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盐可甜

　　“我站这！”
　　“我俩要站一块。”
　　“帮我看看帽子戴得正吗？”

　　十三连站在树荫下的几级大台阶上，你推我搡、叽叽喳喳。
　　谢教官出声喝止，“高的站前面，更高的站后面。”
　　“把嘴闭上！相互整理下着装。”

　　老陈上穿迷彩衣，下着休闲裤。举着手机站在一旁拍照，从他泰然自若的神情以及拿手机的姿势就能感受到拍出来的成片有多丑。

　　严可甜往右边一看，自己居然被人挤到唐可盐边上。
　　“你怎么站这来了？”
　　“长得高呗。”严可甜觉得位置相当窄，站着相当不舒服，“往右边再挪……”

　　话没来得及说完，严可甜就被唐可盐撞得往左倒，身形不稳险些栽倒，好在有只手拽了一把她的腰带，才拉了回来。微一抬头，对上唐可盐惊慌的表情，明显他也是被人挤过来的。

　　“谢谢。”
　　“不客气。”

　　严可甜越想越觉得这两句对话好笑，说不上来哪里好笑，但就是很想笑，最后没忍住扑哧笑出来。一偏头发现，唐可盐憋笑憋得嘴角抽搐，于是用胳膊肘很轻地捅了他一下，唐可盐非但没笑出来，还真给咬牙憋回去了。

　　此时，摄影师扶着摄像机，探出脑袋指挥：“可以，同学们笑一笑。班主任帅不帅？”
　　十三连整齐响亮：“帅~~”
　　一旁背着手的谢教官：“虚伪。”

　　摄影师又问：“教官帅不帅？”
　　十三连再一次整齐响亮地回答：“帅~~~”
　　谢教官被逗笑了，乐呵呵地说：“虚伪！虚伪至极！”

　　在场的人乐开了怀，照片恰巧定格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面带笑容，尤其是老男孩，笑到脸都变形了。

　　拍完合照，学员们又是一阵闹哄哄的。
　　“安静！你们的纪律呢！”谢教官训斥道。

　　“你们以为早上的军体拳打的很好吗？”

　　老陈默默地走开了，只留下面色凝重眼神犀利的谢教官和挨批的十三连的学员。

　　一时忘形，把训练的事置之脑后，此刻谁还敢出声，甚至连抬起头直面教官都有些困难。
　　气氛瞬间凝固得与上一秒的欢乐割裂开，学员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回到自己的位置，军姿站好。”

　　谢教官捡了根趁手的木棍，走到队伍里挨个纠正，腿站不直的，就抽一下，手没贴紧的，就打一下，“我知道还有两天你们就要结束现在的生活了，难免会有些激动，但是，只要你还在这里，就要有这里的规矩，遵守纪律。”

　　“从第一天就强调的东西，到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一点记性都没有！”

　　谢教官背着手踱步，时而望向远方，时而盯着学员。
　　站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谢教官下令传水杯。原先吵闹的时候没感觉到渴，站了一会儿军姿就开始口干舌燥。一听指令，所有人连忙动起来，把水杯从前往后传，恨不得立刻喝上水。

　　老男孩拿到水杯的那一刻，看见队伍里有人在拧瓶盖，猛地想起什么，“报告，教官我有话要说！”
　　谢教官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说！”

　　老男孩在征得教官同意后，超级大声地喊：“不要喝水啊！大家！”

　　先前就有一次，教官只下令传水杯，大家伙一拿到手就“咕咚咕咚”大口地喝上了。然后就被罚头顶水杯，做了三十个深蹲，一边做还要一边喊：“我再也不敢喝水了”。
　　当时还被其他学员围观，脸皮薄的羞耻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老陈手机里还保存着那日的照片。

　　教官原本有些笑嘻嘻的脸绷得严肃起来，意想不到地看着老男孩：“除了他，其他人有水的喝水，没水的喝口水。”

　　老男孩一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教官，又低头看自己的水杯。

　　宁余辰觉得他实在无辜，决心帮他一把，“报告教官，他想喝水！”
　　谢教官：“想！”
　　得嘞，想帮也帮不了。

　　太子听后仰头喝了一大口水，炫耀给老男孩看。
　　谁料谢教官也注意到他，“不准咽下去。”

　　太子人都僵住了，瞪大了眼珠子，嘴巴鼓得像充满气，模样十分滑稽。

　　“扛旗的，喝水。”

　　风水轮流转，老男孩喜出望外地喝了一大口水给太子看。

　　“那么喜欢嘚瑟，待会就让你俩含着水上来给大家表演‘深情对视’！”谢教官任由木棍在指间转了几圈后，反手将其插在腰带上，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扫。“咽下去吧！”
　　这下老男孩和太子都老实了。

　　对视简单，但是要忍住跟老熟人对视不笑就太难了。
　　上回休息的时候，老男孩和太子打架被谢教官看到后，两个人被罚双手十指相扣，面对面站着。在看见老男孩脸的瞬间，太子撅起的嘴都快憋烂了。老男孩更是忍得腮帮子发麻。
　　含着水，光想想就有画面感了，铁定两道喷泉杵在那激情互喷。

　　“哔——哔！”总教官在不远处吹哨子，“所有连，到这边集合！”
　　这哨子声一响，意味着早上的训练结束，可以去食堂吃午饭了。

　　谢教官皱起眉，无奈地摇头，指挥十三连跟上前边大部队。

　　“扛旗的，你那旗不要了！”
　　好在谢教官提醒，老男孩这才急忙往回走，三步并作两步，扛起靠在树干的旗帜，折回到队伍前面。

　　饭后离开食堂，老男孩一行八人再度聚在超市门口。那间小小的奶茶屋生意一直火爆，门口全是攒动的人头。
　　他们八个人来得早，还能在超市门口的长板凳上坐，蹭一点从超市里飘出来的凉风。

　　严可甜一手举着一只冰淇淋，走向坐在椅子上转着帽子发呆的唐可盐，将手里那支草绿色的冰淇淋递给他。
　　唐可盐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

　　老男孩和太子看到后在一旁“咦咦哇哇”地乱叫。

　　严可甜白了他们二人一眼：“返祖了？”

　　“对他这么好啊，”宁余辰重重地摁在唐可盐肩头，“你俩指定有问题。”
　　“你脑子指定有问题。”唐可盐在宁余辰腰肢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后者闷哼一声躲开了。

　　“你帮我洗碗，我自然也会给你买。还有你们手上哪杯奶茶不是我请客的，我又不是单请他一人。再聚一块起哄，信不信我打死你们！”

　　宁余辰一脸不可置信，张了张嘴，冷笑道：“哎呦，你什么时候这么护着他了？不会真在一起，啊？”
　　“……”严可甜置若罔闻，平静地吃着手里的冰淇淋。

　　太子默默分析了一番，恍然大悟地说：“所以，为了请他一人，连带着我们一块请了。我能这么理解吗？”
　　坐在太子旁边的贾闹闹听到后，朝他投去赞同的目光。

　　“难怪会被认为是未婚妻，这么护短的。”老男孩向太子小声嘀咕。

　　严可甜再也坐不住了，淡定地拿出手机，字正腔圆地念出长长的一段话。

　　“《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二条，‘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和其他干涉婚姻自由的行为。’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也规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监护人不得‘允许、迫使未成年人结婚或者为未成年人订立婚约。’包办干涉他人婚姻属于违法行为，我们的父母呢，都是知法守法好公民。”

　　“而你，宁余辰，”严可甜特地强调了他的名字，“造谣、传谣都属于违法犯罪行为，请你往后注意言行。如果再让我听到你教他们喊什么未婚妻，未婚夫的，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怕了怕了，但我必须解释，这件事可不是我在网上造谣传谣，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谣言之后，在你们面前开开玩笑，仅此而已。”

　　老男孩摇头念叨着“不对”。
　　“就算不是，你俩的行为看着就像，像——对象！”

　　“对你妈。”
　　唐可盐骂完之后沉默一阵，对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懊悔。

　　老男孩倒是不在意，装模作样，特别认真地思考，“你想当我后爸，不太合适。毕竟我爸妈还是很相爱的。”

　　唐可盐无语地闭上嘴。突然感觉大腿一凉，随后看见有东西正往下滴落。唐可盐伸手去拽严可甜的衣角，严可甜顺着低下头。

　　刚刚说得过分投入，激动地站起来，忘了手里拿着冰淇淋，此刻化了的冰淇淋正一点点滴在唐可盐的裤子上。

　　严可甜慌乱地去摸衣兜，扯出来的几张纸巾全丢给唐可盐，自己则用手挡住还在滴落的冰淇淋。
　　旁边的几人也忙掏兜找纸，纷纷递给严可甜。

　　原本以为前面的话题也该就此打住了，没想到，老男孩又说。
　　“真的不是情侣，你们两个敢不敢对天发誓？”

　　唐可盐：“……”
　　严可甜：“怎么不敢？！”

　　老男孩十分笃定地说：“今天早上，拍合照的时候，你们两个笑来笑去，你抬头看我，我低头望你的。还请你们解释一下！”
　　“眉什么……”老男孩抓耳挠腮，冥思苦想。

　　太子插口道：“眉目传情？”
　　“不是！”老男孩一拍脑袋，喊出来“眉来眼去”四个字。

　　太子不解，“这意思差不多吧？”
　　“no，no，no！他们早上的样子就得用‘眉来眼去’形容才准确。”老男孩坚持地说。

　　“我就站在你们的身后，所有的小动作我可是尽收眼底，我当时就觉得你们很不对劲！”

　　宁余辰躲到一旁，兀自看戏，暗自发笑。
　　果然不止他一人觉得严、唐二人在一起时，某些小动作看起来就亲密得叫人误会，他们两个还真是般配得很呐！除了两位当事人不这么认为以外。

　　“照这么说，那太子也冲你笑，你们就是一对吗？”
　　老男孩不要脸地接话：“是啊，我老婆。”

　　说罢，还伸手搂住太子，太子也不挣扎，依偎在老男孩肩上。

　　严可甜仿佛在额角处滑落几道黑线，顿感无语。简直就是无力辩驳！

　　“不是我说，你们就不能像昨天或者前天一样，聊点住宿生活的趣事吗？非逮着我们两人不放？”严可甜无奈地叹了口气。

　　宁余辰觉得再说下去，某人可能就要开打了，于是揽走了老男孩和太子。

　　当面说不得，背地里悄悄说不就成了。宁余辰和老男孩、太子缩作一团，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来聊去。

　　严可甜看着他们走开了，心下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听他们的胡话。

　　瞅见唐可盐提了提裤子湿掉的地方，严可甜张了张嘴，犹豫道：“要我帮你洗裤子吗？”

　　“……”
　　唐可盐愣愣地看了她一眼，别过头说：“要洗也是宁余辰洗。”

　　“说的对。”严可甜有些尴尬地低下头。问题问出口后，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却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怪。
　　刚才还以为唐可盐提裤子的动作是在暗示什么，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知什么时候，丁落遥从严可甜身边的位置挪到了对面的甄静静和贾闹闹那边去。三人挤在同一条板凳上。

　　严可甜和唐可盐虽然坐的不是同一条凳子，却是挨得很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彼此。

　　太子不禁感慨：“若即若离、欲说还休。”
　　“这难道不是地下恋情？”老男孩点头看向不远处，眼里仿佛闪着泪光，一副老父亲看孩子谈恋爱的样子。

　　老男孩抬手撞了下太子的肩膀说：“老婆，你怎么看？”
　　“有道理。”

　　宁余辰心中思忖：真是比我还能嗑！

　　“你俩之前就这么称呼……”宁余辰伸手比划着，“‘老婆’？那他喊你……老——”
　　“老男孩啊！”老男孩拍拍胸脯，“倍儿直，我俩。”
　　“就说嘛，看着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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