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痛

　　《涩痛》Chapter.12 细雨

　　八九点的临海比湾县热闹的多，灯光在蒙蒙细雨中模糊不清。

　　车流密集，鸣声不断，微风比白天冷。

　　许雾拉着拉杆箱站在路边，身上几乎淋湿，头发被压在帽子下。

　　但她没反应，与执伞避雨的行人不同。

　　等了几分钟，许雾深吸口气，平缓嗓子的哑涩，抬起手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将车停靠路边，看了她几眼，有点不太想接。

　　许雾拉紧行李箱，声音无措微小：“那个…我可以加洗车费。”

　　司机立马说了句行，下车给她开后备箱。

　　“你去哪啊？”

　　许雾脚步一顿，踩进水坑，狼狈至极，她垂眸轻道：“重来酒吧。”

　　.

　　许雾刚坐上车，淋上雨滴的手机震动起来，显示出“盛美人”三个字。

　　窗外的街景飞快流逝，嘈杂声音随着细雨敲击。

　　许雾愣了会儿，接起电话。

　　“许雾，你是不是有病？你又跑什么啊，你外公能吃你不成？”

　　电话那头的声音震耳，盛艳现在一定气得够呛。

　　“我。”

　　许雾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下来。

　　“你什么你，每次去市区都跟要你命一样，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许雾眼圈微红，垂着头不语。

　　那头的盛艳似乎习惯了她一向的行事，不在乎她说不说话，声音压不住的暴躁：“许雾，你外公对你哪不好，你已经过了叛逆期，还不知道大人的苦心，行，你厉害，有本事你就一直跑，别他妈回来。”

　　许雾攥紧了裙子，湿意难掩。

　　电话断线，淅淅沥沥的雨声入耳。

　　许雾维持着接电话的动作，没有动。

　　过了两个红绿灯，司机频频朝后看。

　　许雾缓慢地低下手臂，靠在椅背上，出神地盯着前座套上的广告。

　　盛艳不太喜欢她，一直都不喜欢，从讨厌她妈妈到她。

　　但她没人要，没地方去。

　　可曾经，她有人要，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只是那个人不在了。

　　许雾憋红了双眼，用力抿紧唇。

　　这个世界高塔铁墙，灯影人憧，只她守着一座荒芜的沙漠，连浮萍都不如。

　　只能像无法碰地的无根草一样到处飘荡，沿路随意栖息，等冬雪来时，便不在了。

　　.

　　酒吧街的灯光暧昧热烈，即使微冷的下雨天，也有不少年轻人纷纷来，试图在震耳昏暗的环境中安抚躁动的灵魂。

　　许雾拉着行李箱，视线停在路旁的重来酒吧。

　　门口站着两个高大酒保，檐下排着长队，交谈高语接连不断，应该是店内正在办什么活动。

　　她看了会儿，朝它对面楼上的酒店走去。

　　静谧空间中，粉红楼梯灯，耳畔充斥乱七八糟的声音，黏而重。

　　许雾开了间大床房，无视他人投来的视线上楼。

　　房间装修旖旎暗昧，她立在红纱帘的窗户前，能直接看见路对面的重来酒吧。

　　不知道陈独什么时候会出现。

　　本来也没想好，明晚来不来。

　　许雾垂眸，手背上有道结痂的红痕，是下午推翻画架伤到的。

　　不痛不痒，就留在那。

　　百米处的路口，几个年轻男生迎着碎雨走来。

　　其中一人，黑衣黑裤黑鞋，扣顶黑色鸭舌帽，步伐散漫，身影高挺冷戾。

　　许雾怔住，扯扯帘子，小心地看他。

　　陈独停在重来酒吧门口，露出凌厉张扬的侧颌线，微抬着下巴。
　　他不知朝谁懒懒点了下头，抬腿走进去。

　　许雾靠在墙上，抬头看银色灯球。

　　.

　　凌晨三点，酒吧街逐渐陷入安静。

　　许雾套着件深蓝外套，帽檐压低，站在酒店门侧的便利店里买烟酒。

　　重来门口，出来几个人。

　　白毛蓝毛醉的不轻，走路东倒西歪，勾肩搭背地瞎嚷嚷，红毛骂骂咧咧，用手拽住他们俩。

　　只有那人，懒懒散散地低下头，拢着手点火。

　　许雾侧身躲，他应该看不见她。

　　结完账，她推开玻璃门。

　　昏暗路灯下，雨雾蒙蒙，陈独斜倚着电线杆，疏懒地抬着眸，灰白烟雾缭绕在脸廓。

　　“……”

　　许雾僵在原地。

　　尽管不想承认，他确实在看她。

　　陈独呼出一口烟，满身冷意，淡淡出声：“过来，站那当雕塑？”

　　凉凉的风吹过，许雾没动，只是仰了下细颈。

　　周围冷冷清清，偶尔一道高昂人声。

　　陈独觑见她眼尾的红，像是哭过了，且哭了很久的可怜样，手腕微顿。

　　他朝她走去。

　　影子被拉长在身后，孤戾肆意。

　　许雾眼眶酸涩，攥紧手心的袋子，等她想后退时，人已经到跟前了。

　　“许雾。”
　　陈独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脸颊，淡淡地酒气争先恐后地袭来。

　　他只是瞥了眼便利店，没想到真的是她。

　　大半夜，露着两条细腿，都不知道危险两个字怎么写。

　　许雾被迫前倾，仰着头与他对视。

　　路灯昏昏沉沉，陈独面无表情地凝她。

　　许雾知道他在等她解释为什么大半夜在这。

　　但她没吭声。

　　一是不想说谎，二是没必要说。

　　西风中两道影子相互交叠，谁也不让谁。

　　终于，陈独先动了，他偏头睨了眼那袋子酒跟烟，又看向她，眼神狠戾。

　　“你来了为什么不说声？”

　　许雾抿唇，低声说：“没到晚上八点半。”

　　陈独扯着唇笑：“许雾，你挺有本事。”

　　嘲讽渐浓，许雾不看他，“……没有。”

　　陈独盯着她发红的眼睛，火气骤增，双眸微沉：“我看你就是太有本事了。”

　　“……”

　　“看我。”

　　许雾脸上的手用了劲，微微疼，她只能看过去。

　　一瞬，晦暗不明的夜光下，入眼的少年的眸子格外明亮。

　　是火气，他很生气。

　　许雾缓缓煽动睫毛，心跳骤然升高。

　　应该等这条路真没人再出来，现在是自讨苦吃，对上他，她一直无力招架。
　　他实在是太危险，太不可控了。

　　陈独低眸，眉骨染光，眸中浸了冰。

　　“为什么哭。”

　　他逆着灯，周身渡着层细雨绵光，灼人的戾气不断冒出。

　　“……没哭。”

　　陈独轻嗤一声：“当老子眼瞎？”

　　含着的嘲意更重许多，刺入许雾耳畔，心微颤了下，轻声说：“有点冷。”

　　陈独舌尖顶住上颚三秒，改为扯住她的手腕走到檐下。

　　许雾下意识离他远了一步。

　　下一秒，她被陈独抵在酒店楼梯的廊口。

　　沾肤冷意忽退，许雾呼吸稍重，喉咙干涩地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陈独低下头，眸光讥嘲，声音清晰落在她的耳中。

　　“你他妈乖点行不行？”

　　许雾轻轻眨眼，水眸潋滟无澜，手用力攥紧了衣袖。

　　“许雾。”她与他视线交织，一冷一静，少年声线寡淡狠戾，“做人嘴要诚实点。”

　　“不然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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