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货

　　浓郁到几乎沉重的暗色和异放的光线单调无趣，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感觉我和一艘飞舰没什么差异，对周遭熟视无睹，只有目的地闪烁在仅存的意识中。

　　目的地。

　　是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而我确信林斯绝不会离那个目的地太远。

　　我能感受到他的气味，轻微的、咸涩里透着轻盈的汗意，骨节分明的五指与他撕裂的“气”配合着割杀猎物的气味，与以往相较加重的呼吸，又在唇齿间压抑下乱序的克制。

　　林斯，林斯，我想他，想吃掉他，却又不想太快吃掉他！

　　“林斯。”

　　我目视着脚下这颗呼唤我的星球，R-M730，半壁被虫族啃噬掠夺的荒凉，遥远的尘烟和轰隆的巨响是战争的证明。林斯会在哪里？他向来擅长左翼冲锋，如果以声势判断正面战场的所在，那么以林斯一贯的战略部署，他应当在——

　　“我的孩子。”

　　一声呼唤突兀地响在我的脑海，我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一半的思绪因狂喜而颤栗，一半则因这突如其来的狂喜而惊疑。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到了这里。来，来我的身边，告诉我人类的诡计，光复我们的繁荣。”

　　我低头看着颤动的五指，身后粗长的触手不安地狂舞。

　　“不。”

　　很难说我在抗拒什么，更多细长的触手突然刺破了人类的肌肤，从我的身体内部喷涌而出。

　　“不。”

　　我竟无法控制我的身体，意识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被夺走人类的模样。

　　“不！”

　　我不是要以这副模样见林斯的！我还没有见到林斯！

　　“我的孩子，”那声音充满无限怜悯，“你是我最完美的造物，来，来我的身边。”

　　终于连我的声音也失去了控制。

　　“母亲。”

　　我嘴唇开合，呆板地吐出了那个称呼，身体猛地向下，扎落到地面上，灵活的触肢类身体又陷落到砂土里，直直朝着那个呼唤的声音而去。

　　我渐渐明白了，我所感应到的目的地从来不是林斯，也从来不是因为林斯。

　　而是她，是——

　　虫族女皇。

　　眼前的虫子巨大到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全貌，节段式的身躯透出一种绵软的潮湿，透明的肚腹下隐约可以看见卵的模样。如果我还保有人类的评判能力，这里的气味一定腥臊到令人作呕，但实际身体的感知传达回大脑的却是令人放松的馨香。

　　“我的孩子，”巨大虫子的背后伸出一根细长的触手，与我的触手相接，“我无时无刻不在呼唤你，我忧虑着你，你失去联络太久，好在你终于归来。”

　　“现在，去吧，到你为我们的繁荣付出的时候了。贪婪的人类再一次踏入我们的领土，去吧，去瓦解他们，杀死他们，用你从人类那得来的诡计，彻底清除他们。”

　　一种莫可名状的兴奋充斥着全身，我压抑着，从牙缝里挤出想说的话来。

　　“我从……人类……得来的诡计？”

　　“是的，人类，一个不纯正的人类，一个源自我们的背叛者，”原本和煦的声音透出一些冷意，“任何我们的造物都不可违逆我们，背叛我们。”

　　话音落下，我感到一阵审视自上而下落在我身上。

　　“你也是。”

　　“我的孩子，我会始终注视你，去吧，以人类兰瑟上将的身份，杀死在我们的领地上作乱的主导者，把利尔曼上将带回来，你会很高兴即将拥有一个新的兄弟。”

　　那声音略微停顿，带着咀嚼思索着什么东西的余味，在我的脑海中烙下了新的命令。

　　“我感受到了一个不安分的因子，林斯……杀死林斯，他看破了你的伪装，杀死他！”

　　它提取了我的记忆！

　　我周身的触手翻涌着，重新向体内收缩，人类的形貌再次显现，从巨大虫子肚腹洁白的反光中，隐约能看出象征兰瑟的金发和蓝色眼眸。

　　修长洁净的人类五指轻按胸前，我微微颔首，行了一个人类的标准礼仪。

　　“是，母亲。”

　　“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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