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苍痕

作者:慕遥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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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回临危难,终诉衷肠



      凌若夕将自己爱慕上官无痕的少女情思坦然告诉了雲剑飞,还抬眸问道:“剑飞,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雲剑飞一怔,笑道:“我怎么知道?”
      “哼!”凌若夕小嘴一撅,嗔道,“我把什么都告诉你,你却不给我出主意。这算什么朋友?还说什么有同门之谊呢!”
      “你别生气。我给你出主意就是。”雲剑飞忙去哄她,替她思索。但他自己都情窦未开,从未遇过情事,又怎知应如何做?挠挠头,道:“依我看,你不如直接去告诉上官大哥吧!”
      “告诉他?”凌若夕一怔,又是飞霞扑面,低头撅嘴道,“那……我应该怎么说?”
      “你心里怎么想,嘴里就怎么说喽!”雲剑飞一拍胸口,大声道,“我们都是江湖儿女,应该快意恩仇才是。何必这么扭扭捏捏呢?”他没有读过书,只在流浪时听人说过“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也不管具体何意,此时也照搬了出来。
      凌若夕扑哧一笑,却在心里暗自思忖是否应照他所言对上官无痕表白,踟躇道:“可是,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雲剑飞重重地一拍她肩,笑道,“放心吧!有我帮你!上官大哥一定会接受你的!”

      这夜,上官无痕在房里擦拭“白玉寒光剑”,收剑入鞘。却又情不自禁地将“烟雨图”取出,幽幽望着这幅江南美景,追忆起与雨烟携手同游的缱绻情意。
      门外传来一声轻唤:“上官大哥,你睡了吗?”正是凌若夕的声音。
      他回过神来,道:“没有,进来吧。”
      凌若夕推门进来,她身穿棠梨衫子,略施胭脂的脸颊红润飞霞,更显娇俏。见他又展开了“烟雨图”,她心中微微一酸,轻声道:“上官大哥,你又在想雨烟姐姐了?”
      上官无痕心中一痛,淡然一笑。
      “我知道你和雨烟姐姐感情很深,失去了她,你会很痛苦。”凌若夕蓦地抬眸深深凝望着他,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不过,你别太伤心了。没有了雨烟姐姐,你还有我啊!”
      上官无痕一怔,看到她充满深情的眼光,不禁心头一凛,失声道:“若夕,你……”
      既然决定将积压内心深处的真情道出来,凌若夕便不再迟疑,真切热诚地望着他,声音有些颤抖。“上官大哥!也许你不知道,早在一年前,我就很敬佩你。在铲除奸臣的故事中,你的潇洒冷静,你的足智多谋,还有你对雨烟姐姐的感情,都让我钦佩不已。虽然,那时,我还没有见过你,但在我的心中……你早已成了一个英雄,成了一个神!”
      上官无痕震动了,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少女心中竟是如此伟大。
      “后来,我终于认识了你!在与你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又发现,原来,你比传说中……也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你是如此重情重义,对雨烟姐姐也一片真心。那天,我看到你为她的死而岔气昏倒,我……我的心,真的很痛!”凌若夕眸中泪光闪烁,幽幽道,“本来我对你只是敬佩尊重,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对你还有……还有那种仰慕的感觉!”
      上官无痕更是心中撼动,也深深地注视着她。
      “以前,我是真心祝福你和雨烟姐姐能长相厮守,白头偕老。可是,雨烟姐姐她……”说到这里,凌若夕已泫然欲泪。“看到你伤心欲绝的样子,看到你一天比一天憔悴,我真的很伤心。上官大哥!我知道你不能没有雨烟姐姐,不能没有红颜知己……”
      她的话直指自己的内心深处,上官无痕的心更是隐隐作痛。
      “所以,我今天大胆地说出来,是希望……我能代替雨烟姐姐在你心中的位置,代替她来关心你,帮助你,照顾你!上官大哥!我真的不想看着你再为雨烟姐姐伤心了!”凌若夕垂下眼帘,泪雨簌簌而下。
      窗外,雲剑飞正悄悄注视着他俩。原来,自凌若夕开始表白时,他就在外偷听。见她泪如雨下,他心中暗叹:若夕真的是对上官大哥一片真情啊!这些日子,她为上官大哥不知哭了多少次……
      见到她为自己凄然泪下,上官无痕一阵感动。自雨烟走后,凌若夕对自己嘘寒问暖,关心倍至,陪伴他走过人生中最艰苦的日子。他对她也满是怜惜感激,却没想到她竟对自己充满爱慕。心中一股柔情涌动。
      他不禁伸袖轻轻为她擦拭眼泪,温言道:“若夕,别哭了。你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很高兴。”
      他温颜柔语,凌若夕心中又涌上一股欣喜激动,抬起泪眸望着他,颤声唤道:“上官大哥……”
      “你的话,我都明白。”上官无痕含笑注视着她,柔声道,“若夕,我答应你,不会再为雨烟伤心难过。因为,一个人可以为情而死,但不能为情而活!”
      “为情而活?”凌若夕迷惘地望向他。
      “不错。”上官无痕点点头,严肃郑重地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有很多事要做,或实现抱负,或许身家国。如果只有儿女情爱,那就太空虚了。我不会因雨烟的死而意志消沉,只会为她继续好好活下去,杀丁原红衣为她报仇。”
      凌若夕呆呆地望着他,见他并不言及是否接受自己一片真情,一颗心不由砰砰直跳,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渍。
      “若夕!”上官无痕长叹一声,一只手轻扶她肩,正色道,“我也希望,你能像我这样。”
      凌若夕的心顿时一颤,失声唤道:“上官大哥,你是说……”
      门外的雲剑飞心中也是咯噔一跳,暗叫:不好!
      果然,上官无痕缓缓道:“我虽然能放下雨烟去世的包袱,但在我心里,只有雨烟。不管她是否活着,我都不会改变。”
      凌若夕的心登时一沉,凄楚地望向他,泪水又顺着脸颊落下。
      上官无痕真切地凝视着她,柔声道:“若夕,这段日子你一直陪着我,我很感激,也明白你的感情,理解你的感受。而我,却无力接受。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凌若夕心中一寒,炽热的心已经凉透,有如一盆冷水泼到滚烫的铁石上,幽怨地注视着他,痛楚地摇头。“不……”
      “若夕!别折磨自己了。”见她如此凄楚心碎,上官无痕好生不忍,安慰道,“你是个好姑娘,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你会有自己的幸福……”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你?”凌若夕急急打断他,泪雨潸然,哭道,“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雨烟姐姐!折磨自己的不是我,是你啊!”
      “我……”上官无痕的心剧烈抽搐了一下。不错,他的确忘不了雨烟。曾经,他见叶尘枫思念寒霜,一直不肯接受紫璇,还曾在心里怪责叶尘枫太固执。而当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时,他才明白,原来爱一个人至深,即使她永远离开了自己,自己也不可能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虽然他曾经也有过为之心动的女子,但经历了两年的朝夕厮守,经历了这次生离死别,他已深深明白:如今他心中所爱所思,唯有雨烟!
      凌若夕凄绝地盯着他,眸中盈满泪水却含恨含怨,颤声道:“上官大哥!你好狠心!”说完,猛然转身,开门奔出。
      雲剑飞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来,顿时一呆,唤道:“若夕!”
      凌若夕停住脚步,凄楚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又跌跌撞撞地向自己房间奔去,“砰”地关上了门。
      “若夕!”雲剑飞心中担忧,忙追了过去,推门进屋。
      上官无痕追了两步,就停住了。想到方才凌若夕哀怨的目光,凄绝的神情,心中震动。那种神色,实在像极了当年的雨烟。在她甘心入宫的前夜,在她去牢中探望自己的那日,在她企求自己饶她父亲的时刻,她都用这样的眼神深深地凝望着自己。“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想到雨烟,他又一阵心碎,柔肠寸断。

      凌若夕回到房里,扑到床上失声痛哭。方才,上官无痕那么怜惜地为她拭泪,让她一度以为他真的愿意接受他。结果却……她的心已被他刺伤,痛楚不已。
      雲剑飞在床边坐下,却不知用何言辞安慰她。“若夕……”
      “为什么?为什么?”凌若夕深感被拒绝的痛苦,颤声哭道,“为什么他不肯接受我?我对他,真的是真心啊!”
      “若夕……”雲剑飞长叹道,“上官大哥的心里,只有丁姑娘。如今,虽然丁姑娘已经去了,但他的心,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可是雨烟姐姐已经永远地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凌若夕腾地坐起身来,含泪盈盈的眸子怔怔地盯着他。
      雲剑飞轻拍她肩,叹道:“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劝你去告诉他。如果上官大哥只因为丁姑娘走了,就放弃她而接受你。如此见异思迁,还是令人钦佩的‘无痕剑侠’吗?还是让你如此爱慕的上官大哥吗?”
      凌若夕的心被震动,停止了哭泣。
      “若夕,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被上官大哥拒绝。”雲剑飞恳切地注视着他,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叹惋。“你不要怪上官大哥,要怪,就怪我吧!要不,你打我一拳出气,我决不还手!”
      凌若夕忍不住扑哧一笑。“是上官大哥不接受我,关你什么事?不过既然你甘心让我打,我当然不会错过机会!”说着,一拳砸在他肩头。
      “哎哟!师姐饶命!”其实她并未用力,雲剑飞却故意装作痛苦呻吟。
      见他装得太假,凌若夕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却立时又想到上官无痕的婉言拒绝,小嘴一扁,颤声唤道:“剑飞,我……我真的好难过……”
      雲剑飞故意讨好就是想让她忘了这事,见她仍伤心哭泣,顿时慌了手脚,连声道:“若夕,别哭了,别难过了……”
      凌若夕含泪呆瞧了他半晌,忽然哇地哭出声来,两手拉住他胳臂,往他肩上一靠,放声痛哭。她先前面对上官无痕,还能装成成熟持重的模样,但此时面对与自己同样稚气的朋友,却再也忍不住少女大开大合的心性,像孩童一般地大哭发泄。
      雲剑飞一呆,心里随即涌上一股怜惜之情,任她靠着自己哭泣,苦笑道:“好,哭吧。哭过之后,就应该坚强了。”

      开封“二十四桥客栈”。柳清商想尽一切办法治疗雨烟,她知道雨烟双眼难治,便集中精力为她治腿。她曾用小锤敲击雨烟双腿膝下“足三里”、踝部“三阴交”等重要穴道,也曾用热巾为雨烟敷腿,也甚至让她在木桶里浸浴,在桶底烧火,促她腿上血脉畅通。但收效甚微,雨烟双腿仍无多少知觉。
      柳清商又将心思花在药材上,仔细研究各种补药的用途,希望能找到最好的药方为她治腿。这些日子下来,她耗尽心力,也日见憔悴。
      雨烟感激不已,凄然道:“清商,你别再为我想办法了。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你别为了我,自己累倒了。”
      柳清商一边为她用热巾轻擦双腿,一边柔声道:“雨烟,你别这么快就灰心。我答应你,一定会治好你的。”
      楚云茗站在一旁,看着她微显苍白的脸颊上凝着汗珠,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照顾雨烟睡下之后,柳清商为她盖好被子,直起身子,长长吁了一口气。
      楚云茗轻声道:“商儿,快坐下休息吧。”
      柳清商转头看到他真切的目光,心中一暖,向他一笑,在桌前坐下,轻叹道:“雨烟的腿还是没有起色。唉,最好的办法就是为她施针,我又偏生没多少研究。”
      “商儿,别责怪自己。”楚云茗温言安慰道,“待到寒露的《长春医典》送来,你就可以照着针灸了。”
      柳清商一脸忧郁,叹道:“我担心,雨烟的腿,拖得越久,就越不容易痊愈。我一定要想办法。”
      见她烟眉微蹙,满面忧色,楚云茗叹道:“商儿,这些天你为了雨烟,消瘦了不少。别太劳累了,你也要注意休息。”
      “是不是怕我真的累倒了,就没人照顾雨烟了?”柳清商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从小到大身子都很好,这点累,算得了什么?”
      见她的笑容依然是这么淡雅素净,楚云茗心头蓦地涌出柔情,情不自禁地轻握她手,恳然道:“我不是怕你累倒了没人照顾雨烟。我真的不希望看着你这么劳累。你这样辛苦,我……我很心疼。”
      他言真意切,柳清商也不禁感动,抬眸望着他,苍白的面颊浮起浅浅的红晕,柔声唤道:“云茗!”
      两人默默互视,心中都柔情涌动,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切的情意。看着她额边头发微微凌乱,楚云茗忍不住伸手替她拂拭乱发。触到她澄澈中含羞的目光,又不禁怦然心动,就要轻轻抚上她微晕的脸颊。
      正在两人执手相看,情意缱绻之时,睡梦中的雨烟忽然喃喃轻唤:“上官大哥……”
      这轻微的响动打破了两人脉脉的情绪,他俩登时回过神来。柳清商脸上微微晕红,飞快地向他掠了一眼,转身回到床边。
      楚云茗望着她的背影,想到先前与她对视时心底难以控制的深情,想到她寒星点点的眸子,复杂情绪不住涌动,暗道:难道,我真的对商儿她动了情……难道不是因为她长得像紫璇?
      其实,他初见时对柳清商心生好感确实因她面容酷似紫璇,但与她这几月相处下来,他已渐渐被她的清雅平和的气质,善良聪慧的心性所吸引,朝夕相对,早已日久生情。他先前一阵迷惘,总以为自己将她当作了紫璇的替身,才会对她生出情意,也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不能这样不公平地对待她。
      可方才,他深深凝视她,轻抚她柔发时,心里根本就没有想到紫璇,只是感到面对眼前的柳清商,自己确实不禁心中柔情暗涌。
      他心绪不宁,胡思乱想。而这时柳清商却轻声唤道:“云茗!”
      楚云茗一怔,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既然雨烟已经忘了上官大哥了,怎么会总在梦里唤他呢?”柳清商蹙眉道,“这说明上官大哥在雨烟心里仍然很重要,她至少在心底还记得他,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楚云茗长叹一声。“也不知道上官兄现在哪儿,也许真要见了他,雨烟才会记起他。”
      柳清商沉吟道:“云茗,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既然现在做好了轮椅,我们就送雨烟去和上官大哥团聚吧。”
      楚云茗心中一动,思忖一阵。“不错。那我们明天就动身去找上官兄吧。他现在应该还在江南。”
      紧闭双眸的雨烟身子微微一颤,泪水顺着面颊流下。

      凌若夕向上官无痕表达了爱慕之情,他婉言谢绝。这么一闹,凌子规与丝竹也知道了。
      凌子规虽表面不拘小节,实则极为心细。他早看出凌若夕对上官无痕的感情并不是崇拜敬佩这么简单,但因近来要照顾丝竹,雨烟之死又扰乱他心神,没时间与妹妹谈及此事,长叹一声。“夕儿实在太傻了。大哥心里,只有雨烟啊!”
      丝竹自与他们相聚之后,一直生活在自责的痛苦之中,对凌若夕的心事也未过多注意,轻声道:“也许,夕儿正是目睹了上官大哥和雨烟姑娘的感情,才对他一往情深……现在,她只是一心要代替雨烟姑娘。”
      “你说的对。夕儿虽从小习武,被爹当作儿子一样调养,可她毕竟是姑娘家,又经历了那么多的变故,总喜欢将心事埋藏起来,连我都不告诉。”说到这儿,凌子规心中怅然,又无奈叹气。
      “那是你这个做兄长的对她关心太少了。”丝竹轻扶住他,柔声道,“子规,她毕竟只有十八岁,还太年轻。平日里,你就不应该放任她一个人闯荡江湖,那样太危险了。”
      “这我倒不担心。”凌子规微微一笑。“一般人伤不了她,更何况有剑飞常和她在一起。两个人虽然常常斗嘴,有危险时倒是同声同气。正因为这样,他们才有机缘,得拜‘江南神丐’为师。”
      “子规!”丝竹柔声劝道,“我看,夕儿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平静了不少,你应该找她好好谈谈。”
      “我会的。”凌子规苦笑一声,轻拍她手背,便站起身来,朝妹妹房间走去。

      见凌若夕双眼红肿,凌子规心中关爱怜惜,温言问道:“夕儿,你想通了吗?”
      “我……”说起这事,凌若夕心中一酸,低下头来。
      “夕儿,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你关心不够。”看着这个本来活泼刁钻的妹妹如今为情憔悴,凌子规满心的不忍和内疚,叹道,“没有常和你谈心,才让你……”
      “哥!”凌若夕抬起朦胧的泪眼,心中凄切,轻声道,“都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凌子规微微一怔。他深知妹妹的性子,即使自己错了,也从来嘴硬不服输,而这时竟然如此通情理,实在出他意料。他长长一叹,轻扶住她双肩,温然笑道:“夕儿,你真的长大了。”
      凌若夕心头又是一酸,颤声唤道:“哥……”搂住他头颈哭出声来。
      凌子规心生怜爱之情,轻拍她脊背,柔声道:“夕儿,不是哥哥有意要伤你的心。你对大哥的这片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凌若夕心中一痛,抬起眸子,含泪盈盈地望着他。
      “大哥他心里,只有雨烟一个人。”为了让她彻底死心,凌子规狠心地把话说绝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你。你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呢?”
      凌若夕心知他所言非虚,可一颗心却有说不出的难受,泪流涟涟。
      “夕儿,听哥哥一句劝,好吗?”凌子规郑重地道,“过分执著只会给自己徒增痛苦。该放弃的,就应该放弃,也许放弃之后,你会发现新的幸福。”
      凌若夕忽然止住了抽泣,兄长的这两句话,深深地震动了她痛楚的心。

      这一夜上官无痕也心乱如麻,难以入眠。四年来与雨烟相处的每一幕都不住在脑海中重现,想到她为自己付出的牺牲,不禁直感一阵刻骨铭心的伤痛,喃喃唤道:“雨烟……”
      这时,传来一阵笛声。曲调是那么熟悉,正是初识凌子规时他所吹奏的旋律。但那时音律时而高昂,意气风发,又时而悠扬清幽,变幻莫测。但此时听来,却低回婉转,缱绻回旋,流露出缠绵的情意,似乎是一男子在对着爱人倾诉衷肠。
      他听着如此美妙的笛声,想到了从前雨烟对吹笛人的评述:“他应该是文雅高古之士,表面上装作洒脱旷达,玩世不恭,其实,他心里很苦,有很多结解不开。”不错,上官无痕自己也是这种人,如今他最大的心结,便是雨烟的离去。想到这些,他一阵深深的心痛。

      房里,凌子规吹奏玉笛,双目却久久地凝视着丝竹,眼神中满是深情。
      丝竹坐在桌前,含笑聆听。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实深。从前丝竹因错怪凌子规常去寻花问柳而心伤,甘愿沦入风尘。如今他们误会尽释,两心爱悦,这些日子患难扶持,凌子规又日夜不离地照顾她,情意更浓。
      一曲奏罢。凌子规在她身边坐下,微笑温言道:“丝竹,你知道吗?我早就想将这曲《丝竹吟》奏给你听了,只是一直都没有这个机会。”
      丝竹浅浅一笑。“原来你还记得。”
      在三年前分别时,丝竹曾要凌子规为她作一首曲子,待到重逢时吹给她听,凌子规日夜思念她,果然作了这曲《丝竹吟》。雨烟初听此曲时也大加赞赏。但两人重遇时丝竹恼他风流成性,将自己卖入“醉梦楼”,一直对他极为冷淡。后来她被丁原、红衣捉住被雨烟换回后,又一直担心雨烟,两人少有互诉情意之机。这事便一拖再拖,如今终于听到了他为自己亲作的曲子,她心中欢喜不尽。
      “你说的话,我又哪句不记得?”凌子规温然含笑,右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左手将她揽入怀中。“前几天你昏迷不醒,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丝竹轻靠在他肩头,直感一阵温馨恬静。“子规,对不起,是我身子太弱,让你担心了。”
      凌子规笑道:“要想让我安心,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丝竹诧异地抬眸望向他。
      凌子规含笑道:“我们不如定下日子,早日成亲。”
      “成亲?”丝竹怔住了,直起身子背对着他。虽然两人从小定亲,虽然早已两情相悦,可是成亲之事,她却从未想过。
      见她苍白的面颊微显晕色,凌子规轻叹道:“怎么?丝竹,你不想成亲吗?”
      丝竹转身忧郁地望着他,轻声道:“我怎么会不想成亲?可是,子规,以前我怪你出入青楼,后来知道了你迫不得已的苦衷,又被丁原捉住。幸好有雨烟姑娘舍身相救,才能再与你在一起。而雨烟姑娘,却因我而死,上官大哥又是那么痛苦……子规,我们怎能在这个时候成亲呢?”
      凌子规长叹一声,握住她手,道:“你说的,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但是,你看看大哥,他本来正准备和雨烟成亲了,现在却成了这样,懊悔已经来不及了。我一直在想,世事难料,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是担心,我们俩最终不能白头偕老……”
      “子规!”丝竹心中一颤,脸色微变,嗔道,“你别胡说。你放心,我这一生,是非你不嫁的。可是,现在你还尚未完成你爹的遗愿,找到你们那个‘琅環洞天’。我不希望因为我,而耽误这件事。”
      “丝竹……”凌子规想到这些事,更感心乱,只得长叹。
      “子规,你知道,我脾气很倔。”丝竹幽幽道,“请你不要勉强我,我现在……真的没有成亲的打算。”
      “我明白。”凌子规轻扶住她双肩,怜惜横溢地凝视着她。“我不会为难你的。等到我们为雨烟报了仇,等我们找到了‘琅環洞天’,我们就成亲,好吗?”
      丝竹浅浅一笑,点点头。她忽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凌子规的笑颜渐渐模糊,全身乏力,已经支持不住了。
      “丝竹!丝竹!”凌子规一把搂起她就要倒下的身子,急声唤道,“丝竹!你怎么了?!”
      而他怀中的丝竹,已经紧闭双眸,再次失去了知觉。凌子规哪里知道,她中了“唐门”的极慢性毒药“炎冰散”,如今药性已经渐渐发作了!

      丝竹中毒之事,除了丁原、红衣,就只有雨烟知道。清晨楚云茗二人与她商量去寻上官无痕,她本不愿,但想到丝竹所中奇毒,如今已过中秋,不知是否发作。她心中担心,便点头答应。于是三人一路南下。
      从开封去江南,必经徐州。但开封与徐州之间,则尽是山崖峭壁,一片荒野树林。幸好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已非之前的炎热夏日。柳清商推着雨烟前行,一路向她描绘沿途的景色。
      雨烟却一直脸色忧郁,默默听着。忽然,她感到轮椅停住了,身边楚云茗的脚步声也陡地消失。她一怔之下,问道:“云茗,清商,怎么了?”
      楚云茗低声道:“商儿,你护着雨烟。”又上前一步,朗声道:“颜丹凤,又是你?”
      “颜丹凤?”雨烟顿时一惊。两年前她毒手害死寒霜,折辱寒露,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眼前,颜丹凤笑盈盈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她身边站着一名黑脸虬髯道士,楚云茗并不认识。记得大半个月前,她也这样与松涛道人忽然出现,还用带毒暗器偷袭楚云茗,害得他险些丧命。双方可谓旧恨未除,又添新仇。
      柳清商一见颜丹凤,也是面色苍白,略显惊惶地转头瞧了楚云茗一眼。
      颜丹凤笑道:“楚云茗,好些天不见了。怎么?你身边又多了一个美貌姑娘……”说着,向雨烟一瞟,随即呆住了,脸色立变。原来,她早听丁原、红衣言道雨烟跳崖身亡,没想到她竟会和楚云茗在一起。
      楚云茗淡然看看她,也知她为何惊骇,道:“这是雨烟,你不会不记得吧?你的同伙害得她腿骨尽断,我正要寻你们报仇呢!”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焦急万分。他深知颜丹凤乃一厉害劲敌,身边这道士也一定不是省油的灯。雨烟瘫痪失明,柳清商又不懂武功,若真动起手来,他一人怎能顾得周全?但既然这两人拦路,一战必定难免。
      颜丹凤哼了一声,向雨烟冷冷道:“真没想到,你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竟能不死。”
      “颜姑娘,跟他们说什么废话?直截了当地问吧!”那卤莽道士不耐烦地道。
      楚云茗冷笑道:“颜丹凤,记得上次你带来了‘青城’掌门,不知这位道长又是何方神圣。你们‘唐门’真是可笑,和众位道长倒很熟稔。”他尽量推延时间,希望能想到脱身的办法。
      那道人大声道:“我道号松柏。你就是‘镇远将军’楚云茗?”他正是松涛道人的师弟松柏道人。
      楚云茗淡淡笑道:“这么说来,道长定是松涛道长的师兄了?”
      松柏道人脸上一红,道:“我是他师弟。”原来,“青城派”向来是先入门者为大,虽然他年纪比松涛道人大了六七岁,仍是居幼,也无资格继任掌门。
      颜丹凤笑道:“松柏道长,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楚云茗吗?”
      “对!”松柏道人大声问道:“楚云茗!我问你,你把那张‘来凤琴’藏到哪里去了?‘常宁公主’已经答应三夫人交出‘来凤琴’了,就是不知道你把它放在哪里。”
      楚云茗一惊,与柳清商对视一眼,心中思忖:紫璇怎么会答应交出“来凤琴”?
      雨烟听了,也一阵惊疑。
      “快说!”松柏道人喝道,“只要你老实说出来,我们就不为难你!”
      楚云茗心里焦急,面上却淡然一笑。“既然紫璇答应把‘来凤琴’给你们,自然会告诉你们藏琴的地方。”
      颜丹凤娇笑一声,道:“楚云茗!你这样不爽快,就不要怪我对你身边这两位姑娘辣手无情了。”
      柳清商将雨烟向后一推,轻声道:“云茗!我会保护好雨烟,你不用照顾我们。”
      “哎哟!好体贴的姑娘!真是有情有义!”颜丹凤笑道,“看来,你们已经是一对了!”
      柳清商面颊微起红晕,推着雨烟躲到楚云茗身后。
      楚云茗见势不得不战,“嗖”地抽出“青釭剑”直指着他俩,心中拿定主意:不管怎么样,我挡在她们面前,不让颜丹凤靠近一步!
      “臭小子!”见他拔剑,松柏道人大喝一声,两步上前,拂尘一挥,攻向他头颈。
      楚云茗双脚站定,宝剑直插向他心口,这招“琴心剑胆”配上这柄绝世神兵,任何人都不敢硬接。
      松柏道人本性子卤莽,但上次与冷如云交手时自己也是太过大意,被他一招“白骨露野”击中,右臂受伤极重,养了一个多月才痊愈。在来之前,松涛道人再三嘱咐,言道楚云茗的“青釭剑”远胜冷如云之“无情剑”,让他务必小心。正因如此,他才闪身一退,避开了这一招,方才那招“鸿飞冥冥”便只使得一半。
      “好剑法!”颜丹凤抽出柳叶刀,猱身上前,一招“接踵比肩”,一刀劈向楚云茗肩头。
      楚云茗连忙一个翻身,宝剑一划,攻向她小腹,正是那招“一衣带水”。这一招极为巧妙,毫无先兆,颜丹凤大骇,被逼得缩身后退。
      两人联手合攻楚云茗。要论真实武功,颜丹凤比他要差上一截,但这松柏道人内力深厚,却是一劲敌。虽然楚云茗宝剑锋利,但又要防颜丹凤使毒,还要顾着身后二女,一心多用,面对两大高手,不免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颜丹凤的刀法与普通刀法颇为不同,寻常刀法大气恢弘,就如豪气干云的铮铮铁汉,而她的刀法则轻灵小巧,便若秀丽乖巧的小家碧玉。拂尘本应属阴柔,松柏道人却使得犹如一柄钢刀。两件兵刃一刚一柔,两人却用得反了。楚云茗从未见过如此搭配,更难想出奇招对付。
      柳清商推雨烟退了几步,眼见着楚云茗处于下风,心中甚急:怎么办?再这样下去,云茗会撑不住的!
      雨烟目不能视,只听到忽忽风声,更是胆颤心惊。
      颜丹凤见二女越退越后,几度想撇开楚云茗去对付她们。但每次都被楚云茗逼得回招,根本不能脱身。原来楚云茗早料到她会如此,拼着不接松柏道人的拂尘也要将她困在战团。正因如此,他肩背也被拂尘猛地击中。
      “云茗!”柳清商见他受伤,心中一颤,失声叫了出来。
      雨烟一听便明白不妙,更是脸色煞白。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轻笑,又一少女出现眼前。
      颜丹凤一边挥刀,一边叫道:“沁儿!快去捉住她们!”原来,这少女正是仇胭脂手下侍女沁儿。
      楚云茗大惊,他一心要将颜丹凤、松柏道人拦在身前,却全然没料到他们还有后招。宝剑一晃,又使一招“一衣带水”,划下二人胸腹。双足一点,就欲过去攻向沁儿。
      谁知沁儿甚是狡猾,绕了一大圈才逼近二女。楚云茗苦于有二敌于前,根本不能接近。眼见着二女就要落入敌手,他心中只道:我一定要保护她们!不顾身后二敌,一个飞身,腾空跃起,“青釭剑”直直伸出,刺向沁儿心口,正是那招“不蔓不枝”。
      沁儿没想到他竟不顾自身危险,大为惊骇,不知应如何闪避。就在这时,楚云茗忽地感到背后一痛,全身真气外泻,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正好落在雨烟身前。原来,颜丹凤趁他急于救人,背后门户大开,不失时机地一刀劈向他后背。
      “云茗!”柳清商大惊失色,忙上前扶住他。
      “云茗!”雨烟这时才知道是楚云茗受伤倒地,也想摸索着去扶他,却全身一软,也摔在地上。
      楚云茗强忍背上伤口痛楚,回身扶雨烟坐好。
      柳清商心中一颤,一把扶住他手臂,失声唤道:“云茗!”
      楚云茗神色凝重,轻拍她手背,低声道:“我没事。”
      沁儿先前被他一剑吓得全身簌簌发抖,这时才回过神来,转身奔到颜丹凤身边。
      颜丹凤嫣然笑道:“怎么样?楚云茗,你不是我对手吧?上次我有本事把你弄得只剩半条命,这次我也有本事把你的心上人弄得半死不活!”说着,不怀好意地瞥了柳清商一眼。
      楚云茗将二女拦在身后,凛然道:“我决不容许你伤害她们!”
      颜丹凤眼珠骨碌一转,笑道:“好!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我可以放过她们两个中的一个,你自己选吧!”
      楚云茗登时一怔,不明白她是何意。他本决心拼尽全力保护二女,这时自己受伤,已不是颜丹凤三人的对手。如今她竟答应放过一人,实在不可思议,但此时大难临头,究竟要救谁呢?他转头看了看柳清商,见她清澈的眸子幽幽凝望着自己,又瞧瞧雨烟,她面色惨白,眼中含泪。
      松柏道人不耐烦地道:“怎么?选好没有?”
      楚云茗注视着柳清商,终于作好决定,面不改色,挡在雨烟身前,正色道:“你要对付我和商儿,尽管招呼。不过,希望你放过雨烟。”
      听了这话,颜丹凤神色怪异,向柳清商瞪了一眼,又冷笑道:“好哇!‘朋友妻,不可戏’。没想到你最在乎的,竟是别人的未婚妻。哼!”
      “我想保护谁,与你无关!”楚云茗凛然道,“我决不许你伤害雨烟!我也决不会告诉你们‘来凤琴’的下落!”
      知他如此守护自己,雨烟心中感激,已泫然欲泪。
      松柏道人怒喝道:“好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楚云茗哼了一声,他自知此劫难逃,作了选择之后,转头凝视着柳清商,目光中再不掩饰温柔的情意,柔声问道:“商儿,你怕不怕死?”
      柳清商微微一笑,柔声道:“人孰无死?能和你死在一起,我也心满意足了。”
      见她眸中寒星点点,流露出无尽的柔情,楚云茗温然一笑,伸手过去,握住她冰凉的手。两人在生死之际,心灵互通,已不再需任何言语。
      见到这一幕,颜丹凤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道:“都死到临头了。真是多情种子!”
      “谁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呢?”就在这时,半空中传来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童前辈?”楚云茗大喜,抬头望去。
      果然,只见一个老者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一身灰布补丁短衫,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正是“江南神丐”童鹤仙。
      “童伯父?”雨烟听到这声音,也登时想了起来,知道强援已到,心中稍安。
      颜丹凤也一眼认了出来,惊道:“童鹤仙?是你!”
      “当然是我了。”童鹤仙将手中竹棒一晃,笑道,“怎么?小丫头,你想伤害云茗和雨烟,有没有问过我啊?”
      颜丹凤心念一动,暗想:这个老东西倒很难对付!反正目的达到,还是早撤了吧!向松柏道人和沁儿递了个眼色,右手一扬,撒下一片烟雾。
      童鹤仙连忙转身,竹棒一挥,将楚云茗三人挡在身前。他深知颜丹凤洒下的烟尘必定比“青衣帮”的“酥醉消魂散”要厉害得多,不敢怠慢。
      果然,烟尽雾散,三人已不知踪影。
      童鹤仙上前轻拍雨烟肩头,叹道:“雨烟,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唉,真是……我那上官贤侄要是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雨烟心中一酸,颤声唤道:“童伯父……”泫然欲泪。
      楚云茗本以为难逃一死,没想到童鹤仙从天而降,柳暗花明,又惊又喜,来不及裹伤,上前问道:“童前辈!您怎么会……”
      童鹤仙呵呵一笑,道:“傻小子!你忘了,我是‘江湖百晓生’,你们遇到了危险,我怎么会不知道?”
      楚云茗也是一笑,转头向柳清商看去。他俩先前面对生死大劫已不再有多番顾忌,用目光互诉情意,此时难后逃生,想到方才的情景,不由都是脸上微红。
      童鹤仙也向柳清商瞧去,笑道:“这位姑娘长得真像紫璇。”
      柳清商上前敛衽为礼。“晚辈柳清商,见过‘江南神丐’前辈。”她对锄奸之事了如指掌,当然也明白童鹤仙的身份。
      楚云茗解释道:“童前辈,商儿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朋友。”
      雨烟也道:“清商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云茗的红颜知己。”
      童鹤仙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唉!紫璇虽然和柳姑娘很像,却没有柳姑娘这样超凡脱俗的气质。难怪云茗愿意和你同生共死呢!”
      柳清商微笑道:“前辈说笑了。”想到方才楚云茗坚定地握着自己的手,不禁心中一阵甜蜜。
      见童鹤仙如此直言,楚云茗也感难为情,便岔开话题,道:“童前辈,刚才若不是您及时赶到,只怕我们就危险了。那颜丹凤,真是狠毒。”
      童鹤仙微敛笑容,道:“云茗,你们以后一定要小心,‘唐门三姝’比起丁天霸,可难对付多了。”
      柳清商脸色微变,失声道:“‘唐门三姝’?”
      “当然了。”童鹤仙见她不会武功,以为她不熟悉江湖事,正色道,“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不光是丁原红衣,为了‘琅環洞天’的地图,很多门派都会来用尽一切办法抢夺‘烟雨图’和‘来凤琴’。最难对付的,自然是‘唐门三姝’了。”
      楚云茗沉吟道:“我以前听您说过‘唐门三姝’的名号。这颜丹凤,就是其一,的确心狠手辣。那另外两个,又是谁呢?”
      “‘唐门’的原任掌门唐敖之已经死了,他的遗孀仇胭脂继任。仇胭脂还很年轻,人称‘媚阎罗’,长得很妖媚,却阴险狠毒,手段残忍,常折磨得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唐门三姝’之首。”童鹤仙久历江湖,早对武林之事打听得一清二楚,讲道,“颜丹凤是她师妹,人称‘俏罗刹’,她的手段,你们已经见识过了。”
      想到颜丹凤逼迫楚云茗抉择,柳清商心有余悸,轻声道:“她的确太狠了。”
      童鹤仙叹了一口气,道:“最厉害的,却不是她俩,是她们的小师妹,‘血观音’颜丹柔。”
      “‘血观音’?”乍听这个外号,楚云茗心中就咯噔一跳。
      “颜丹柔是颜丹凤的妹子,还不到二十,据说长得像观音菩萨一样端庄秀美,却综合了她两个师姐的本事,最擅长的就是毒药和暗器,杀人不见血。她一直待在川内,足不出户。”童鹤仙又自嘲地笑笑。“连我这个‘江湖百晓生’,也从未亲眼见过她。”
      雨烟颤声道:“这么说来,她岂不是很可怕?”
      童鹤仙点点头,嘱咐道:“所以,云茗,你们一定要小心。好了,我也该走了。”
      三人都是一怔,同声问道:“您要上哪儿去?”
      童鹤仙微微一笑。“现在紫璇也有危险,我得去看看他们。再说,雨烟,我也要把你的行踪告诉上官贤侄啊!”
      雨烟微微一颤,低头不语。
      楚云茗担忧地瞧瞧她,正想将童鹤仙拉到一边告诉他雨烟部分失忆的事。童鹤仙却已飞身而起,飘然远去。
      “童前辈!”楚云茗还想追去,忽觉背上微痛,这才想起自己受伤。
      “云茗!”柳清商忙上前扶住他,柔声道,“你背上的伤要好好清洗,我们还是先去前面的小镇投栈吧。”
      楚云茗转头看到她满是关切的温柔目光,心中一暖,点点头。

      在到徐州之前,只有商丘一个小镇。商丘在春秋战国之前很是繁华,此时却早已衰落,镇上只有稀稀落落几个店铺,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破旧的客栈。
      柳清商让小二去烧水,她则先照顾雨烟躺下休息,才扶楚云茗去了另一个房间。
      楚云茗脱去上衣,露出后背。柳清商看到他背上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已开始结疤,心中微微一痛,道:“幸好这次她刀上没有淬毒。”
      楚云茗听她口中庆幸,语气却十分疼惜,温言道:“没事,只是皮外伤。不用担心。”
      柳清商绞干润湿的毛巾,揩拭他伤口边的血痕。她动作轻柔,他心里也涌出一股柔情。她取出伤药,轻轻抹在他伤处。她虽是大夫,却非江湖中人,是以身边只有救命药丸而无伤药。楚云茗则是武人,身边必备金疮药。
      楚云茗感到她温软柔滑的手指在背上轻轻抚摩,想到临危难时她脉脉含情的眸子,耳边也回响起童鹤仙的那句玩笑话:“难怪云茗愿意和你同生共死呢!”心中一动,不禁转头看向她。
      而此时的柳清商,也忆起先前的那一幕:他凝视着自己,柔声问道:“商儿,你怕不怕死?”见自己慨然与他同死,他温然一笑,伸手握住自己的手。一阵感动,暗想:云茗选择和我一起死,那在他心里,我究竟是否重要呢?蓦然抬眸,正好触到他深切的目光,心中一颤,垂下眼帘。
      楚云茗此时也心乱如麻,两人一时间都默默不语。
      柳清商为他敷好了药,又用白缎将伤口扎好,将外衣披在他身上,轻声道:“好了。这两天不要太用力,要多休息。”
      楚云茗深深注视着她,道:“谢谢你。”
      柳清商此时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慌乱,起身匆匆道:“我先出去了。”说着,就欲离去。
      “商儿!”与此同时,楚云茗却忽然拉住了她冰凉的手。
      柳清商心中一颤,脸色苍白,停住脚步。
      楚云茗站起身来,轻扶她肩,深深地凝视她,柔声道:“商儿,今天,我选择救雨烟,你知道为什么吗?”
      柳清商又怎会不知?她低垂眼帘,轻声道:“我明白。雨烟是你朋友的未婚妻,你应该保护她。而我……”说到这儿,她却住口不说。
      “你说的不错,上官兄不在,我应该替他保护雨烟。而你……”楚云茗注视她的目光满是柔情与怜爱。方才上药时他一直沉默不语,其实一直心潮汹涌,早已是惊涛骇浪。他已暗自下定决心,正色道:“童前辈没有说错,我的确是想和你同生共死。因为现在,你……已经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这话一出口,柳清商登时一颤,抬起含泪的眸子,迷惘而诧异地望着他。
      “商儿……”柔情爱意填满他胸臆,楚云茗柔声道,“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你明白吗?”
      自与她相识以来,他们朝夕相处,早已情苗暗茁。与她一起,让他享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开心愉悦。他已情不自禁地对她动情,只是因她长得太像紫璇,反而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将她当成了紫璇。是以这段日子,两人关系微妙不清。
      而经过了颜丹凤两度相逼,他已渐渐明白,原来自己并不是将她当作紫璇的替身,而是真正对她充满挚爱情意。先前有好几次两人忘情相视,他却一直没有说出口。到了此时,他终于决定向她倾诉衷情了。
      柳清商的心也一直充满矛盾。她从小便和表兄冷如云定下婚约,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心仪思念的是表哥。但自和楚云茗认识的第一天起,她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的坦诚率直,他的真挚宽厚所打动,心里既希望与他成为情侣,却又害怕这一结果。这些日子以来,她表面上虽清净平和,心底却一直被痛苦挣扎所纠缠。
      此时此刻,面对他真切诚挚的目光,面对他亲口道出的深情,她心底欣喜、激动、痛楚等诸般情绪缠绕不止,眸中泪光闪烁,凄然望着他。半晌,才颤声道:“云茗,你……你不是说,你的心里,只有紫璇吗?”
      的确,紫璇的阴影一直无形地拦在二人中间。楚云茗微微一震,随即正色道:“不错,我曾经爱过紫璇。不过现在,她已成为过去,我的心里,只有你了啊!”
      柳清商心中一酸,泫然欲泣。“你……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紫璇,所以才……”
      “不是!”楚云茗心潮澎湃,激动地叫了出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商儿,你相信我,我对你是一片真心!我心中挚爱的,不再是她,而是你!这些日子,我们朝夕相对,共历磨难,我早已对你动了真情……商儿!我真希望,我们之后也能长相厮守,同生共死!”
      柳清商又是微微一颤,已被他热切的目光所感动,恍惚中一阵甜蜜的痛楚,泪水就要夺眶而出,颤声唤道:“云茗……”
      凝视着她泪光点点的眼眸,楚云茗内心深处蓦地涌起一股激动的真情,怜爱地为她拭去脸颊泪痕,再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此时,他们从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浮现脑海:初识不久露宿时她靠在自己膝上入睡,自己忍不住去触摸她的面颊;在药王庙夜宿时自己为她轻轻盖上披风;她打水回来自己痴痴地注视着她;她为自己斟了一壶别名楚云茗的湘波绿,自己一时忘情地握住她手;自己中毒后她泪如雨下,还用嘴将药丸喂给自己;她凄然向自己讲述她的身世;自己连夜赶做轮椅,她温柔地为自己擦汗;自己与她的深情对视,为她拂拭额边乱发……
      触到他爱怜横溢的目光,柳清商再也无法抗拒自己心底对他的深切情怀,情不自禁地依偎在他身前,闭上了双眸,晶莹的泪却落下了苍白的脸颊。
      楚云茗轻轻拥紧她,心中万般激动,只觉得多年来自己那失落飘荡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归宿,也感受到了两情相悦的欢愉。一脸幸福,柔声道:“商儿,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的心里只会有你一人,会一心一意对你。真是上天垂怜,让我能遇到你……商儿,我们今生今世,永不分离!”
      “云茗……”柳清商心中的苦楚他又怎能体会?她泪落如雨,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凄凉,只得依在他怀里,寻求这暂时的温馨。
      正当楚云茗心中柔情涌动之时,一些画面在柳清商脑海蓦然闪过,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一个激灵,一把挣脱他的拥抱,后退两步,颤声道:“云茗,不!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楚云茗陡然一惊:“为什么?商儿,你不相信我?我真的……”
      “不!我相信!可是我……”柳清商眸中含泪,黯然道,“云茗,你对我一片真心,可我却不能坦然对你。有一些事,我一直瞒着你。我……对不起你……”她心中柔肠百折,太多苦楚却无法诉说。
      “商儿!”楚云茗激动地握住她手,恳然道,“你我之间,不需隐瞒。你这么为难,难道……是因为你其实对我并无情意?”
      柳清商蓦地抬眸,看到他焦灼情切的眼神,更是心碎不已,只能狠下心来,一咬牙,道:“不是!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我,我和表哥当年早已订下婚约……我不能再对不起舅舅!”说到这里,泪水潸然而下。
      楚云茗怔在原地,缓缓松开紧握她的手。虽然之前听她谈到舅父表兄,但并不知她早有婚约,乍然听到,顿感一盆冷水当头猛倾下来,只觉全身冰凉,惨然道:“原来是这样……你已经有了婚约?”
      “我当年已经害死了舅母,如果再撕毁婚约,岂非恩将仇报?所以,我一定要找到表哥!”柳清商心中之痛远非只限于此,但她此时能明言告知楚云茗的,也仅是此事了。垂泪道,“云茗,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回想这些日子的相处,楚云茗除了深知自己已对她情根深种,也明白她对自己实非无情,可叹造化弄人,两人终究是有情无缘,无法厮守。想到这里,心痛如绞。
      柳清商拭去眼泪,凄然道:“我去看看雨烟。”黯然离去。
      楚云茗默默望着她微微发颤的背影,想到方才两人忘情的拥抱,明白之后只能以礼相待,她终究和当年的紫璇一般,即使日夜相见,依旧可望而不可即。心中大恸: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商儿!
      柳清商心中早已肝肠寸断,暗自道:云茗,对不起!是我欺骗了你,我辜负了你的真心!我现在拒绝你,也是希望你知道真相那一日,不会太伤心……

      颜丹凤和松柏道人、沁儿又回到了扬州北郊的“杏花酒坊”。
      仇胭脂问道:“丹凤,事情办得怎么样啊?”原来,他们去拦截楚云茗三人是早有预谋。
      “一切顺利。二师姐你尽管放心。”颜丹凤娇然一笑,又道:“不过,我们正准备走的时候,童鹤仙那个老家伙来了。”
      “童鹤仙?”在旁的红衣和丁原都是一怔。
      丁原怒道:“三夫人,童鹤仙这个老不死的可真不好对付,如果不是他,我师父也不会败在那群小辈手里了。”
      仇胭脂沉吟一阵,冷笑道:“别急。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颜丹凤想起一事,笑道:“丁原,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太激动。你猜,我这次去,看到谁了?”
      丁原一楞,问道:“谁啊?”
      颜丹凤嫣然一笑,道:“就是你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已经跳崖自尽的丁家小姐!”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每个人都大吃一惊。丁原更是呆在了原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红衣脸色大变,失声道:“怎么会?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真是命大,竟然保住了性命。”颜丹凤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呀,两腿瘫了,眼睛也瞎了。现在,已成了废人了!”
      “什么?”丁原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
      仇胭脂见他一听雨烟的消息就魂不守舍,心道:看来,他对那丁家小姐用情很深啊!我让沁儿施美人计,可能不管用。一撇嘴,道:“她既然成了这个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松柏道人先前一直不说话,这时忍不住问道:“三夫人,我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仇胭脂笑道:“道长请放心。现在,堂兄和寇掌门正潜心研究修炼‘寒梅三心阵’,进展顺利,正等着道长呢!”
      颜丹凤心念一动,问道:“二师姐,那‘寒梅三心阵’,真的很厉害吗?”
      “当然了。”仇胭脂笑道,“那阵法是借用丁太师的‘寒梅双心阵’为基础,又用我们的瘴毒弥补了其不足,只要一旦练成,任谁也破不了!”
      红衣也得意地笑道:“到时候,就把他们一网打尽,不但可以为师父报仇,那‘来凤琴’,我们也唾手可得了。”
      仇胭脂向她瞥了一眼,心道:那幅“烟雨图”还在她手上,我得想个办法,让她交出来。

      丝竹再次昏倒,凌子规和上官无痕又分别为她把脉,又请来了徐州最好的大夫,而大夫只说她身子虚弱,又有心结,才会支持不住。而二人都感不是体弱心病这么简单,却又不知真正原因。“唐门”奇毒的厉害之处,便在使人中毒而不自知。
      凌若夕急问道:“哥!丝竹姐姐她到底是怎么了?”自上次她遭上官无痕婉拒后,哭了一场,就刻意回避他。这时也只与兄长说话。
      凌子规紧锁眉头,长叹一声。
      见他如此焦虑,上官无痕只得安慰道:“子规,你先别这么担心。也许,正如大夫所说,丝竹只是有心病。她一直为雨烟的死很自责。”
      为了让丝竹好好休息,除了凌子规外,三人都退了出来。雲剑飞见凌若夕神色黯淡,似乎有意避开上官无痕,心念一动,笑道:“上官大哥,你和若夕聊一会,我去找些吃的。”说着,逃一般地离去。
      “剑飞!”凌若夕见叫不住他,又抬眸触到上官无痕注视自己的眼神,心中一颤,低下头来。
      “若夕!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们曾经铲奸除恶的事吗?”上官无痕恢复了平日的随和亲切,似乎根本没有发生前日的事,微笑道,“那今天我就告诉你。”
      “上官大哥……”凌若夕怔怔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何要忽然讲述那些往事。
      “那是两年前的一天。”上官无痕缓踱几步,追思悠然。“我在开封一家酒店喝酒,认识了一对师兄妹,他们就是‘临亲王’叶尘枫和‘常宁公主’紫璇。当时,我就被紫璇的清纯善良吸引住了……”
      凌若夕震惊地睁大了灵秀的眸子,讶然道:“你是说,你最初的心上人是‘常宁公主’,而不是雨烟姐姐……”虽然江湖盛传他们锄奸之事,但并不甚细。她又不像柳清商一样着意打听细节,是以并不知道此事。
      “不错。”提起那一段曾经让他心痛的感情,上官无痕心中怅然若失。“当时,我和雨烟认识已经两年了。我明白她对我的真心,却只把她当成知己,心里所思所念,只有紫璇。”
      “原来是这样。”凌若夕震住了,她只以为上官无痕和雨烟情投意合,却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曲折的感情经历。
      “后来,我、叶兄、紫璇还有当今太子、太子妃、云茗,大家聚在了一起,准备对付丁天霸。”上官无痕陷入回忆之中,幽幽地道,“雨烟也在其中。她忍受着背叛父亲的痛苦,为我们出谋划策。我也曾经一次次地被她的深明大义所感动……”
      凌若夕不禁问道:“那后来,你又是怎样接受雨烟姐姐的呢?”
      “是紫璇婉言规劝了我。”当时紫璇的话,还在上官无痕耳边回响——
      “你心里并不是没有雨烟。你一向视她为知己,其实,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对她……到底有没有爱。”
      “她为了你,忍痛割断了骨肉亲情,背叛生父。她为了你,不惧劳苦奔波,不怕风餐露宿。她为了你,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对你的这一片痴心,相信你也都知道。可是你为什么总想着心中没有你的人,而让痴情于你的雨烟独自心碎呢?”
      凌若夕怔住了。紫璇规劝上官无痕的最后一句话让她也一阵痛楚,她心中更是一片迷惘。
      “而让我真正接受雨烟,还是在那个晚上。”上官无痕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让他终生难忘的夜晚。“雨烟为了换回治我内伤的方法,冒着危险去见丁原……”
      雨烟险些被丁原玷污,见他陡然到来,神色恍惚,泪痕满面。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搂起她,柔声道:“雨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雨烟惊魂初定,颤声道:“上官大哥,你的内伤……我已经知道怎么疗伤了。你先……”
      “别说了,别说了。”他更是心头一痛,柔声道,“雨烟,你怎么这么傻?为了我的内伤,冒这样大的险,这样牺牲自己。你让我……你让我怎么……”
      雨烟抬眸含泪望着他,轻声道:“不要再说不知道怎么报答我的恩情。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你报答。”
      凌若夕深深地凝望着他,眸中闪着晶莹的泪光。她这才知道,原来上官无痕和雨烟的感情,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与坎坷。
      “如今,雨烟虽然已经走了。”上官无痕怅然一叹。“但是,自从那一夜我们相知以后,我就已经决定,我的生命中不会再有别的女子,只有雨烟!不管她是生是死,不管她是否和我在一起……”
      “上官大哥,我明白了。”凌若夕凄然垂下眼帘,落下泪来。
      第十二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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