈爸看到他们好几个学生进来，走上前去。
　　“叔叔好久不见啊！我怎么看着您又帅气了不少。”展明昭热情地说。
　　“你这小子净说些不实际的，”徐澈爸爸很喜欢展明昭，被展明昭的话逗笑摆摆手，问徐澈，“这次多少个人？诶，怎么不见陈乐？”
　　徐澈坐在一旁的椅子说，慢悠悠地说：“他等会来，我们大概有十二三人吧。”
　　徐澈爸爸招呼他们坐下时突然看到站在最后的唐喻，笑问：“这位同学新来的？”
　　“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唐喻，突然直升年级第一的那匹黑马。”徐澈啧啧称赞。
　　“这不得好好招呼人家！”徐澈爸豪爽说。
　　几个女生点好吃的，一群人有说有笑。见陈乐迟迟没来，唐喻发了个问号给他。
　　可乐汽水：快到了。
　　随即对方发了一个奔跑的小人表情包过来，唐喻浅笑。
　　烤串端上来的时候，徐澈偷偷摸摸从桌底拿出几瓶啤酒出来。
　　“徐澈，你就不怕你爸骂你吗？”诗羽华看着徐澈给每个男生都倒了一杯，问道。
　　徐澈调皮地耸了耸肩，笑着说：“这不是浅尝一点吗？”
　　唐喻家里的酒很多，但都是赵蔚青工作的同事送的，他自己没有尝过。他觉得要是喝醉，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还被人看到，那场面还真的不敢想象。他不知道自己酒量好不好，干脆不碰，这样一劳永逸。
　　可是徐澈已经把酒推到自己面前，他看着其他男生都没推辞，也就让那杯酒放在手边。
　　剩下其他吃的都端上来的时候，陈乐才从门口那边走过来。
　　“阿乐你终于来了，迟到的先喝一杯。”展明昭最后压低声音说，生怕徐澈爸听到。
　　陈乐自然地拉开唐喻旁边空着的位置坐下，把李均岚递过来的酒喝光，说：“抱歉，刚才有点事。”
　　陈乐来的晚，大家都吃完一轮，剩下几个还没吃饱的男生有点了些。几个学生又开始聊起来，陈乐留意到唐喻一声不吭地坐在位置上，显得有些乖巧。
　　“小糖果，怎么不吃？”陈乐问，对方低着头，他看不清楚唐喻的表情。
　　唐喻缓缓抬头，看着陈乐没吭声
　　陈乐这才看到唐喻脸上的绯红，又看了对方手上的杯子，看样子只喝了半杯。他没想到有人连半杯酒都熬不住。
　　“你来了。”唐喻低下头把剩下半杯喝干净，陈乐想阻止都来不及。
　　“那没办法，”陈乐突然使坏，撒了个谎，“送人回家。”
　　唐喻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一杯啤酒入肚，他的反应就有些迟钝，他立刻把空杯子推远些。听到陈乐说的话，他莫名烦闷。
　　唐喻蹙眉：“哦，”半响，又问，“送谁啊？”
　　陈乐笑出了声，他没想到唐喻微醺的状态这么好玩，却没有继续骗他，反而解释：“把我妹送回家而已。”
　　唐喻眼里的烦躁没有消退，他闷闷道：“哦，”停了好一会，陈乐又听到，“你还送谁回家？”
　　“没谁了。”
　　“哦。”陈乐等了很久，对方没再说话，反而站起来走去洗手间。
　　“噢！你是叫唐喻是吧？不用了，阿乐那小子已经给了。”徐澈爸笑着说。
　　唐喻愕然，他本来借口过来付账，结果徐澈爸告诉他陈乐已经给了。
　　徐澈爸看唐喻还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行了，几个小孩就争谁买单，回去继续吃吧。”
　　唐喻点头没有回去，反倒是走到门外吹风透气。
　　凉风吹来，唐喻的思绪从那一杯酒中缓慢清醒。他觉得自己今晚有些莫名其妙，陈乐的一句话居然能让他感到焦躁。
　　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又或者是酒精的作用。
　　一班的学生吃饱喝足，徐澈被他爸拉到一边训话，展明昭扶着摇摇晃晃的李均岚，陈乐让他先把李均岚带回家。确认除了唐喻以外的人都离开后，陈乐出门看到唐喻蹲在一旁逗猫。
　　其实不是在逗，只是默默地看着。
　　路灯微弱的光轻轻抚摸少年单薄的脊背，一副岁月静好的感觉。
　　“小糖果，大家都回去了，我们也走吧。”陈乐走到唐喻身边，轻微俯身跟他说。
　　唐喻第一次参加这种班级团体活动，说实话他有点后悔，刚刚喝的虽然分量不多，在门外缓过来一点，但还是有些恍惚。看到陈乐走过来，他都迟钝了一下。
　　“小糖果，你刚才喝了不少啊”陈乐笑着又问道。
　　虽然才一杯。
　　唐喻给他一个不言而喻厌弃的眼神：“别叫我这个。”
　　陈乐不以为意，笑着道：“直接叫你名字多生疏啊。”
　　月明风清，微弱的路灯和明月打下冷光在唐喻身上、侧脸，衬得这位少年淡漠又疏离，叫人不敢靠近。
　　唐喻垂下头，看着猫慢慢靠近陈乐，眼眸闪过落寞。
　　“黑狗！”陈乐轻声唤了声，“你怎么走出来了？外面不安全的。”
　　唐喻一脸不可置信看着陈乐，复又转变成无语，给一只猫起这个名字。
　　那只通体黑色的猫叫了一声，似乎在回应陈乐，它蹭了蹭陈乐的手。
　　唐喻看到这只猫，有点错觉，随之而来的是封尘已久的记忆。眸光低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乐问他：“你想摸摸这只猫吗？”
　　唐喻摇了摇头，别过头去不看这只猫。
　　陈乐对着猫说：“黑狗你也有今天，被别人嫌弃了。”
　　猫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反对。
　　陈乐笑着对唐喻说：“这猫叫你呢。”
　　同样在马路上，猫还是一样颜色的猫，唐喻把头埋进臂弯里，声音有些闷：“不是我的猫，我的猫不见了”
　　沉闷的声音，似乎有些撒娇的语气，听得陈乐一愣，他看着唐喻。
　　唐喻抬起头，眼神恢复平常的冷漠，他站起来抬脚就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乐看到对方眼底的水光。
　　“小糖果，等等我。”陈乐追了上去，可唐喻走的太快，陈乐走到斑马线时红灯亮起。
　　他看着马路对面唐喻那个有些沉重的背影，逐渐变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