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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ter12
每个人的隐痛
缘于用月光泄密
互相思念的众生
只顾各自生锈
却自然而然地拿起表情
令对方倾倒
世间事无人过问
越近的越远
极目成仇
自己与自己重逢的时刻
只待无根的花朵繁荣得了无着落
阿弥陀佛
我曾经默默地心碎,我曾经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再贪念小冰的温度,我曾经默默地答应自己不再原谅小冰的背叛。她已不再是我的小冰,纯洁的,美好的,甜蜜的。故意忽略,故意忘记,故意掩埋,故意逃避。
2008年的冬天,我回来了,我的故乡,上海。
春节,原本想要和小冰一起度过,但现在不需要了。那次心痛的争执过后,小冰就离开了。她不要我了。
一张单程的车票,一包简单的行李,一个飘零的只身。原来我一直都不属于这片土地。列车已经缓缓前行,向着它要去的目的地。车窗外过往的行人,挥手作别,与他们的亲人、朋友、爱人。而我就这样看着别人,看着别人互相道别。而我就这样远远地站着,孤芳自赏。至始至终,我所追求的原来只不过是浮华背后那个微弱的光晕。我用尽力气追赶的只不过是转瞬即逝的余温。现在光晕熄灭了,余温消散了。我又剩下了我自己。梦中的人,我永远无法追寻的幻影。
他的身影湮没在拥挤的人群中,可是我还是看见了。他焦急的神情,我一如既往地逃避着。再见了,雷诺。靠在车窗边的我,抽出左手,向着他的方向,挥手。
一切都会过去的,时间就是砝码。我们终究坐上了两列开往不同方向的列车,一个是夏天,一个是冬季,没有交点,没有未来。
“晚霞——,晚霞——”
子诺穿过不断涌动的人山人海,呼唤我,向我招手。
他依旧这样高挑,依旧这样清瘦,依旧围着我四年前送给他的白色针织围巾。我站在出口处,等着他向我靠近。不论多久,他总是让我最安心的那个。不需要上前,他就会找到我,就会走近我身边;不需要暗示,他就会将自己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膀,借给我;不需要压抑,只要我的眼泪不争气,他就会静静地守候着,为我拭泪。
“秦子诺——,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接你啊。”
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并示意我把肩上的电脑包卸下来。
“这个,我自己背吧。不重的,一点都不重。”
“跟我还要客气,小丫头——。既然不重,那就给我吧。”
他轻柔地拍拍我的头,笑着递过我肩上的包,将它跨上自己的肩头。
“晚霞——,你的头发长长了。”
“嗯。忘记理发了。”
“那就继续忘记吧,因为这样更好看。”
子诺低头,附在我的耳畔低语。我顿时脸红。
“秦子诺——,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你不在的时候。”
“你还有理了,回去我就告诉秦爸爸、秦妈妈,有你好受的。”
“晚霞——,不要啦——”
我想此时此刻的笑容与笑声是回忆里的一部分。我遗失在昨日,现在我又从昨日里把它找回来。只是笑容背后那个含泪的悲伤永远无法被遗忘和掩埋。
我想此时此刻的眼前人是多么的真切和温暖。回忆里的过去,成为悲伤洪流里无法擦拭的情殇。我不愿遗忘它的存在,一点一滴,一丝一角,因为它曾经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切如故。似乎我从未离开过。
最先映入眼帘的还是书桌上的相框,父亲、母亲和我,在法国的卢浮宫前的照片,上面记录了我们灿烂的笑容和幸福的时光。到如今,只剩下我和回忆,还有这最后的合影。
回忆的独奏,短暂的拥有,难道我的幸福只有这些?四年前的离开,四年后的回归,我只不过想要追寻亲人的感觉。可惜,空手而归。
不知子诺站在门外多久了。听到他轻轻地敲门,我下意识拂去脸庞两行清泪。有时候只需要安静,片刻的眼神交汇,我和子诺之间便彼此心意相通。他拉起我的双手,坚定而又温柔的眼神,看入我的瞳孔。将我的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际,轻轻地将我的头靠进他温暖宽阔的胸膛,温顺地抚摸着我半长的头发。我是多么希望抛开所有,独自驻留于子诺的胸怀。
当时间流逝了,当地球不停地转动,变换着角度,即使固执地选择站在原地,即使骄傲地宁愿后退。可是物是人非。子诺,终究是会舍我而去的,终究是会追寻他心中那片最美的雪花。我没有权利要求他做些什么,我也没有权利希望自己是他的雪花。
寒潮一波接一波地侵袭着上海的大街小巷,可是却阻挡不了春节的喜气洋洋。
由于家里请的保姆回山东老家过年,所以春节期间所有的家务活都由我们自己动手。秦父、秦母、子诺,还有我一起打扫这座两层楼的小洋房。里里外外,焕然一新。
子诺总是哥哥般替我揽去所有的活。我拿起扫帚扫地,他会理所当然地接过,然后认真地扫起来。我去找拖把,他又莫名其妙地接过,自顾自地拿到盥洗室清洗,然后里里外外脱了个遍。子诺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与他对着干。乐此不疲。
我到储物室里找了几块抹布,打了一盆清水,端着盆走到落地玻璃门前擦门板。子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我的身后,他的个子比我高出一个头,他的影子已将我完全覆盖。我像只警觉的兔子,发现危险的靠近,想要逃躲。
“秦子诺——,你可不可以不要和我抢活干?”
“有吗?”
“没有吗?”
“我只是碰巧很想干你想干的活。”
“是吗?那我现在想刷马桶,你也来吗?”
“可以考虑一下,我们一起。”
“就一个马桶,还需要消耗两个人力,亏你还学人力资源的。”
子诺没有答话,他将自己的大手掌覆在我握着抹布的小手上,缓慢地上下移动。家里开着暖气,我们都只穿了件针织衫。我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衫,清晰地听见他跳动的心脏声。我没有转身,可是看到玻璃里映射着子诺温柔的笑容,我红着脸,也对着玻璃里的他微笑。窗外,秦爸在修整路边的冬青树,秦妈在一旁帮忙清理残余物。
每个人都在劳动,每个人都乐在其中。或许太温馨,或许太似曾相识,我的思绪又飘回了十一岁的夏天。我的父母亲是多么的伟大,在生死极速的边缘,他们跟上帝打了赌,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换回了我。可是我是多么希望那次交换从未有过,我宁愿死去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我最亲爱的人。
当故事变成了回忆,一切都如尘埃落定。
下午,我陪秦妈妈上街购物。
她是我的小姨,是个善良而执着的女人。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子诺的父亲才会爱上她。我早就听子诺说起过,他们的故事。没有山无棱、天地合,没有冬雷震震,更没有雨雪霏霏,有的只是平淡如水。感情亦是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秦妈妈,你和秦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她拉着我的手,一件件地替我挑选羽绒服。
“不太记得了,好像是我去医院看朋友,走错了房间。”
“嗯?所以您正巧走到他的寻诊室,所以从此你们就认识了。那他给您治病了吗?”
“治了,而且说我是更年期症候群中的一员。当时气死我了,甩包就走人。”
“那后来了呢?”
“后来,我去湖南湘潭旅游,正巧遇见了他。还是他先认出我来的,最可恶的就是,他又提醒我更年期病症应及早救治,还说中医调理比较好。”
“那您接受了吗?”
“能不妥协吗?指不定那天又遇见了,又提醒我。就算没到更年期,也被烦死了。”
“哦——,我知道了。原来那时候秦爸爸就是用这招欲擒故纵,虏获了您的芳心。”
“小丫头——,胡说什么呀?”
秦妈妈笑着轻捏了我的脸庞,嘱咐我在店里随便逛逛,她到楼下取款机取钱。我乖乖地点头。
当我依然沉浸于刚刚的浪漫奇遇记中,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曾以为是自己幻听。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直到雷诺穿着那件黑色阿玛尼呢绒大衣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笑容凝固了,大脑间歇窒息了。
“晚霞——”
“雷——,雷诺——”
“晚霞——,见到我你不用这么惊讶吧。眼珠和下巴可要掉下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说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会相信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可是我却只能避开他含情脉脉的眼,玩笑般地回答。
“信啊,你就是说来上海看雪,我也信。呵呵。”
原本我以为我的回答很巧妙,可是此时我已被雷诺紧紧地拥入怀中。不知为何,我的全身都僵硬了,无法动弹,只能任由他的味道侵入我的鼻梁。
“霞儿——,你知道我有多么思念你吗?每一分、每一秒,从未停止过。当我看着你站在车厢里向我挥手时,我有多么心急。甚至心碎。你离开后,我立马买了下一班,可是还是晚了。当我从车站里出来时,我却看见你和子诺手拉手,有说有笑,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嫉妒他,我甚至想要上前揍他一顿,可想到他只是你的哥哥,我还是忍住了。”
“雷诺—— ”
虽然我知道他此刻很激动,也很脆弱,可是看见秦妈妈正向我走来,我还是用力把他推开了。猝不及防,雷诺失去重心,向后趄趔。
“小霞——,这位是?”
“伯母,你好。我是雷诺,晚霞的同学。”
雷诺起先还带着受伤的眼神看着我,现在却微笑着自我介绍。
“雷诺?你就是子诺常提起的雷诺?”
“是啊,子诺是我的好友。”
世上总有戏剧性的事情不断上演,虽然情节老套、俗窠,但屡见不鲜。显然秦妈妈很喜欢雷诺,才第一次见面,就盛情邀请他来家里吃饭。不得不承认,像雷诺这么优秀的男人,有哪个女人见了不倾心呢?
可是总有莫名其妙的人,自欺欺人的傻瓜,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爱上这么个优秀的男人。而我就是那一万分之一里最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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