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欺负我老公

　　第十二章

　　伴随着出伏的最后一场雨，南江恶劣的高温天气终于过去。

　　自周是出车祸以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前半个月程晃玉忙着照顾打点，后半个月则是回归到正常生活。她心里平静得可怕，像一口没有什么波动的井。
　　期间盛明和黎阳轮番给她发消息，询问周是怎么样了，程晃玉百忙之中抽空看一眼消息，然后回：【他现在住澜庭别院，你们自己去看呗。】

　　这俩人还真去了，因为她收到了周是的消息——
　　周是：【有两个男的来看我。】
　　程晃玉当时在做客户的手链，回了条语音：“哦。怎么呢？”
　　周是又发：【可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谁？之前和我很熟？】

　　程晃玉给手链收了尾，利落地打好一个结，回周是：【你们熟不熟我怎么评判？你问他俩。】
　　周是隔了好一阵没回，大概是被盛明和黎阳拉着说话。

　　然后程晃玉在二十分钟后收到了他的消息：【我只信得过你。】
　　……

　　程晃玉一梗。

　　盯着那个消息发呆了十分钟，最终还是没回，而是退出了微信去刷抖音。

　　可是她抖音也刷得心不在焉。

　　现在什么意思？他俩到底算分手还是没分？
　　原则上来说应该还没分手的。

　　可是她不想跟一个小孩哥继续再谈恋爱呀！

　　而且这个小孩哥，现在是一个社会闲散人士。

　　——这是盛明和黎阳的最新消息。公司那边的事儿程晃玉没插手，材料什么的都是盛明和黎阳去办的。听他们说那边的意思是，不保留周是现有职位，而是暂做降职处理，并且准允给周是不带薪年假，过半年后如果还不能来上班，直接裁员。
　　其实说得难听点，就是在人事上给予一定调动，让周是先哪凉快哪待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盛明和黎阳说，这是目前能保周是最好最好的结局了。

　　程晃玉对他们公司相当有意见，奈何自己不懂东旭的弯弯绕，遂只能生生闷气，跟叶云朵等人吐槽一下。倒是盛明先找上来，给她发语音：“我和阳子那天去看了一下周哥，情况不妙，他现在什么都记不得。半年之后他必须得把事儿全都记起来，不然周哥这十年的心血都没了。”
　　程晃玉懒得点开他的语音，十分利落地转了文字，理解盛明的意思之后眉头一皱。

　　怎么事？要联合她起义？干掉东旭？
　　就她？就他们？

　　她十分干脆地关掉了和盛明的对话框。

　　然后没过一天，黎阳又来找她了。

　　——黎阳是亲自登门拜访的，就站在程晃玉家楼下。她家住顶层，程晃玉午觉刚醒，甫一拿起手机就看到来电提示，迷迷糊糊地接了：“谁？”
　　黎阳语气恳切：“姐。”
　　程晃玉：？

　　她清醒了点，随后从床上坐起来，伴随着她起身动作的还有黎阳凄楚的恳求：“我在你家楼下等你，你看看我吧。”
　　程晃玉掀起被子下床，从自己的卧室向楼下望，果然看到楼下有个小米粒似的人影。
　　……好像手里还拎着两杯奶茶。

　　不是黎阳还能是谁。

　　烈日炎炎，他在下面等着，程晃玉也又些过意不去，随即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给他开了门。
　　黎阳进门的时候非常客气，人模人样地跟阿姨道谢，生疏得跟从没来过似的。其实周是在医院醒来那天程晃玉现在想想还有点生气——毕竟没人敢跟她说出这样的话。

　　黎阳一见她笑嘻嘻的：“姐，下午好。”
　　程晃玉回以一个淡漠的白眼，示意阿姨去给他倒水。
　　客套一下来着。

　　黎阳把手里的奶茶放到茶几上，依然脸上挂着笑：“姐，给你买的布蕾脆脆奶芙，大杯的。”

　　这是她这个夏天最爱喝的奶茶单品之一。

　　黎阳知道也不奇怪，那会入夏刚出新品的时候，程晃玉一通电话给周是打了过去，说爱喝的奶茶店出新品，布蕾脆脆奶芙，据说好喝疯了，但是家附近的店不配送，叫周是下了班给她到公司楼下的奶茶店买一杯带回来。
　　周是彼时正在开公司例会，正点评着手底下人的周结被一通电话叫出去。他们公司那个全透明玻璃会议室不隔音，黎阳听见老板断断续续地说：“嗯嗯……布蕾脆脆奶芙是吧，多冰少糖？……嗯，我知道了，好。下班给你带。”

　　于是全公司都知道周总女朋友点名道姓要喝布蕾脆脆奶芙这回事，而且因为程晃玉，东旭还刮起了一阵布蕾脆脆奶芙风，整个公司的女同事为了品鉴一下新品到底有多好喝能让老板娘非要叫老板亲自去买，专门在公司楼下的奶茶店排起长队。

　　有时候周是忙，没法带奶茶给程晃玉，还会叫黎阳去跑个腿。
　　黎阳就会骂骂咧咧地去办。

　　——但现在可不是骂骂咧咧的时候，他和盛明是真有事求程晃玉。

　　求人真难啊，黎阳心想。
　　求程晃玉就更难了。

　　被他暗自腹诽的人正在端着盘子吃切块西瓜，漫不经心地来了句“坐”。黎阳就着她的话头坐下了，顺带观察了一下大小姐的神情，无风无浪。……看上去应该是很平静的一天。

　　他和盛明的诉求很简单——就是要程晃玉和他们一起帮周是恢复记忆，然后让一切都步入正轨。
　　毕竟现在，周是只信得过她。

　　就是不知道程晃玉那边怎么想的。

　　舔了舔嘴角，黎阳又重振旗鼓，重新挂上一个笑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样程晃玉应该对他没什么意见了吧。
　　他道：“姐，就是盛明之前跟你说的事儿，你知道了吧……”
　　程晃玉放下手里的叉子，眉心微蹙：“你还好意思提盛明？那天你不在？他骂我多难听你不知道？”
　　黎阳：“……”

　　他就知道程晃玉是个记仇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能怎么办呢！立正认错挨打呗！

　　黎阳讪笑起来：“我替他和你道歉嘛姐，你看奶茶我都买了两份！有一份就是他买的！但他觉得心里太愧疚了不好意思登门，所以拜托我——给你再买一杯！double甜蜜，double歉意。”
　　程晃玉鄙夷地看他：“你被调去企划部太久了吧，广告词一套一套的。”

　　说起工作，黎阳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然后飞快地收起情绪，笑呵呵地开口：“对，对对对。你看我这说话现在都被企划部的同事同化了，哈哈……”
　　程晃玉翻白眼：“有事快说。”

　　“什么事你知道的呀！姐。”黎阳道，“周哥公司不是给他做降职处理了嘛，但其实你也知道，这就是给他安排一个闲职，如果周哥半年内还不能去上班，那谁都保不了他，他要被辞退的呀……虽然东旭是能者居上吧，但最近毕竟是非常时期，沪市那边不是要打造周边经济带嘛，所以很多工程都是我们这边接，但很多沪商也盯着南江这边的工程，争得挺厉害的。”
　　黎阳顿了顿，又道：“周哥是项目总负责人，现在旧项目没法交，新项目没法开，现在手头所有的项目都是……”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

　　程晃玉放下手里的西瓜：“都是什么？”
　　黎阳回过头来，连连摇头。
　　道：“没什么，姐。晚上跟你细说吧，我和盛明订了餐厅，请你吃饭，刚好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不去。”程晃玉干脆地拒绝，“外边太热了，我懒得出门。”
　　黎阳：“……”

　　黎阳恳求：“给个面子呢，姐。”
　　程晃玉笑了：“我在你们面前只能挨骂，还有面子？”

　　说的是那天盛明的事儿。

　　黎阳语塞了。

　　站在程晃玉的角度，他俩确实没怎么出力。

　　可是这不是盛明和他不想，而是——
　　因为周是出车祸，手里的项目暂时没办法交差，因此给甲方赔了很多。
　　他俩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是想着怎么暂时保住周是手头的项目，以及他在公司的职位。

　　账户里的流水都拿去垫给项目了。

　　公司账户的钱不够，就拿私人账户去垫，一时又因为交易额太大资金冻结。

　　所以当时才连几万块的住院费都拿不出来。

　　没告诉程晃玉的原因是，不想让她觉得他们可怜。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周是这样有事业有长相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被大小姐家看不上，可是后来黎阳发现不是的。南江不像沪市，有钱人一抓一大把，但是权力非常集中，有话语权的只有那几家，所以大多数手里有点钱的商人都说不上话，大家抱团取暖一视同仁，还算平等。
　　而南江这种小地方，僧少肉少，熟人社会尤其看重家族传承和人脉关系，程晃玉家祖上三代在南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周是在她家那边，算是外人。

　　生意做得再大有什么了不起，不还是没有说话的余地。

　　现在黎阳想想，还是觉得很可笑。那天去见了周是他才幡然醒悟，所谓面子在天灾人祸面前一文不值。
　　可是他和盛明还是贪心地想着，让周是得到的更多一点，再多一点。

　　毕竟遇到程晃玉之前，他过得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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