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在下

　　“……”
　　萤火毫不犹豫的拒绝，墨丘一时无言。
　　病房内再次陷入一阵奇怪的静默，谁也没有开口，却安静到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墨丘坐在病床边，手里还握着肖世诚给他的注射器和小玻璃罐，神色却有那么些心虚意味。
　　他其实也觉得这样不太合适，可这又是肖教授的意思……
　　他想，取用一点点血液应该没关系，他从小就被抽血检验，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萤火小姐不是他，而她并不愿意。

　　萤火已经重新闭上眼睛，呼吸仍然平稳，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只是拒绝了墨丘要做的事。

　　墨丘抿了下唇，道：“萤火小姐，抱歉，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想抽取你的血液。”
　　萤火神色未改，一动不动的躺着。
　　墨丘看着她，心虚的感觉并未消失，反而更为浓烈了些。他有那么点愧疚的意思，可……
　　又不知道该怎么仔细解释这件事。

　　要不，直接实话实说？
　　反正这事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就是很简单的肖教授想要她的血液样本进行研究。
　　这种事，他也觉得没有撒谎的必要。

　　何况，心里那股消散不去的愧疚感作用下，他也说不出谎话。

　　过了好一会儿，墨丘整理好思绪后再次开口：“萤火小姐，肖教授今天把我找过去了，说了些事情。是关于你的。”
　　“除了肖教授，还有另外一位研究所的教授，蒙音。”

　　萤火依旧闭着眼，没有应声，不知是否是睡着了。

　　见她还是没反应，墨丘接着说：“他们找我过去的原因，是因为你。”
　　“你在种植厂对付那只成熟期隐形肉虫所展示出的能力，监控拍摄到了，管理庭那边也看到了，他们对你很感兴趣。如果你的身体没法用正常的医疗手段恢复，他们会在三天后将你送进实验所，用别的办法帮助你恢复。”
　　“至于肖教授，他大概是好奇你的基因，所以才想要你的血液样本进行研究，对你并没有恶意。”

　　萤火还是闭着眼，没有对墨丘说的话作出任何反应。

　　墨丘忍不住叹了口气：“其实，等之后你被送去实验所，还是会被那里的人强行抽取血液去研究。实验所，是我们基地进行人体研究与改造的地方。”
　　说着，他将自己手里的注射器和小玻璃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没有要再继续抽她血的意思。

　　萤火眼睫微动了下，继而缓缓睁开眼。
　　见她睁眼，墨丘问她：“你也睡了很久了，渴吗？要不要喝点水？”

　　萤火微微转头看向他那边，对上墨丘平静的眼神。
　　她眨了下眼，问：“你不抽我的血了？”
　　墨丘摇头：“你不愿意的话，那就不抽了。”
　　他看着她：“我本来也就不负责这方面的事，只是因为肖教授提起了这事，我……”
　　他嘴唇轻抿了下，自嗓间发出一声很轻却带着无奈的叹息。而后他又说：“我不应该答应这件事，毕竟身体是你的，问过你，你答应后，才能抽你的血。”
　　“在那之前，我不能擅自替你做决定。”

　　如果不顾萤火的感受就直接按着她的手抽取血液，那他和实验所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这种事……他本身也做不来。

　　萤火安静的看着他，视线直接而丝毫不加以掩饰的直视着他的眼睛。
　　墨丘笑了下：“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不相信我说的话？”

　　萤火轻眨眼：“我相信你。”
　　但她并不相信他说的那个肖教授。
　　以及他口中那个实验所里的人。

　　萤火问他：“你刚才说的，三天后我会被带去这座基地的实验所，是真的吗？”
　　墨丘点头：“嗯，真的。”

　　“……”
　　如果她在三天内没有恢复，会被基地的人带去实验所，以所谓“特殊”的办法让自己恢复。
　　而如果现在她身体恢复完全，也会被带去研究所进行研究，检查她身体快速痊愈的原因。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萤火想要的。
　　她既不想去实验所，也不想去研究所。

　　看来，她得加快自己的进度。
　　与其让自己的萤火虫在这座她并不熟悉的基地漫无目的的找寻，倒不如直接询问拥有高级别权限的人。
　　比如，她眼前这位晨曦基地高阶执行官，墨丘。

　　反正，问完后，她还是可以清除掉他脑海中与之相关的记忆。
　　之前不想和这里的人有太多牵扯才用萤火虫找，现在没时间了，就选更快的那一种办法吧。

　　萤火缓了下气息，视线从这病房环视一圈后，收回视线，又看向墨丘：“墨丘，我有问题想问你。”
　　墨丘道：“你说。”

　　有萤火虫悄无声息的从角落里飞出，停留在病房内监控摄像头的瞬间，将监控画面干扰。
　　病房门关闭，门把手下方有一只萤火虫隐着小小的身体。
　　房内留着一扇通风的窗，而窗口两侧，有两只微微震动翅膀停留歇息的萤火虫。

　　萤火问：“墨丘，你有没有见过树晶源？”
　　“很纯粹的绿色，大概和你的手掌那样大，很漂亮，像宝石。”

　　“树晶源？”墨丘有点讶异。
　　他脑袋稍微低垂下，眉头蹙起好些，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萤火觉得他多少都知道些什么，于是轻着嗓音追问：“你知道树晶源的事吗？”
　　墨丘抿了下唇，眉心微蹙，在脑海中回想着和“树晶源”有关的内容。
　　萤火安静的等待。
　　过了会儿，墨丘重新开口：“似乎……以前有听肖教授提起过什么树晶源之类的东西。”
　　他努力回想着：“不过基地内好像没有那种东西吧，我从没见过，也没有听别人提起过。”

　　萤火眯了下眼，立即从墨丘的话里找寻到关键：“你刚刚说，肖教授提起过？”
　　墨丘想了想：“应该是提起过，不过我那时候还小，也没怎么在意。而且他也就提起过一次，之后再也没说过。”
　　“我想，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我们基地里根本没有，所以也没有多问。”

　　萤火眨了下眼，看来那个肖教授知道些什么。
　　墨丘看着萤火：“萤火小姐，你要找那个什么树晶源？”

　　萤火没有回答墨丘的问题，只是说：“墨丘，我有点渴了，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墨丘愣了下，点头：“好。你等一下。”

　　墨丘站起来转身往旁边的茶几走去，萤火手指轻抬了下，一只萤火虫从她指尖飞出，飞到墨丘后脖颈处落下。
　　墨丘感觉后脖子有什么东西咬了自己一下，然后一阵晕乎的感觉突如其来，他下意识伸手扶住沙发，还没来得及有别的反应，眼前一黑，晕倒在茶几前的沙发上。

　　萤火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放在身侧的双手手指微动，指尖轻轻点了点床面。
　　研究所的肖教授……
　　既然他曾经在墨丘面前提起过树晶源，那么想必他知道树晶源被藏在了哪里。

　　没记错的话，在星微山谷外，墨丘用通讯仪器和这个肖教授交流时，他曾经提起过他年轻的时候去过星微山谷。
　　综上所述，他知道树晶源下落的可能性很高。

　　萤火抬起手，掌心飞出两只萤火虫。
　　她轻声道：“找到那个研究所的肖教授，看看他住在哪里。”
　　萤火虫尾部发出点点萤光，像是在回应萤火说的话，而后于半空中飞舞一圈后，自窗口飞了出去。

　　墨丘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黄昏。
　　暖色霞光自窗户映照而来，轻盈洒落在病房内，为此处原本的冰凉覆盖上一层暖光。

　　墨丘坐起身，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而后稍微用力的摇了下头。怎么回事？他睡着了？
　　他记得自己准备给萤火倒水来着，是怎么突然睡着的？

　　墨丘缓了缓神，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倒了半杯水，起身往病床走过去。
　　萤火醒着，偏头望着窗外黄昏的暖色景象。

　　“萤火小姐，”墨丘站定在床边：“抱歉，我刚刚不知道怎么睡着了。你现在还想喝水吗？”
　　萤火慢慢转回过头来看着他，然后视线从他脸上下移到他手中的玻璃杯上。

　　墨丘问：“还要喝水吗？”
　　萤火点头：“嗯。”

　　墨丘按下床旁边的按钮，床头部位微微上升，到一定位置后停住。
　　墨丘弯下腰，将玻璃杯递到她嘴边，她张口慢慢喝下。
　　墨丘握着杯底，顺着杯中的水线降低而往上抬起。

　　萤火将半杯水喝完后，墨丘在床边的椅子坐下，伸手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
　　萤火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直接。

　　见萤火盯着自己看，而且若有所思的样子，墨丘不解：“怎么了？”
　　萤火回过神，轻摇了下头：“没。”

　　但过了会儿，萤火突然问：“墨丘，你能让我见到你说的那个肖教授吗？”
　　墨丘微诧：“你要见他做什么？”
　　萤火说：“你不是说，是他想要我的血液进行研究吗？我现在不太相信他，如果见过后，证明他是值得信任的，我可以把我的血液给他研究。”

　　墨丘有点意外，却也惊喜：“真的？”
　　萤火点头：“真的。”

　　墨丘笑了下：“好，那我帮你联系一下肖教授，看看他那边什么时候有空。”
　　“对了，现在差不多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萤火小姐，你想吃点什么？”

　　萤火摇了摇头：“不用，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
　　她看着他，又说：“还有，以后你不要萤火小姐萤火小姐的叫我，直接叫萤火就可以了。”

　　墨丘望着她，笑着点了下头：“好。”
　　“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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