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 金色葵

　　（十一）

　　那是一条小巷子，路很窄，青石板路的边角上布满了青苔。
　　袅袅炊烟从不远处一栋房子的烟筒处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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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钟前。郊外。

　　沢田纲吉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是会那么倒霉啊……
　　前几天，没事闲的晚上开了窗户看星星……结果第二天发烧了。被里包恩知道以后，讽刺他弱不禁风，说这么娇弱的他以后嫁不出去了。沢田当时就囧了，他不需要嫁人的啊好不好！好不容易烧退了，下床穿鞋的时候却把脚崴了，好在伤得不重，在床上挺尸了一天就好了……
　　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艾丽的消息，说是可能在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里。他想了想，这事跟彭格列没什么大面上的关系，就自己出来了。结果，开着开着车，车熄火了。他翻开车盖，看着那些零件就愣了……他完全不会修……
　　沢田纲吉立马想到了手机，再丢人也比在这了无人烟的破地方饿死强。
　　可是，他发现他的手机没电了……他明明记得自己前天刚换的电池啊！

　　沢田纲吉站在风中颤抖。他第一次觉得意大利的夏天这么寒冷。

　　无可奈何，只好碰碰运气，沢田把车推到路边，自己向东走去。
　　他突然觉得，超直感这种东西很有价值……
　　他顺着路走，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栋楼。
　　楼门周围种满了鲜花，草地上还有一个水壶。看来是有人常住的。

　　他迈上台阶，刚想伸手敲那扇木门，那扇木门便开了。
　　里面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冲他慈祥地笑着。
　　他愣了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对住，打扰您了……我车子抛锚了……手机没电了，联系不到人。我能不能打个电话？”
　　老奶奶似乎很中意他礼貌的样子，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沢田连忙鞠了个躬，说了句太谢谢您了。

　　屋里放了很多鲜花，满屋弥漫着花的甜蜜香味。
　　“电话在二楼。”老奶奶笑眯眯地对他说。
　　沢田纲吉礼貌地点了点头，便走上了楼。

　　老奶奶拿着剪刀修剪鲜花，看着正从楼上往下走的沢田，笑了笑，说：“小伙子啊，打完电话了？”
　　“嗯，打完了，谢谢您了。”沢田纲吉走到了门口，“不打扰您了，我出去等朋友来。”说完便要开门。
　　老奶奶看着他，笑道：“你朋友还没来吧？不如在这里坐坐，陪我这老婆子唠唠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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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冒着烟，茶杯外壁温了沢田纲吉的手。
　　老奶奶坐在木椅上，看着外面昏暗暗的天空，略带沙哑地说：“最近天气一下变凉了。前几日还挺热的呢，突然一下就变了，真是捉摸不定……”
　　“嗯。”沢田纲吉坐在一个很矮的木墩上，颀长的身子配上这木墩不但没有滑稽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很温馨很家常。“……您是东方人吧？”
　　“呵呵。我是香港人。”老奶奶顿了顿，好似陷入了回忆，继而压低了声音说道：“后来跟着我老公一起来到意大利了。”
　　沢田纲吉怔了下，张了张嘴，没出声。

　　“小伙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老公怎么不跟我住一起对不对？”老奶奶微笑，眼睛弯了起来，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我老公他死于三年前的一场车祸。”老奶奶语气很平和，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我比我老公大三岁。我爸爸是黑手党，而我老公是一个官很小的意大利警察，他叫乔姆。”

　　沢田一滞，抬头看着老奶奶。
　　“我们俩相遇在一个宴会里，一见钟情了。”老奶奶看向沢田，慈祥地笑着，“孩子，你大概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吧？”
　　沢田没说话，老奶奶又接着说：“仅仅一秒，我就觉得我找到了陪伴我后半生的人。那种感觉很微妙。我们俩开始恋爱。然后我就跟着他，从香港来到了意大利。”
　　“但你知道，黑手党是一个很不平静的职业。我爸爸的身份让他背负上与黑手党勾结；在公安机关做卧底的罪名，做了牢。”
　　“那时候，我觉得我的天都塌了。是我连累了他，我去求我爸爸，让他想办法把乔姆弄出来。我想，我以后再不也要跟乔姆联系，我要跟他断了关系。那时候我愚蠢地觉得，爱一个人应该把他藏起来，看着他幸福我就幸福了。”

　　沢田纲吉手指尖一阵刺痛，不禁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隐居在郊外，就为了躲乔姆。直到四十年后的一天，我们俩在一个小超市里相遇。他已是半头白发，他看着我，眼睛一动不动；我也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哭了。”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就是静静站着。都已是年过半百的人，做不出年轻人见面时的搂搂抱抱了。后来，我们俩就像是小姑娘小伙子似的，拉着手穿过那条步行街上的斑驳光影；踩着地上一个个接踵而来的方格子。”
　　“我确认我当初的想法是错的。爱一个人，就要让他陪在自己身边，陪自己走过一辈子。但是，就在我们俩要去领结婚证时，一辆逆行的超速货车毁灭了我们的梦。”
　　老奶奶眼眶中已有泪光闪烁，低头不再说下去。
　　沢田纲吉也是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沢田才出声打破了这沉默：“如果，会连累到对方，甚至会让对方有生命危险，也要在一起么？”
　　“自然……小伙子，你还年轻，很多感受你不能理解。爱不是仰慕，不是憧憬，而是相互陪伴。但如果你错过了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得到了。”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艾丽。
　　她联系自己的时候，自己会觉得充实；她闹大小姐脾气的时候，自己会觉得有存在感；她不跟自己联系了，就再也没有人发短信来“烦”他；没有人再在他身边腻腻呼呼；没有人叫他叔叔叫他哥哥；没有人拿他实验电影台词；没有人……
　　沢田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能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个人并不是名义上的妹妹。
　　而他也不能再拿“只是妹妹”这个理由来应付自己了。

　　他想，现在有些东西需要他要去抓住了。

《家教 金色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