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自知

　　病房里有两个床位，不过只有一张床上有人。留着披肩长发、戴着银丝眼镜的女人正靠着床头看电视。在许逸叫了她一声“妈”，她才缓缓转过头。
　　“怎么出去那么久？你的朋友来了？”眼镜下方的双眼微眯，冲着昱阳微笑的许逸妈妈对他们招手。
　　不知怎么变成昱阳坐在床边的椅子，而许逸站在一旁。被问到干嘛还带东西过来，昱阳只是笑着。
　　“阿姨，你在看什么电视啊？”不清楚许逸妈妈的病情，昱阳很怕说错话。当他看到对方正在看的综艺他也看过就尝试搭话。
　　许逸妈妈的眼底瞬间闪过亮光，兴致勃勃轻叫着“你也看过呀”，便开始和他聊起节目的内容了。
　　似乎是相当喜欢这档节目，许逸妈妈全身心地表达着对节目的看法，昱阳虽然说得也很起劲，但无法不在意一边的许逸，所以会时不时瞄一眼许逸。许逸只是默默地听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
　　“阿姨，节目这周五还更新呢，正好您手术完就可以接着看了。下期会更有意思。”
　　“希望不会让我失望。”许逸妈妈动动发白的嘴唇，气色虽然不好，心情却是不错。
　　她抬起戴着翡翠手镯的右手指向旁边的桌子：“小逸，怎么一直站着，快拿两个水果拿出来给你朋友啊。”
　　“不、不了，我不吃。我马上就走了。”
　　许逸妈妈也不勉强他，笑着说：“下次再来哦。”
　　跟许逸一样性情温和的人，昱阳心头一紧，这样的人却身患重病，和母亲一样。为什么善意的人总是遭受折磨呢？
　　“怎么了？”坐电梯到一楼，许逸突然问他。
　　虽然许逸说着不用过来，但昱阳还是每隔一天要过来，想着聊天能让许逸妈妈开心就陪着她聊聊天。
　　对于母亲乐观的状态，许逸并不显得轻松，一直心事重重。
　　“当天做完就出院了吗？”
　　许逸妈妈手术那天，昱阳一下班就打车赶到医院，在门诊一楼碰到许逸，当听到许逸妈妈不在的消息，以为她出院了。许逸没回答，只领着昱阳到值班室。
　　“不是的。”胳膊搭在白色木制桌面的许逸低着头，声音非常沙哑。
　　从刚才一见面，昱阳就感觉许逸不对，情绪低落的他满脸疲惫不说，那张时常打理的脸上冒出根根细小的胡渣，头发也像刚睡过那样蓬乱。
　　追问阿姨的情况，许逸还是沉默。难道是去了吗？昱阳立刻这样猜想。
　　值班室的白炽灯很亮，放着各种书籍的桌面映照出许逸的影子，明明不是瘦小的背影，却没由来的让昱阳产生怜惜。
　　他深深的清楚失去家人的那种痛苦，虽然每个人都会承受，但他就是不想许逸这么过早的经历。看着一个人在值班室独自难过的许逸，昱阳莫名的心疼，感同身受般的他弯下腰，伸手覆住许逸的手。
　　近在咫尺的许逸诧异地抬眼，一脸复杂地瞧他。
　　“我——”
　　突然，许逸忽地反抓住昱阳的手，将他拉过去，力道很大。昱阳整个人都扑进许逸怀里，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许逸侧头吻住。
　　心脏慢了半拍，昱阳本能挣扎一下，抱紧他的力量丝毫没有减弱。许逸紧贴过来的唇触碰着他的唇面，唇齿相交间舌头撬开他的嘴巴，温热的舌尖追着他的舌尖缠绕。
　　那种怪异的触感使昱阳吓一跳，他双手抵着许逸的胸膛想要推开，后脑勺却被对方的手掌禁锢住。许逸的舌反复描摹着他口腔内的粘膜，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昱阳紧紧闭着双眼，承受着过于激烈的深吻。
　　鼻腔的炙热吐息扑打他的脸颊，在昱阳快要喘不过起来时，许逸终于松开了。
　　许逸的双眼泛着湿润的亮光，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还处于发懵状态的昱阳垂眼，他的手还被许逸紧握着。
　　怎么会这样呢？昱阳的脑子一片混乱，因为他滋生的同情，导致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许逸的吻。
　　直到车子发动，昱阳才真正清醒过来。许逸亲自帮在副驾驶的他系上安全带，知道许逸在看他，他不经意回避着视线直视前方。
　　明明还要值班的许逸一定要送他回家，完全说不出拒绝的昱阳跟在男人身后，鬼使神差地坐进男人的车。他一想到刚才的吻就觉得羞耻，虽然有过接吻的经历，但被男人亲还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对昱阳来说，绝对不是多好的感受，却在刚才的吻之后，看出许逸情绪明显好转。他虽然不希望许逸难过，但接吻什么的绝不是让许逸心情变好的方法。
　　他刚刚应该严厉拒绝的！昱阳在心里暗骂自己作祟的同情心。
　　为了避免交谈，昱阳闭起眼装睡，却了无睡意。他竖起耳朵偷听着身傍的动静，一路上许逸都没有出声。
　　当车子停靠在昱阳的公寓楼下，许逸转过头来，一脸暧昧。
　　“我想去你那住一晚。”
　　如果只是坐坐也就算了，住一晚是什么意思？昱阳有着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想对自己乱来吧？立刻联想到许逸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场面，昱阳慌忙摇晃脑袋。
　　“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最近老是下雨，我那屋又不见太阳，挺潮的。加上被单晒不了太阳，很久没换啦。”
　　昱阳急急地说了一堆，许逸握着方向盘，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家里的事，现在不想回去。”许逸抬头笑了笑，“没事了，你上去吧，我就在车里住一晚好了。”
　　昱阳想到许逸肯定是不敢面对失去家人的痛苦，如果丢他一个人住车里，未免太可怜了。昱阳只好答应他住在自己那。
　　担忧还萦绕在胸前，昱阳插入钥匙孔的手紧张地颤抖，打开门后，他偷瞄着许逸的脸，再次提醒：“我说了床单很久没换了哦。”
　　那话当然是用来吓唬许逸的，不过许逸丝毫没反应，只是作出像是“知道了”般地点点头。
　　“要不要吃点啥？”昱阳第一时间冲到冰箱，翻找食材，里面只有牛奶、鸡蛋、西红柿以及一份盒装的冻豆腐。
　　许逸靠近厨台的昱阳，他打量着昱阳切西红柿的动作。
　　如果是以往，对切菜很有经验的昱阳一定会大肆炫耀自己的刀功，可眼下经历过刚刚接吻的事实，他显得非常不自在。对两人的独处，泛着微妙的尴尬。
　　他装作不以为意，让许逸坐到床边等吃，然而许逸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害他分心把西红柿切得乱七八糟。
　　他愤懑地将刀具丢进水池，快速地开锅翻炒西红柿和鸡蛋，炒好后盛出。然后将切好的成片馒头放入锅里，微微烤一会儿。
　　吃饭时，昱阳也一直不看许逸，只顾着拼命往嘴里塞。在听到许逸夸他做的菜好吃时，不得不抬头，这时，许逸前倾上半身伸手轻抚一下他的嘴角。
　　“鸡蛋粘嘴上了。”
　　“啊，哦。”昱阳用手背粗暴地蹭着嘴巴，感到许逸的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他不自然地低头猛吸牛奶。
　　结束掉一直在许逸凝视下的晚饭，昱阳稍微松口气，在不透明玻璃的浴室间里洗手。洗好也没有出去，而是对着镜子发呆。
　　听到许逸过来叫他，他吓了一跳。
　　“你不洗澡吗？”
　　“我现在就洗！”昱阳抓过床上的睡衣，冲进浴室，反手将门关上，因为太过用力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想到自己是不是太过应激，昱阳对着镜子叹气。
　　说不上多好看的脸，个子也是中等，身材偏瘦，只有时常被别人夸奖没有瑕疵的肌肤这一优点。为什么许逸会看上自己？虽然他并不自卑，也不想贬低自己，但他实在搞不懂许逸看上他哪儿了？
　　一边用热水冲洗身体，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感到自己待在浴室间太久了。他不情不愿地擦干，穿上睡衣后推开门。
　　坐在床角看手机的许逸闻声后起身，拿着昱阳给他的短袖短裤进到浴室。
　　昱阳迅速吹完头发，爬上床，睡到贴墙的位置，然后拉起被子连头整个盖住。想跟在车里一样装作睡着，却因为实在太热，只能将被子往下拉到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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