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要浪子回头

　　（十二）

　　阮明臻在家里颓废很久。

　　一转眼毕业半年，万圣节前一周，他终于打起一点精神，去便利店布置万圣节促销活动。

　　便利店也上了很多和万圣节有关的东西。
　　阮明臻在便利店转了一会儿，拿了个鬼脸南瓜的发箍。

　　他小时候很喜欢这种东西，孟燮也会给他买，至于现在……就只能自己从便利店里拿了。

　　现在想到孟燮，他还是会难过，好像心里长了棵植物，根蔓往心里最深处钻，汲取着他的血肉生长。
　　但他已经能不让这棵植物被孟燮看到了。

　　万圣节那天，阮明臻被几个朋友拉去游乐场玩。朋友不知道阮明臻这半年在干什么，但知道他心情不好，总想带他出来玩。一大早拉着阮明臻，把他的头发染成白色，又化了战损妆。一直折腾到下午天蒙蒙黑，才带着阮明臻杀去游乐场。

　　现在这里全是人，为了迎合万圣节主题，布置得很阴郁荒诞。人很多，大部分都化着妆，还扮着各种鬼神或者知名动漫人物。
　　阮明臻跟着朋友看了演出，抢好位置看游车。朋友很喜欢其中一个NPC，挤着上前和NPC合照，自己拍完又一把把阮明臻薅上去，让阮明臻也跟着合照。

　　阮明臻就这么被一路薅，一晚上拍了几十张照片。

　　玩到十一点多，朋友们涌着他去河边等烟花。
　　阮明臻一晚上又亢奋又疲惫，现在终于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忍不住给孟燮发了条消息。他从自己手机里找到自己刚到游乐场时拍的照片，告诉孟燮：“和朋友来游乐场玩啦。”

　　朋友都说这一张照片拍得很帅。
　　阮明臻本就有一张很漂亮的脸蛋，染了白发后精致度翻倍，看上去整个人都是白的，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童话人物。再加上化了妆，脸颊和鼻梁上的伤口妆感真实，好像真的受伤了一样，并不恐怖，反而惹人怜惜。

　　孟燮可能是马上就要睡了正在看手机，总之马上看到这条消息并回复：“脸上怎么了？受伤了？”

　　阮明臻软绵绵回答：“不是，化的妆。”

　　孟燮这才说：“好，玩得开心。”

　　阮明臻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想不到自己还能和孟燮说什么，想了很久，说：“哥哥是不是要睡了？晚安哦。”

　　孟燮回复：“嗯，马上就睡，你在外面玩记得注意安全。”

　　阮明臻：“十二点看完烟花就回去啦。”

　　“好，早点睡。”

　　阮明臻发了个“OK”的表情包。

　　这是他们这两个月来难得的正常交流，阮明臻忍不住再三回看。
　　看了好几遍后，终于确定，孟燮还是关心自己的。

　　他还想再看一遍，朋友拉着他的胳膊：“看天看天。”

　　和朋友声音一起响起的，是烟花炸开的声音。

　　阮明臻抬头看过去，五彩的烟花铺满整块天空，耳畔是众人欢呼声，气氛热烈。
　　他忍不住又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孟燮。

　　这一次，孟燮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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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过才能染白，之后也染不回去了。
　　万圣节过去，阮明臻卸掉妆容，只留一头白发，就格外显眼。

　　白金色头发轻盈散逸，衬着少年白瓷般的皮肤和精致五官，好看得不像真人。之前出去时，因为太显小，黑色头发显得很乖，总让人觉得他像初中生，但现在染上头发，大家就觉得他可能已经不上学了，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人倍增。

　　阮明臻不堪其扰，再加上天气确实一天天冷下去，每次出门都带上帽子。

　　他有很多帽子，每天翻出来一顶带。
　　回到家就摘下来，头发被帽子压得乱乱的，好像被压扁了的棉花糖。家人觉得他可爱得要命，天天捧着他的脑袋夸他好看。

　　阮明臻觉得别人的态度都很奇怪，很用心保护头发，想让自己的黑发头发赶快长出来。
　　上次给孟燮发了照片，他不知道孟燮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白色头发，想告诉孟燮自己把头发染成白色的了，又怕孟燮觉得这不是弟弟该做的事情。所以没敢说，只想等头发快点长出来，把白色头发剪掉，自己就可以去找孟燮了。

　　他真的已经太久太久没见到孟燮了。

　　元旦假期，朋友家温泉浴场完工，邀请阮明臻一起去。阮明臻在家里也没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跟着去了。

　　浴场很大，除了有公共的大浴池，房间里还有可以自己泡的小池子。朋友猜到阮明臻不会想和别人一起泡，特地给阮明臻准备了最豪华的房间。就在二楼，有自己的池子，没有一楼吵闹，还能看到远处美景。

　　阮明臻确实不打算和其他人一起泡，但毕竟是跟着朋友来玩的，他还是跟着一起吃了饭，朋友说要去玩游戏，他也跟着去了。

　　一开始朋友带着他，后来朋友自己也玩嗨了，他就自己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玩游戏。
　　吵闹的房间里，少年一头白发窝在沙发上，好像躺在云朵上的小精灵，不少人被吸引，情不自禁上来搭讪。

　　阮明臻喜欢孟燮，不代表他喜欢男人。
　　他在孟燮面前哭哭啼啼撒娇示弱，不代表在别人面前也这样。

　　不太会拒绝别人，就装听不懂，联系方式不给，酒也不喝。来要联系方式的人多了，他就和朋友说了一声，自己先走了。

　　朋友喝多了，醉眼朦胧看他好一会儿，才记起来他是谁，想送他回去。
　　阮明臻看他玩得正嗨，拒绝了他的好意，自己出去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他绕了两圈，不知道怎么的，没找到上楼的楼梯，反而走到外面的露台上。

　　有点茫然的左右看看，想找回去的大门。没找明白路，先看到不远处小路上走过来的人。

　　孟燮穿着黑色羊绒大衣，正朝这个方向走来。

　　阮明臻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太久不见，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孟燮，生怕只是幻觉。但等孟燮真的走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头发。

　　但孟燮已经看到他了，有些诧异的样子，主动打招呼：“珍珍也在？”
　　又问：“头怎么了？”

　　阮明臻放下手：“没什么的。”

　　一个月过去，他的头发长出来一层，白色头发下短短的一层黑色发根，很丑。

　　孟燮多看了两眼，确定没事，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阮明臻盯着他好了一会儿，犹豫问：“哥哥怎么来了？”

　　“和浴场主人有合作，他邀请我来的。”
　　孟燮问阮明臻，“你呢？”

　　“我也是被他邀请来的。”

　　孟燮略一思量，想到这个浴场主人确实有个二十岁的儿子，大概和阮明臻认识，所以把阮明臻叫过来了。
　　他点点头，自顾自往前走：“那怎么在这儿？”

　　阮明臻拿不准他现在走是不想和自己说话还是怎么样，但忍不住依据本能跟上孟燮，又给自己找理由：“迷路了。”

　　孟燮脚步不停，带阮明臻绕过花园和烟雾迷蒙的浴池，问阮明臻：“原本在哪儿？”

　　“原本想回房间，房间在二楼。”

　　孟燮带着阮明臻走上楼梯：“你住哪间？”

　　阮明臻说了自己的房间号，又问：“哥哥住哪儿间啊？”

　　孟燮：“我不在这儿住，没有房间。”

　　阮明臻闷闷应了一声。
　　他原本还以为孟燮能在这里住一晚，明天自己就可以蹭孟燮的车回去的。

　　但今天跟着孟燮回去也可以——如果孟燮愿意带他的话。
　　阮明臻看看孟燮的背影，再跟在他身后，一步步踩他的影子。

　　影子被楼梯分成一格一格的，阮明臻乐此不疲的踩着，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声，怕被孟燮听到。
　　巨大的旋转楼梯，影子扭曲一下，阮明臻也跟着转弯。

　　脚还没落下，先听到一声惊呼。

　　还没来得及抬头，肩膀被人揽住，基本是被整个抱起来放到一边。
　　阮明臻后知后觉抬头，发现自己现在站在刚刚那个台阶上两层的位置，就在孟燮身边。而孟燮现在肩膀衣服被打湿，脚边落着几个玻璃酒杯，还有两个酒杯顺着楼梯往下滚，声音清脆。

　　原来是楼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来一个服务员，对方端着一盘子的酒。刚刚阮明臻突然转弯，差点和对方撞上。

　　现在对方人都傻了。
　　他来这边送酒，不至于不知道能在今天来的人都是什么身份，现在自己打湿了对方的大衣，就算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服务员哆哆嗦嗦道歉：“对不起，先生。”

　　孟燮表情不变，他上下扫了一眼阮明臻，确定阮明臻没受伤，这才说：“没事。”

　　领班听到动静赶过来，看到现在的场景，连忙凑上来向孟燮道歉。

　　阮明臻自知是自己先改变方向的，怕服务员挨罚，小声说：“不是他的错，是我撞到他了。”

　　领班一愣。

　　孟燮摆手：“没事了，把这里收拾一下吧。至于这些酒，到时候我亲自向王先生赔罪。”

　　说完，他带着阮明臻接着往前走。
　　阮明臻走了两步，又回头说了自己的房间号：“送件干净衣服过来。”

　　孟燮听到了，没反驳。他没问阮明臻为什么突然转弯。因为小孩子不好好走路是正常的。
　　阮明臻也不说自己刚刚在做什么这么失神，因为弟弟似乎不应该为踩到哥哥影子而感到高兴。

　　肩膀和后背还残留着刚刚被孟燮抱起来时的力度，一点点的疼，现在缓过来，酥酥麻麻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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