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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他差不多七岁,萧阮六岁,太子十岁。
顾晚之是在宫里上的学,作为萧阮的伴读,萧阮默写不好,书记不住,上课不听……先生都要来打他的。
那次是雨后初霁,天空晴朗,顾晚之挨了先生两戒尺,先生打的不重,但他细皮嫩肉,又痛又肿。
下课,顾晚之就不理萧阮,自己凶巴巴往殿里去。
皇后娘娘正在插花,帘后有一道隐隐绰绰的人影,身边立着几人,小声说着什么。
顾晚之知道,这是太傅在教导太子。皇后娘娘对太子严格,而且凡事亲力亲为。
他跨进殿门就忍不住掉下泪来,拿袖子揩着绕过皇后往后殿去,钻进被子里大哭出声,接着一人噗嗤噗嗤爬上来,拍拍顾晚之后背
顾晚之小霸王一样,“沙”一声拉下被子,狠蹬萧阮,怒斥:“你昨天都说背过了,今天又没背过呜呜呜呜呜,他打人好疼的呜呜呜呜呜……”
萧阮挨了他几脚踢,脸上愣愣的:“我记得先生说的是《赠汪伦》,怎么变成了那什么春日田园什么,《春日田园杂兴》!这么长,谁记得住啊!”
顾晚之听了满脸不可思议,几乎是压着嗓子吼出来:“我的殿下!《赠汪伦》去年先生就让背了!”
说着,他抱着手又开始哭,萧阮手忙脚乱哄他,等宫人拿来膏药又严肃道:“此时还是不能让母后和皇兄知道。”
宫人答应,走了。
萧阮这才小心翼翼给顾晚之涂药。
他涂第一下时顾晚之很生气,萧阮还没开始爬就开始缠着他,害他天天进宫作陪,现在又这样,非要他做伴读,非要他挨打!
他涂第二下时顾晚之很委屈,这人怎么这样啊,害自己被打的是他,给自己涂药的也是他,但其实,他可以自己涂药啊!
他涂第三下时顾晚之脸红了,他……比自己小吧,自己不应该照顾他吗?
顾晚之很纠结,等萧阮上完药后拿过手来呼呼吹着。
萧阮又赔小心,顾晚之扭头,抽抽鼻子,不在意地说:“那你不能害我再挨打!”
萧阮都害他挨打两次了!都没有人打过他。
萧阮得了他的原谅,松口气,又紧张道:“那你不要告诉皇兄。”
顾晚之点点头,将火辣辣的手心贴在自己微凉的脸颊上,“哦,其实我也怕他。”
萧阮终于笑起来,打算钻进被窝睡个囫囵觉,顾晚之却不让,小心眼地攥着被窝两角,不让他进来。
萧阮没争过,妥协了,气道:“那我去吃花糕!不留给你!”
“哼,”顾晚之才不信他,嘴硬道,“我不稀罕。”
萧阮又瞪他,跺跺脚跑了。
顾晚之午觉睡得很舒服,要醒时迷迷糊糊的,面前坐了一人,微凉的手被他抱着,见他哼唧,还伸手给他理理头发,明黄的袖口擦在他的脸上。
顾晚之顿时被吓醒,一个翻身跳下床,看见太子身后的萧阮就跑过去,结果他睡得太热,手脚软乎乎的,脚才迈出就倒地了。
太子愣后才来捞起他:“可疼?”
那可太疼了,疼得顾晚之龇牙咧嘴,满眼泪花,但他娘亲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憋着,干巴巴道:“不疼的殿下。”
然后躲到了萧阮身边,低着头不看人。
他平常很少见太子,几个月都不说一句话,今日太子怎么来他的房间了?
他正想着,视线下方就出现一双少年的手,细白的手里躺了一个瓷娃娃,白白胖胖的,太子温和道:“阮儿与孤说,今日你生辰。”
是吗?明日是我的生辰吗?
顾晚之接过,却不小心让瓷娃娃摔在了地上,碎成渣渣,他一惊,连忙跪下,萧阮也是惴惴不安,大气不敢喘。
太子好像也愣住了,他蹲下来,指尖点了点碎瓷,眼神好像很落寞,目光一转,他又看见了一旁的水滴漏,顿了顿,道:“无事,叫人扫了吧。”
顾晚之看着他的靴子出门才松口气,一转头也去看水滴漏——午时,太子要学习的时间。
不知道是睡梦中的想法,还是小顾晚之的想法,有声音道:太子总是在学习呢。
顾晚之翻个身,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他一惊,猛地爬起来,又被人按住肩膀。
皇帝在他身后道:“无事,已与你家人说过。”
顾晚之扭头看他,满脸不解,皇帝又道:“说你陪朕谈论医书。”
顾晚之讪然,道谢,等他下床来,自有人上来伺候他洗漱,他不太敢使唤宫人,也不习惯,连忙自己擦脸,又胡乱漱漱口,束发、出恭……
其间,皇帝拿着一本书坐在榻上,也不知道看没看他,等顾晚之打理好自己到他面前时,皇帝是在发呆,他见顾晚之过来就问:“可饿?”
顾晚之想了想,老实点头:“臣有些饿。”
高简笑道:“陛下也一直等着顾医士一道用膳呢……来人,摆膳!”
不知为何,顾晚之心里囧了囧。
皇帝用度精简,并不奢靡,膳食也中规中矩,没什么新意,但厨子手艺甚好,顾晚之吃了三碗饭,放下碗筷时打了个嗝。
宫人偷笑,顾晚之脸红,偷看了一眼另一席上的皇帝。
皇帝神色淡淡,也放下碗筷,等他漱口净手后,宫人收拾残疾,之后鱼贯而出。
然后皇帝看着顾晚之,顾晚之不知道该看哪里,眼神躲闪。
烛爆一声,皇帝道:“吃多了积食。”
顾晚之连连点头:“是应该多走走,陛下英明。”
皇帝嘴角一缓,点点头,对高简道:“花园走走。”
顾晚之连忙跟上,心底很高兴,跨门时因为激动,撞到了皇帝后背,宫人又是哄笑。
他捂头,高兴全成了尴尬。
皇帝不以为意,扯了扯他的袖子,盯着他红透的脸颊看了几眼,道:“除了寿康宫,宫里其他地方,你随意。”
寿康宫,太后寝宫。
顾晚之低着头诺诺答应。
一路夜风吹拂,星光点点,皇帝心情颇好,和顾晚之说了两句话。
“可累?”
“可冷?”
顾晚之:“……”
“臣不累。”
“臣不冷。”
他有些晕乎,但很快就如遭雷击。
皇帝宫里居然藏了个美人!
美人长得不清冷也不娇憨,倒是妖里妖气的,露着腰肢和脚踝,身上还挂着金铃铛,踏月走来,勾人得很。
她扑到皇帝身边,用腔调怪怪的汉话说:“陛下,我又见到你了!今天我们成亲吗?”
顾晚之愣住,交握的手攥紧,他偏眸,看见高简很紧张地看着他,嘴绷着,但没说话。
于是顾晚之看向皇帝。
皇帝却没看他,只是看了看远处月色,然后指着一处湖心亭,道:“公主,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异域的公主拍拍手,跑过去坐着,快乐地向他招手。
她跑得喘息,也脸颊红红的,红纱被夜风吹着飞扬,不用说什么,男人就已经沉迷了。
顾晚之惊叹于她的美貌。
他退了一步正要告辞,皇帝却回过头来说:“这是依沙国公主,比你小一岁。”
顾晚之“啊”一声,看看公主又看看皇帝,道:“是,她是比臣年轻。”
皇帝闻言握了他的手,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只磨了磨他的拇指,道:“她是来和亲的,朕记得你有一位族兄,尚未婚配。”
顾晚之反应过来,有些恼羞成怒,嘀嘀咕咕着,却又让皇帝听清楚:“那她还说要和陛下成亲……”
皇帝将他看了又看,慢慢道:“朕要你说。”
顾晚之觉得皇帝不可理喻,下意识瞪大眼睛看向公主,见她凭栏看过来,痴痴对着皇帝的背影,眼里满是明亮和喜悦。
他变扭一下,梗着脖子道:“臣虽人微言轻,但家中却还是不愿意臣做佞幸的!”
皇帝闻言,脸色一变,有些苍白,伸手要去抚摸顾晚之的侧脸又给放下来,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向公主走去。
顾晚之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上,尚在犹豫,高简却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他一下,让他直接又撞在皇帝后背,撞得眼冒金星,鼻子都要歪了,泪花子直打转。
皇帝看着瘦,却实在是硬邦邦的。
顾晚之想不通,而大地就在跟前,眼看着就要面孔落地,手臂被人扯住,然后狠狠往上一带,他就落在了一个怀抱里。
顾晚之额头一下子撞在皇帝下巴,手也在急忙中按住他的肩膀。
皇帝闷哼一声:“子安……”
“啊啊啊,臣在臣在……陛下可是有碍,臣就去……”
皇帝看他慌乱紧张,捏住他下巴让他看自己,安慰道:“朕无事。”
怎么会没事呢?那可是龙体!关乎社稷!
顾晚之自责,又将皇帝看了又看,但他眼神不好,光线又幽暗,根本看不清,急得直冒汗。
皇帝拉着他手放到下巴上,带着他摸了摸,道:“真的无事。”
顾晚之后怕,又将他看了一遍,问:“那陛下的肩膀……?”
“也无事。”
“后肩的伤口?”
“也无事。”
顾晚之松口气,余光瞟见一抹鲜红从眼前闪过,然后皇帝就展臂挡在了他的前面。
是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湖心亭,气急败坏走过来,还没去质问顾晚之为什么要勾搭她男人呢,他男人却护在了这狐媚子身前。
公主好不委屈:“他哪里有我好?比我有钱吗?你娶我可是能安定边南的!娶他能有什么?”
顾晚之:“……”
他抓住皇帝一臂,从皇帝身后探出了脑袋,将公主看看,道:“公主误会了,陛下与臣……”清清白白。
顾晚之想解释,但皇帝撇过眼,冷冷看着他。
他第一次被皇帝用这样的眼神看,有些怕,说不下去了。
皇帝见他闭嘴,才不慌不忙拿袖子将人圈进怀里,对公主道:“两国联姻,朕并未答应,太后将公主接进宫中,也只是想公主感受我大月泱泱。若公主实在喜欢我大月男儿,尽可相看,若无婚配,朕当做主。只是身边这位不能,他是朕将要携手百年之人。”
众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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