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跃水

　　宁沛然回去之后一晚无眠，他躺在床上动也不动，脑子里什么也没想，但就是感觉有一股密不透风的力量包围自己，让他呼吸不过来。
　　他熬了一夜，直至太阳升起，惜月在外面敲门，他才睁开胀痛通红的双眼起床。
　　他精神恍惚地在惜月的引导下动作，他做完一切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待，午时过后他才忍不住轻声开口，问从外面走来的惜月:“宋将军今日不来吗？”
　　仅仅提起他，自己便无法呼吸。
　　奴婢正想向公子汇报:“管家刚才在门外与奴婢说刚才将军去找侯爷辞去教练公子一职了，说是近日军中事情繁多怕分心怕教不好公子，侯爷已经重新找了人教公子了。”
　　宁沛然听后一瞬从头凉到脚:他不愿见到我了，他应该是讨厌我了……
　　是他把自己带到这里的，现在又再次抛下他走了。
　　难道他就这么不堪么?
　　这么多年来自己独自忍受孤独，行为怪异，就连身边最亲近的爸爸妈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不能理解自己。
　　他们觉得像他这样的人是疯子、是神经病。
　　他隐忍了这么多年，无人理解，无处倾诉。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想对他敞开心扉的人，自己却变成了人家的烦恼。
　　自己就这么不值得被爱吗？他做人真的好失败啊。
　　如果当初出意外的时候就彻底死去该多好，不用在这继续苦苦挣扎。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床上，放下床幔后跟惜月说自己想休息了。
　　实际上他在里面坐了一天。
　　惜月晚上叫他时，他眼下泛青又晃晃悠悠地出去了，他不想吃饭，叫惜月备水，他想洗澡。
　　等惜月帮他脱得剩下里衣之后他叫惜月去帮他拿壶酒过来。
　　惜月走后他走到外面，在果盘里拿了一把小刀，连着衣服坐在浴桶里面，在水下划开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他想:原来也没想象中那么痛啊。
　　很快浴盆里的水都变成了红色，白色的里衣也被染红了。
　　他感到很热，然后心跳加快，眼前发黑。
　　没有了知觉

　　很久之后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后看见白茫茫的一片，一阵恍惚过后才看见人影。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疼痛。
　　宁致丰见他醒来，弯腰与他对视:“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他逃避自己的眼睛，宁致丰伸手固定他的脸:“身为我宁致丰的儿子，你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
　　宁沛然忽然眼睛泛红，一滴眼泪划过眼角流进来鬓边。
　　宁致丰为他擦去泪水:“不要再有下次了。人只有活着才有可能，死了就变成一摊烂泥，什么都没了。”
　　他昨日听到消息后吓了一跳，扔下所有事务就匆忙过来了。当见到躺着床上脸上惨白，气息微弱的儿子时，他的心不由地泛痛。
　　他捧起宁沛然已经止血的手臂时，他竟然感到了害怕。
　　自己在战场上杀了这么多人，见过太多残忍无比的血肉，他从不害怕。
　　但现在受伤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害怕了。
　　他看着宁沛然乖乖喝完药后才出去。

　　宁沛然喝完药后，脑子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
　　经过这事，他院里的丫鬟奴仆增加了一倍，惜月与另一个大丫鬟轮流着看他，时刻跟着他，不管他如何劝说都没有用。
　　最近可能他因为脑子缺血供氧，淡忘了记忆，只要不特意地沉浸过去，就不会难受。想东西没有那么极端了。
　　宁致丰对外封锁了他的消息，不准这件事情外传出去。
　　宋严在徐阮山嘴里知道消息后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急忙赶到侯府见宁沛然。
　　他到的时候宁沛然正在喝补血的药，见他过来，宁沛然让惜月她们出去一下。
　　惜月见将军在此看着他，就利落地叫一众丫鬟出去了。
　　“你来干什么？不是早已决定老死不相往来了吗？”宁沛然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最近军中事多，不得空闲才不过来的。”
　　宁沛然嗤笑:“竟然如此，你回去忙吧。”
　　宁沛然不想跟他说话，站起身想离他远点。
　　宋严见他要走，过去拦住他，捞起他的左手，撩开衣袖，看见了白皙的手臂上缠了一大段纱布，可见纱布之下的伤口有多长。
　　宋严眉头紧皱，脸色难看:“为什么要这样做，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宁沛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回答他:“没有为什么，你就当我疯了吧。”
　　就像前世父母认为的那样。
　　“看够了吗？走开。”他把手用力抽回来。
　　宋严怕他又弄伤自己，连忙松手。
　　宁沛然见他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心火瞬起，厉声说道:“你今天来这里是单看我死没死是不是！没有想说的就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
　　“既然拒绝我了就不要再过来惹我，我是死是活也与将军无关，你走吧。”
　　宁沛然把脸转向一边，不去看他。
　　“属下只是不想公子以后再做傻事，公子不要因为一时错觉，就去伤害自己。这世上好女子千千万，公子总会遇见属于自己的知心人。”
　　宁沛然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他快步走到屏风后，眼泪一下子滑过脸颊滴落在地。
　　宋严没办法给他想要回应，见他实在不想见自己，无论如何都说通后，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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