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凯尔特

作者:羚羊红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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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得其所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门被甩上,墙壁随之震颤,脱力地背靠门框滑倒在地,房里寂静得只剩她逐渐紊乱的呼吸。

      她不该去的。

      她明明很坚定自身,从不怀疑过自己的什么,可为何...外人的种种反应让她疑惑不解。

      他们的所有恶意和抨击,弯弯绕绕地,最后却来到了“女性不能掌权”这里,好像前面许许多多话都算铺垫,这才是他们的真正意图。

      他们究竟想表达哪种意思,那么多的恶意,尖刀似的当头刺下。

      他们憎恨的,是她的性别?

      为何是她的性别,他们愤愤地看向她,好像她是最德不配位的昏君,他们眼里闪烁的贪婪快要实体化,似乎急于取而代之。

      他们似乎很畏惧有女性掌权者的出现。

      可是他们畏惧什么,这仅仅是性别,最平常不过的性别,她初为人,并不能明白,难道世界上出生的每个女性,从生下来就面对着这样的处境。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女巫,他们叫她女巫,什么是女巫,和祭司一个意思吗,这是个陌生的词汇,她完全想不通。

      最让她痛苦的,是那句话。

      “你这种人还需要被保护吗。”

      就算他们不要求,自己也是会去做的,从不需要他们的什么认可,这是她的本心。可那句话,为什么他们要这么说,她不懂人类的思想,或许以后都不会懂。

      虚握的手指张开,浅金的光束发丝似的相互缠绕,水草一样轻轻招摇。

      这是原因吗,这份力量。

      它们强得像一片全新的天,让人觉得力量的持有者不需要任何帮助,便心安理得地享受她守护的平安,将自己或许曾存在的最后一丝关心消磨殆尽。

      可你们又是何处来的,她敛眸,绷紧嘴角,窗外的夜色从未如此浓重,今夜连一丝月光都没有,哈,就连这个世界都跟着她一起不高兴了,她不觉苦笑,手臂无力下垂搁在身侧。

      笑完,身体的麻木疼痛又把她拉回现实,双眉拧紧又舒展,只剩下疲惫的细纹,乌亮黑眸失去生命力,黯淡无光。这些力量来得突然,让人手足无措,造物主能给予她,也能从她这里收回。

      离开你们,我又是谁。

      似乎察觉到本体的阴郁,金光愈发明亮,它们有意识似的交错纵横簇成重叠的花瓣,本体垂眸看着黑暗中的唯一光源,并不认识这是什么,它们在空中环出的金色弧线,温暖柔和却透出若隐若现的坚韧,手心一朵重瓣的花绽开。

      像是在暗示什么,可她毫无心思。

      有些不耐烦地合拢掌心,整个空间再次黑得可怕。而这次她居然感到难得的释放,思维越走越远,好安静,呼吸不自觉屏住,思维乱得要命,蛇群一样在脑子里乱撞。

      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快就学会人的情感,想过第一个学到的会是什么样的情绪,她终于能和人一样表达欣喜吗,能会哭会笑吗。

      这种感情是什么啊。心中充斥着诡异的情绪,很鼓胀,很酸涩地郁结着,像被胃酸一直烧到喉咙,呼吸都扯得神经疼痛。

      她需要实质的保护吗,似乎也是不用的,那么她难过什么呢。

      那只是一句话而已啊。

      她怎么会因为一句话难过。

      可心中的酸涩是真实的,真实到她无法说服自己。

      下雨了,豆大的雨水顺着她没关的窗子淌进屋内。

      她被保护过吗。

      有关两岁前的记忆还有那么小小一段,已经不算是画面了,只能说是印象。自己从小就争强好胜,可那时因为体型太小,打架败得很惨,记忆中始终有个人会替她报仇,领着她去找那些野蛮的动物,明明也不高的人,居然能把它们都打跑。

      似乎在短暂的生命和记忆中,仅有那人。而在那之后,一切只能她独自面对,再没有谁能保护她了。

      而本北丘拉,想来早就沦陷,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

      她对生命的敬畏深入骨血,这世间的每个生命体互相连接,它们的情绪、感知、语言,她都感受得到,在单纯的个体中,活下去就是最基本也最强烈的欲望。

      活下去的欲望足以让它们突破万难,这其中迸发的巨大力量,她无法估量。

      生命循环因死亡而交替,所以她渴望的不过是平和的生命、再了解不过死亡有多痛,自己经历的,不希望再有人承受。

      从一开始,她就想尽一切可能将这里打造成救赎,而她救赎的都是谁呢。

      是大言不惭指责自己为何需要保护的恶徒吗,是缄默无声的群众吗,是随声附和为何她不能更尽心尽力地模糊面孔吗。

      还是说这些都不重要,只是在救赎她自己。

      她在期待什么啊,被人群包围起来时,她在想什么,她的沉默在旁人看来是什么样的,是心虚吗,是默认吗。

      她想要的只是谁能为她诉说什么。

      她好爱这个世界,它好美,自己还有太多没有看。

      好想知道数百年后的光景,想看没有战争的世界,想去海的另一边。

      可同时,她因此深深地厌恶自己无法放手,她恨人,所有人,居然如此顺理成章地把她的好意当作理所当然,那些作恶的嘴,挂着无关的脸。

      沉入深海都不曾有过的悲哀席卷了她,痛苦地捂住头,精神已在崩溃的边缘,无声地尖叫,试图将自己藏起来,墙壁颤抖,屋里的东西飘到半空,力量开始失控了。

      这是人的情绪吗,真是了不起,好复杂,好凌乱,无根无据,一下就被占据满了大脑。为何她爱而不得,这世界上对等的关系是触不可及的吗,会因为种种原因和他们渐行渐远吗。

      她掌控不了。

      这世界是有温情的吗,如果有,那为何从没有人给过她,没有的话,世界是不能维系至今的吧,诡异的世界。

      尖酸的,若有若无的,嗡嗡的窃窃私语,如雷鸣般钻进她大脑。

      “别说了...她会把我们都杀了的...”

      “看她嘴里,那都不是人能长的牙。”

      “这里不就是地狱吗,她假慈悲给谁看啊。”

      “谁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准她和另一个谁都不是好东西。”

      他们甚至抨击法蕾。

      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好荒唐的话,她的存在本就是错误,她的一切都是罪孽的开端,而罪孽本身在做什么?她没能如所有人的愿死去,居然在试图弥补其他的可怜人。

      多渺小又可笑。

      Infernala的雨还在继续,从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外面已一片漆黑。

      如果这就是他们的想法。好啊,好啊,她垂着头,黑发盖住侧脸,那就让他们失去她,让这个世界自生自灭,那些罪恶的人都该烧死在火中,挫骨扬灰。

      ...

      “我说得又没有错,她本来就该为我们牺牲,女人当职,哪儿会有好事。”他恶狠狠地往旁边啐一口,浓痰挂在草叶子上。

      “高高在上的自我,呸!她还说要不整天蹲你床头,我看她就是暗示,估计是想和你睡呢,哎,女人那点小心思我最清楚了。”

      “居然还是两个女人,什么手段当上统治者的,她们两个女巫自己清楚。”

      “...可我听他们说,最开始这里什么都没有,法蕾和蒙蒂斯可能真是第一个踏足的,”瘦子看起来很纠结,“后来的银伏厄也是她们一手建立的,这似乎...”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意思是女人能开创世界?”他把酒瓶随手一扔,一把拍到瘦子背上,瘦子垂着头,红褐色头发垂下来挡着脸。

      另一个人尖锐地大笑,“我看你是疯了哈哈哈哈哈不会是被蒙蒂斯吓破胆了吧。”

      “天命一定是落在我们男人身上的,从来都是如此。”

      “这就是天意啊,老天爷在老子死后还赐我称王称帝的机会。没了她们,我们就能成这个世界的王,想想那个日子!想想看!要是我一高兴,还能娶了她们呢!”

      他肆意大笑,这么大的世界即将被他从十恶不赦的女魔头们手上救回来,魔女的肮脏面纱已被她揭开,所有人都会醒悟的,都会感谢他这个英雄,他的名字一定流传千古。

      可下一秒,他突然定住不动了,浑身都发胀发痛,另外两个见他没跟上来,回头一看,立刻惊声尖叫,他居然河豚似的鼓了起来,甚至飘离地面。

      他炸开了!像是生吞了炸药,血肉横飞,碎烂的内脏,左边那个,脖子上甚至挂着一截肠子,他们震惊地大张着嘴,从刚开始他飘起来就张着嘴,属于同伴的鲜血□□混合物炸进嘴里,他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只剩下长久的,巨大的咕噜声。

      右边那个完全成了血人,朋友的肺部碎肉飞进他嘴里,卡在牙缝里一直拖到嗓子口,他吓得要疯,蒙蒂斯干的,一定是蒙蒂斯干的,她在报复,他要告诉所有人,蒙蒂斯就是魔鬼,和他们说的完全一样,她是完全罪恶的存在,他要让所有人加入,杀了她...

      他转头就跑,腿软得几次歪倒在路边,天完全黑了,有风暴来临的迹象,呼呼作响的狂风吹过森林发出哨音,另一个还活着的同伴已经吓得失禁了,跟傻子似的瘫在那儿歪着嘴,呼吸的功夫,身后传来巨响回头一看,浑身血液都凉了,他完全没有跑出去,那个痴呆了的同伴已经死了,像是被什么巨石来回碾烂掉,一点人形都没了。

      下一个,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他!

      可是无论他怎么跑,都看不到城镇的灯光。

      前面明明就是另一座城镇,他明明早该看见了!

      像是造物主终于厌倦了看他的挣扎,雷声瞬间震耳欲聋,几道白光劈下,他瞬间连骨头都焦了,整个人灰飞烟灭。

      世界容不下这样的肮脏,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这一切罪恶的存在。

      ...

      尖牙咬穿口腔内壁,一下咳出好大一口血,手心捧不下,溢出手掌,滴滴答答地浸透衣服,口中的疼痛那么清晰强烈,她上瘾似的用舌尖一遍遍描摹黏湿发烫的创口,可惜很快就要愈合了,她第一次有些厌烦这个世界的秩序。

      嫩肉一次次被刺破又一次次愈合。她累了,舌尖发麻,肌肉的牵扯带的喉口酸痛,才由那块皮肤挣扎着恢复。

      现在她反而释然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温情,那么生命也没有必要存在,如此她还在乎什么呢,如果这样才叫地狱,那就让它名副其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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