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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修
皇城内,京都西南方向某处隐蔽的宅子里,周飒望着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寒风吹过,吹起满地碎雪如玉屑飘扬,他像是感觉不到冷一样,身上象征性披着件做工厚实的袍子。
忽然,他问:“有消息了?”
在他身后,一个灰衣人刚刚站定,明明已经敛息,动作也轻到了极致,还是第一时间被人发现动静,心头一跳恭敬道:“回少主,彭县一切正常。呼卓缩在乌龟壳里不动,一切都在您预料之内。”
周飒点点头,“周奎有消息吗?”
“回少主,还没有。”
周飒沉默,又道:“统领呢?可有踪迹?”
“统领至今仍没有消息传出。您看?”
提起这事大家都在心里暗暗叫苦。前几日统领一纸令书把人从彭县叫到此处,谁知少主日夜兼程赶到了,他自己却断联,没留下指只言片语。此前计划全部中断。
如今自己人情况不明,京城局势却火烧眉毛,万一有个什么差池,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切只能看少主决断。
果然不负期待,他听见人很快下令,“叫周丁带两个手脚轻的今夜分别去禁军、九门提督和采办司处探消息;你单独带两个人去找此前留下的眼睛,多年不联系,记得核实对方身份——若有不对即刻撤回。还有,把统领身边常送信的那个叫过来。”
手下领命离去,片刻后一个瘦小的人影默默来到周飒身后,垂首听命。
周飒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开口处火红的漆封样式别致,不同于以往他见过的,那是一个似凤非凤似花非花的图案。
“把这封信送到长公主府上。不必走正门,留在后院佛堂案前就行了。”
……人影犹豫了下,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就见面前人仿佛猜到了他的顾虑,少年嗓音淡淡补充道,“我知道你一向只听命于他。去不去由你决定。此刻他的安危就系在你手上。”
瘦小人影一顿,随即不再犹豫,接过信毫不迟疑转身离去。
“呵,倒是条听话的狗。”
……
“怎么?你不也是条听话的狗?”轮椅上方响起个嗓音奇特的声音。
周飒抬头微微笑了下,“阁下来了这么久,终于肯现身了?”
只见屋檐上不知何时坐着个蒙面的黑袍人,闻言盯着他的轮椅看了会有些惊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周某人只是残废了,又不是耳目失聪。”周飒毫不客气道。
那人摸摸鼻子,“就算被你发现我藏在此处又如何?我还不是伸伸手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便请吧,”周飒毫不在意笑笑,“如果你真想的话。”
那人怔住,不甘心叹口气。
“既不想取周某性命,不如我们来聊点其他有意思的?比如阁下的身份?三皇子?”
!!!
黑袍人诧异,“你知道我的身份?”
“当然,不然您以为昨夜那支特制的蓝色烟火是谁放的?看,这不就钓上来一条大鱼。”周飒怡然道。
……我是大鱼?
黑袍人再次愣住,一而再被挑衅语气冷下来:“胆敢窥伺皇家行踪,你胆子很大啊。”
“胆子不大怎么敢引您前来?再者说,若不是走投无路,您会在意这支多年未现世过的烟花?”周飒手指轻点轮椅扶手,
“胆子不大怎么向您表忠心?我的,陛,下。”
“你!…… 好好好,我喜欢!”
黑袍人即便刚还在生气,此刻也被这人的口中的陛下两字哄的心花怒放,但他也没因此得意忘形,身姿轻盈展袖,像是只鸟儿一样落在回廊栏杆上。
“说说,你有什么好办法?你可别告诉我陛下 两个字乱喊的。”
“那样我可不会高兴。”对方直白暗示。
对方展示出了诚意,周飒也没在乎话里的威胁之意。
他若是在一这些小事,今日就不会约他见面。他清楚知道选择这位势弱的三皇子站队无异于火中取粟——
然而若是取到了便是天大的好处。为此他愿意一搏。
他毫不犹豫撩起毯子就要下跪,黑袍人赶紧拦住,“得得,就这样说吧。我今天敢让你下跪,明天你就得想办法找补回来。为了彼此好受,不必行礼啦。”
周飒笑笑,从善如流盖回毯子的动作太自然,倒使得黑袍人无语。
敢情这人根本就没想行礼。
这是早料到了自己的反应……
不过他也没计较,很快回过神准备谈正事,还未开口就见对面的少年毫不客气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好不好不知道,但肯定奏效。只是谈话之前,可否先请您告知周某,我那顶头上峰的去向?”
黑袍人瞪他一眼,凤目含威,气势迫人。若是寻常人早被吓趴下了,无奈少年就跟没看到似的。
哪有人活还没干就先要报酬的?但周飒神情坚定,大有他不说就不合作的架势。想想自己此刻也的确是危急关头,确实想从他这里找到出路,便也不介意先给点甜头。
他嗤笑一声,“说起来你那上峰统领可真是心急啊,刚到京城情势还没摸清就倒了霉,跟硕亲王的人撞了个正着。他一心想立功,被人当棋子用了。说来也怪,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狐狸故意露了太子行踪,诱他前去。你那上峰打得一手好算盘,想学那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嘿,还真去了!”
周飒听到此处已猜到结果。
自大的枭卫统领自以为算无遗策,殊不知京城已经不是三十年前的京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
“太子也不是软柿子,这不,一着连环计引蛇出洞、瓮中捉鳖抓了个正着。敢挟持当朝储君——他现在可是铁板钉钉的谋逆!此刻还被关在硕亲王府的地牢呢。”
……难怪这两日怎么都找不到人,自己的势力太浅,的确还没能接触到硕亲王府的人。
“其他人呢?”
“其他人?你是说他身边那群滑溜溜的泥鳅?谁知道?或许在乱葬岗吧。”黑袍人浑不在意道。
……
“要我说也怪,你看起来慧极至深,怎么亲生的爹这么蠢?硕亲王是什么人?就凭他也敢正面对上?真当京城的狐狸都是吃素的?那可都是吃人的。”黑袍人嗤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周飒看他一眼,冷冷道。
黑袍人崩不住乐了,“你真当我傻?你点个破烟花我就来了?那烟花是我姑母手里仅有的两支其中一个。一支在我手上,一支应当在我那亲姑母——当朝长公主的手上。”
“听说长公主以前有个驸马就姓周,可惜不老实,成亲两年就敢弄出私生子。果然——就被休了,不然好好的一个枭卫怎么可能被放弃?而你——不就正是我的表弟,那个传说中的私生子么?你爹不就是那个胆大包天的下堂驸马爷?”
周飒沉默良久,点头承认了:““对。当年承蒙长公主不嫌弃,把我带在身边教养过几年,我尊她如生母。如此说来,我在您这里也是没有秘密的。”
心中疑惑解开,他很快收敛起神思:“敢问三皇子,您如今对于夺嫡有几分胜算?麾下幕僚、兵马几多?除了长公主朝中还有何人支持?”
黑袍人因他的大胆发言侧目,片刻道:“哦,胜算嘛有个半分吧,幕僚一个,就是你。兵马没有,也就跟一个中郎将有点交情。支持者仅长公主一人。”
……
周飒忍不住扶额,听他说的不痛不痒,原以为他一个落魄皇子能在宫中存活下来还习得一身好武艺应当有点依仗,没想到……
再看看对方凤目中近乎不要脸的坦诚,瞬间感觉有些心累。
就这还敢说半分胜算?
但富贵向来险中求,更何况是从龙之功?
他向来不畏惧挑战,否则敢去抢这泼天功劳?就算是为了保护麾下和心上人,也不得不拼一把。
好在自己早有准备,不然真被这皇子表兄给坑了。一只手轻按机关,周飒从轮椅暗盒里拿出一叠薄薄的纸张递给面前不着调的皇子。
他递得随意,黑袍人也接得随意,直到漫不经心看了一眼纸张上的内容才瞬间变了脸色,急急迅速扫过一遍。
周飒微笑,眼中藏着报了仇得得逞。
纸张不多,他却看了很久,掩不住心内的震惊,露出复杂的神色。“闽南赵家、丞相李安泽、清流薛翰林、国舅张傲之…… 本朝重要官员的把柄你都有?这些陈年往事都哪来的?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自然。您别忘了属下的本职是做什么的。”周飒颔首,“有了这个,您就能让这朝廷里大多数人闭嘴,最不济也能保持中立,若用得好,恐怕还有意外收获。”
“这样,您就有五分胜算了。”周飒淡淡瞥他一眼,黑袍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是了,以枭卫一百多年的势力经营,就算失势,手里也掌握着大部分密辛。这并不奇怪。
“还有三分胜算则要靠长公主。”他道,“我已经去信一封请求她里应外合。您安分坐着等消息就是。”
“如此一来胜算就有了八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撇开眼,各自心里骂了一句黑心狐狸,倒没人怀疑长公主的能力。
那可是长公主,昔年大周第一战神,大周开朝三百年来唯一的女将。如今朝中武将,可至少有一半是她当年麾下。
有时候周飒也很疑惑,自己父亲身为依附于皇室生存的小小驸马哪来的胆子敢给长公主戴绿帽?活腻了?
“现在还剩下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遗诏;二是太子。”因着对方不着调他没报什么希望问道:“您可有对策?”
“遗诏嘛,这个说来也巧,前几日,我闲的没事去后花园瞎转悠时,正好捡到一份。”
黑袍人拿出一个黄绸包裹的东西随意抛了几下接住不羁笑道:“太子那边,还得仰仗你想办法。毕竟,现在离太子最近,最有机会接近他的,可是你的亲爹周统领。”
周飒自然道:“您是想让他解决了太子然后去死?”
“那不然呢?别跟我说你想他活着。”黑袍人不在意道。
“好,知道他在哪就行,我会想办法。”周飒漠然点头,“不过他的命我们说了不算。若能活下来,便交予长公主殿下定夺吧。”
轻描淡写决定了此事,谈话便告一段落。
“哦,对了,”飞上屋檐即将消失的黑袍人最后留下一句话:“管好你的小狗,别让他们跑我宫里乱溜达。被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毕竟,现在这枭卫可还不是小爷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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