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小神仙

作者:蓑笠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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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7


      距离中秋还有三天,当今圣上戚帝以仁义治国,认为千经万典,孝悌为先,因此将科考日期定在了中秋节后,寄望学子们先爱小家,再顾大家,与家人团团圆圆过完中秋,再上考场,报效国恩。

      这一系列改革虽只是小举措,却也引发朝臣诸多争议,有人认为戚帝是个爱国爱民的好皇帝,也有人认为他优柔寡断,慈悲心太过,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这其中还有一些老一辈才知道的典故。

      往前约百年左右,戚帝的先祖原来只是前朝的翰林首辅,装着一肚子大学问,本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可谁也没料到,这位首辅突然间野心膨胀,在内阁的推波助澜下发动政变,一举谋.朝.篡.位,皇族一夜之间改名换姓,皇宫大内尸殍遍野,血流满地。

      被推翻的那位可怜皇帝并非暴君,只是政策手腕铁血了些,国家在他的治理下说不上有多么国泰民安,至少还是稳定发展中有进益的。

      或许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下惩治。

      此后百年,人间大小祸事就没断过。地震、山洪、海啸,干旱等自然灾害一并发作,东边正刮着狂风,西边又落下暴雨,将朝廷搅成了一个千疮百孔,奔波无休的大烂摊子。

      无数人丧生此间,最惨的时候,泱泱大国坑坑洼洼,竟难寻一处好地。流民们无家可归,暴.乱、饥荒、烧杀.抢虐接踵而至,一茬接一茬,像割不完的麦子,倒下去又长回来。

      戚帝已经不知道是他家这姓的第几代帝王了,他的先祖们几乎都是被繁重的政务给累死的,个个年纪轻轻就去见了阎王,独戚帝一人气运非凡,轮到他上位接手国家后,不怎知的,突然风调雨顺起来,颠簸百年的四季仿佛找到回家的路,一下归了位。

      在重重困境中磨出来的朝廷经验老道,立即颁布一系列改革措施,减免赋税、推行生产、培植农作物、鼓励创新服务等,迅速收拢千万人心。

      老百姓渐渐能吃上饭,谁还愿意做暴.民?

      可能这位幸运的皇帝因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好不容易看见安宁,便收敛起帝王应有的铁腕,以怀柔政策治国,才有了皇城如今的繁华。

      朝廷也许挣扎太久,心力交瘁随它去了,也可能想用百年的流血史警醒世人,安宁来之不易,且当珍惜,毫不忌讳地将这些前朝今朝的破事儿刊印成《国史录》,大书行里就能买到。

      陈无宁看完一整本书,脖颈有些发酸,他抬手揉了揉,一些前尘往事浮光掠影般涌上心头。

      他小时候,因出生不详,被全镇活物集体孤立,又因家境相对不错,不曾有过挨冻受饿的经历,对国计民生并无太多了解。

      况且钟灵镇是个偏远山区的乡下小镇,连个县衙都没有,出点屁事都得向邻镇借兵处理,消息闭塞是常有的。

      如今从万卷书里看来人世的百年兴衰,陈无宁微有惆怅,好在他并不是一个感情丰沛的人,这点惆怅才开了个头,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自书海里挪出神智,有些恍惚,眼里碎着一把朦胧星光。

      郁夜已经洗漱好,回了房,陈无宁无知无觉地抬眼一扫,见这位少爷小脸泛红,想来此人刚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

      “不止戚帝一个幸运儿。”陈无宁偷偷想着,嘴角不禁噙了一丝笑意。

      郁夜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很是窘迫,连忙左支右拙地检查自身形象是否妥当——睡袍穿得好好的,上好真丝面料,柔滑平顺,洗过的头发也蒸干了,在夜晚风灯的晕染下,必定是个十成十的美男子。

      他这么看我,在打什么主意?

      好在陈无宁迅速恢复了平时不冷不热的模样,轻轻合上书,朝床铺走去。

      郁夜平时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飞絮每天都要过来收拾打扫,屋里一尘不染。他本人也不嫌麻烦,离家出走都带了一个衣橱,变着花样地臭美,甚至被单都是每日一换。

      郁夜正在审判陈无宁:他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没看够本少爷?还想看多久?

      这般想着,郁夜的嘴巴和脑子步调发生偏差,不着边际地冲陈无宁一喊:“你洗澡没有就上床?”

      陈无宁心底浮起的那点暖色被他这一嗓子吼得烟消云散,当即面不红耳不赤地扯谎道:“没洗,你待怎样?”

      此人不仅是个捂不热的冷面蛇,还光明正大地向他展示自己的邋遢行径,所作所为令人发指,郁夜瞬间化身泼妇,气急败坏地大吼:“我才不要和你睡!”

      看他气成了一个闭口瓜,模样有趣极了,陈无宁拼命抑着笑意,脸上却摆出一副高岭之花的倨傲,状似随意地说:“好吧,那我睡了,你可以跪安了。”

      跟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郁夜三步并成两步,蹿到床头,打算直接上手,暴.力压制,把他拖到后院洗涮干净。

      不料陈无宁看着单薄,营养不良似的,手上力道却大得惊人。

      或许是天天练剑磨出来的力气,两人一拉一扯间,郁夜还没将人从床铺间拖出来,反手就被陈无宁拉了下去,当当正正趴在了陈无宁身上,嘴也正好贴在了他脸上,来了个猝不及防并毫无保留的亲密接触!

      这一变故任谁都没料到,两人都愣住了......

      可能是暑气还没完全消退,也可能是吵架吵得肝火旺盛,屋里好像烧起一把无名火,温度陡然升高,将他俩的脑子都烤糊了......

      郁夜发现自己的四肢退化了,根本不听使唤,只好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陈无宁身上,心里一瞬间浮起千百个念头——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脸软软的,香香的,温度可人,不像平时看着那么冷......”

      “他会打死我吗?我打不过吧......”

      “得出去冷静冷静,可是没力气啊,爬不起来了......”

      “快喘不过来气了,我要死了......”

      “嗯,好舒服,滋味不错......”

      他脑子里千军万马呼啸奔腾,“滋味不错”四个字像魔咒一般,带着他的神智奔向越来越古怪的地方去了。无所事事的时候看的那些风流话本冒出头来,羞耻得他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陈无宁同样僵在原处,似一只任人宰割的挺尸,不知如何收场。

      身上这人仿佛没有要跳起来声讨他的意思,嘴还紧紧粘在他的脸上,触碰之处火烧一般,分外灼热,那人的鼻息铺陈开来,把他亲了个外焦里嫩!

      左右不是办法,陈无宁踌躇着该怎么办才好,就感觉到郁夜脱了力。

      郁夜的脑袋滑向旁边的枕头,传来一声闷闷的、夹杂着颤抖的咆哮:“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陈无宁:“……”

      他的耳朵被这句话烧得滚烫,突然找回清明,一把推开身上之人,像谁踩了他尾巴一样蹦跳下床,光脚站在了屋里。

      郁夜爬了起来,颓废地坐于床铺间,浑身散发出一股好像被登徒浪子糟.蹋了的无力感。

      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一下扫空了陈无宁的情绪,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无意间将他拉下来的,陈无宁吾日三省吾身,善于时刻检讨自身,得出的结论是:两人都有错。

      陈无宁小心翼翼地试探,话语里竟带了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哄,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东西了,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在搓火:“呃,没关系的,你还是清白的?”

      “清白”二字又勾起郁夜片刻前经历的伤心事,他抬起眼皮,盯着陈无宁,不受控地胡言乱语:“你可清白?可喜欢过人?可亲过谁?”

      陈无宁被这一串连珠炮打得措手不及,脱口而出:“我没有——”

      “那好,”郁夜口不择言,“你还给我。”

      陈无宁不解:“还你什么?”

      郁夜将脑袋侧到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还给我。”

      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亲回来,把你的初吻还给我。

      陈无宁大惊失色:“这种事还能还?”

      郁夜变成了一具傀儡,不断重复:“还给我,还给我......”

      此时此刻,陈无宁只想夹尾逃蹿,可若以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自屋里狂奔而出,指不定明天的小院八卦就易主了,铁定从庄笙变成他自己。

      他不敢冒这个险。

      但不可能亲回去的!

      陈无宁回想起整件事的起因,发现是一个可以暂避的好借口,他哆哆嗦嗦地拿起屏风上的外衣,一边胡乱地往身上套,一边心虚地哄道:“我去洗澡了,你先睡,先睡......”

      落荒而逃.......瞧这事办的,又得去搓一遍!

      陈无宁偷摸溜到后院,在厨房里神魂颠倒地晃了一圈,没想起来要干什么,呆站了一会儿后,清思清明,邪火蹿起,悔不当初!他没烧热水,打了凉水到浴室里,直接钻进去平息火气,打算泡到天亮。

      飞絮天不亮醒了,早起给一院子的人做饭。

      飞絮沉稳冷静,自家少爷极难伺候,硬是给她磨出一身的细心周到,她照顾乌雪泥也十分上心,陈无宁嘴上没说,心里却很感激。

      飞絮刚进到厨房,就听后面挨着的浴室传来声响,为逃避昨晚的事,陈无宁真就泡到现在,快泡成泡菜了,此时正好穿上衣袍。

      飞絮撩开布帘,推开浴室房门,大惊道:“陈小公子,你在这做什么?”

      真相是不可能公诸于众的,陈无宁顺口胡诌:“没什么,太热了,冲个凉。”

      大早上的,热?

      ……冲凉?!

      飞絮原地呆成一个木头人,脑子已经停转,好在她并非思维跳脱的人,既然小公子这般说了,兴许就是这样吧?

      从早饭开始,一院子人都发现,陈无宁和郁夜这对室友不对劲。

      郁夜像是个深闺怨妇,眼神凄凄惨惨,冷冷戚戚。他心不在焉地喝着粥,时不时朝陈无宁甩去几眼,如若目光有实质,想必陈无宁已千疮百孔。

      陈无宁不敢硬接郁夜的眼神,只好端着正人君子之态,不着痕迹地左躲右避,脸色庄严得能给祖宗就地上坟。

      乌雪泥人小鬼大,扫过桌上这股诡异气氛,感觉嘴里的饭都不香了,她眨巴着眼,左看看这个,右看看那个,脑袋摆成了一只旋风摆锤。

      庄苼这个狗腿别的都不行,唯有鼻子灵。他嗅到一股狗男男的味道,暗暗编排起来,还不忘和旁边的宿林分享:“哥,你瞧,他俩保准有事!”

      宿林喝着茶,瞪他一眼:“闭嘴。”

      飞絮打小跟着郁夜,对他无比熟悉,一个眼神都能知道他要干嘛。

      此时此刻,自家少爷脸上挂着明晃晃的愁闷与不甘,又想起大清早在后厨遇见陈小公子冲凉败火的事,一系列串联起来,她得出一个结论:陈小公子欠了少爷的债。

      用过早膳,乌雪泥迎来每天都逃不掉的酷刑:读书。

      书上的字在她眼里如同乱飞的苍蝇,又讨厌,又磨人,又难缠!加上今早尽收眼底的八卦乐子,她更加无法专心,嘴里背得颠三倒四:“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你苦作舟——”

      陈无宁正在练剑,听了这一耳朵歪理邪说,大浪掏沙般转过身,一剑拍在乌雪泥头顶:“正经读,好好背!”

      乌雪泥心里苦啊,她将来若长不高,多半是师兄拍的!可师父远在天边,身边只有师兄这个恶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好生受了这一击,摇头晃脑地捡起书,继续苦大仇深地背诵全文。

      郁夜今天似乎没有出门玩乐的打算,一直坐在石桌这边,陈无宁练剑时不小心靠近一点点,他便幽幽地甩来几个眼神。

      陈无宁不敢直视债主,生怕他捉到目光,当众扔来一句“还给我”,那可太羞耻了......

      好好的一个上午,一院的人都不出门了,疯狂地寻找线索,看他俩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八婆意味。

      庄苼最不要脸,他凑到乌雪泥身边,津津有味地发表看法:“小丫头,你师兄要被人拐跑啦!”

      乌雪泥的眼睛瞪得老大:“庄苼哥,这是什么意思?”

      庄苼:“小鬼,你真是没一点眼力见,你看不出来吗,他俩有一腿!”

      乌雪泥的眼睛快瞪到天灵盖:“有一腿是什么意思?”

      庄苼完全不怕教坏小朋友,并起两根指头合拢一处,故作神秘地说:“就是他俩狼狈为奸,好上了。”

      乌雪泥:“……”

      庄苼看着眼前被震惊得哑口无言的小姑娘,自觉耳清目明,无敌聪明,可以功成身退。

      又到了不得不面对的夜晚,陈无宁浑身不自在,可昨晚一晚没睡,今天又强撑了一整天,早困得不行。为了避开郁夜的纠缠,他如同往常一般,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

      只是看了半天还停留在一页,脑子里糊满了浆糊。

      郁夜压根儿不打算放过他,已经计划一天的反间计。他照例洗漱完毕,悠闲地回了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倒在床上开始装睡。

      没一会儿,床上传来浅清绵长的呼吸声。

      这尊大神终于睡了,陈无宁长舒一口气,合上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书,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怎知他刚躺下,刚闭上眼,郁夜突然诈尸,一个翻身,实实在在地压在了他身上!

      陈无宁被迫睁眼,手忙脚乱地就要推人,郁夜这次做足了准备,双腿死死缠住他,双手也狠狠按住他,硬是不让挣脱。

      陈无宁装了一天的大尾巴狼,早没力气了,只得任由此人胡作非为。

      郁夜眼神幽幽:“还给我。”

      陈无宁感觉自己快被这几个字勾出心魔,怒道:“你到底想怎样?”

      郁夜理直气壮:“平白无故失了初吻,你说我想怎样?”

      “初吻”二字又让陈无宁回想起昨晚的炽热触感,那股热气仿佛还在脸上盘旋,将他的感官都调动到了脖子以上。

      他心里飞快盘算:连夜带小师妹跑路,来不来得及?只是还有诸事未解,这样走了,岂不白费功夫?

      他看着眼前这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脸,心下一沉:这事若不解决,郁少爷恐怕能从碧落追他到黄泉!

      凭心而论,郁夜长得很好,连头发丝和指甲盖都是比着他喜好长的,反正两个大男人,怕什么?就算亲回去,也指不定是谁吃亏?

      陈无宁鬼迷了心窍,理智与冲动混战,一时没分出胜负,只好任凭身体的本能反应牵引,在郁少爷还沉浸在讨个说法的执念里,他挣出一只手,狠狠按下上方的脑袋,闭眼贴了上去。

      这……!!!

      两人都不是熟练工,特别是陈无宁,他连小画本都没看过,单纯又无邪,当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只觉得双唇贴上的一瞬间,仿佛触到天雷,从头皮麻到脚心,什么还债啊逃跑啊的念头都抛到了九宵云外。

      郁夜惊得瞪大了眼,讨了一整天的债,此刻连本带息地要回来,却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码子事。

      这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他周身血气奔涌,脸涨通红,还没理清楚这笔买卖划不划算,陈无宁却感觉呼吸不畅,快要断气,求生欲令他挣扎着清醒,将郁夜从身上推了下去。

      “还你了。”

      摞下这话,陈无宁翻到一旁,倒头昏睡。

      郁夜迷失在方才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还没回神,浑身无比酸软,好似没长骨头,黑暗中的心跳声尤为明显,吵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好舍不得放开啊!

      只是......为何舍不得放开?

      滋味好像更爽了,比亲脸还舒服!

      “天呐!”他混沌的神智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我一定是被庄苼那色坯传染了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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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下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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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1年前 来自:四川
    呼,另一本文《在逃主神饿急眼了》连载中
    “精神状态和脸都很美丽受*恐怖饥饿症非人类神明攻”推动宿命般的游戏进程
    谁输谁赢?
    或者双输双赢?
    入股不亏不上当,宝宝们来看来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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