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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共犯啊
成为国仙吧。
毗昙漫步在街上,脑中仍在回放着德曼的话。
“你是国仙的弟子,又受国仙之命成为花郎,理应继承国仙之位啊。”
毗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常年练剑,手心有茧。练的是师傅传授的剑法,却用这样的剑法与师傅对峙,打斗得难解难分时,被廉宗钻了空子,他吹出毒针,射中师傅。
明明是为了守护《三韩地势》才对师傅出手,可师傅中毒的那一瞬,他忘记了《三韩地势》,只顾上背起师傅在山林中狂奔求医。
可惜,来不及了。
“或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真的怕了你,没有鼓励你的成长,没有及时纠正你,只想驯服你。对不起,到最后才看透你的真心……太晚了……但是……还是谢谢你啊。”
“去徐罗伐,成为花郎吧。从你说要跟随公主的那一天……我就想这么做了。你……在不知道她是公主的情况下,就想要帮助她……这是你的真心啊……虽然我没有做到,但是德曼公主却唤起了你的恻隐之心……所以,你去,跟着庾信,辅佐德曼公主吧。”
“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弟子……”
毗昙攥起了手。
——我们是共犯啊。天下无双的文弩是因为躲不过毒针才死的吗?不是啊,是因为在和自以为是的徒弟比剑啊,所以才在劫难逃啊。
——捅死我吧,把我捅死了,你也自尽吧!
毗昙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突然,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下。毗昙猛然睁眼,想也不想,揪住向地上一摔,踩上他的胸口。
脚下,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挣扎着:“喂,放开我!”
毗昙扭了扭脖子,露出一个带着戾气的笑,蹲下去,问:“东西呢?”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啊!”小少年装傻。
“你,”毗昙点点他,又指向自己:“从我身上偷走的东西。”
小少年瞪大眼睛:“我才没有偷东西!”
毗昙弯起嘴角微笑,下一刻把他揪起来一通摇晃。“啪嗒”,一件东西掉下来。
毗昙瞄了眼掉落的赃物,把小少年丢在一旁,弯腰去捡。
手还没有碰到,那小少年突然脚下一勾,抢回赃物撒腿就跑。
毗昙反应极快,薅住他的头发。可没想到,对方手中刀光一晃,动作麻利地割断头发。
毗昙愕然。眼瞅着对方跑远,竟不知作何反应,半晌,不禁失笑摇头。
“呵。”他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跟上去。
而逃跑的小少年却豁出命一样飞快跑着,跑进一扇门,大叫:“钦纯,快帮我!”
屋中走出个同龄少年,对此习以为常,无奈道:“你又去偷东西了?”
“啊,我要死了!”小少年直接扑倒在地,拍着胸口喘气:“哇,那人反应好快,我看他在发呆才出手的,居然还当场就把我抓住了。”
“活该。”钦纯拉他起来:“你这次又偷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看呢,不过我看他穿得那么好,多半是个贵族,又这么宝贝这东西——肯定值钱!”小少年灿烂地说:“所以我逃跑的时候又给顺回来——”
他面色一变。
钦纯刷的扭头看向门外,压低了声音问:“有动静——”
小少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猫着腰凑到门口。心里想着不能吧,他逃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确定没人跟上来……
一念未尽,门突然开了。
“啊!”门扇撞在他身上,直接将他扇飞出去。
毗昙走进来,目光落在小偷身上。他冷笑一声,走到近前,旁边突然蹿出另一个人,他直接踹飞,来到小少年面前,蹲下,亮出掌心,招了招。
嘴角抿着微笑,可眼神满是戾气,蜇得小少年缩了缩脖子,又咽了咽口水。取出那件东西,乖乖放到了他的掌心。
毗昙握住,笑得更灿烂了,露出白牙,慢吞吞地打开那个锦囊,当着小少年的面,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坨草。
小少年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细辛。”毗昙煞有介事地思考一番,说:“好像是一种药材?”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那……那不就是草吗?”
“是哦。”毗昙笑道:“去山里走一走,就能抓上一把。现在好像不怎么值钱。”
小少年目瞪口呆,看怪物一样看着毗昙:“那,那你还……”还那么宝贝,一路追到这里!
毗昙收敛笑意,表情冰冷:“就算是杂草,那也是我的东西——明白吗?”
小少年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
毗昙将锦囊扔在地上,站起身,冷然说:“不想死的话,别再让我看见。”
毗昙推门走了。
屋里,两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半晌,确定对方不会再回来,钦纯才爬过来,扶小少年起来。
小少年顺着钦纯的力道,木楞楞地坐起来,似乎还没有回神。
钦纯拍拍他脸颊:“英道。英道。你还好吧?”
英道一个激灵回神:“啊,我没事。”
钦纯松了口气,跌坐在地:“天哪,你怎么惹上他的?他居然为了那点杂草,差点杀了你!”
英道若有所思:“你不觉得……他很强吗?”
钦纯叹息一声:“他可是差点杀了你啊。”
英道点头:“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杀意呢。”
钦纯无言地看着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英道起身,拍打拍打灰尘,说:“今天的晚饭没了,趁现在还不饿,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要去看风月主比才吗?”
虽然早起的时候饿得很,但英道和钦纯还是精神十足地赶往演武场,发挥自己的身材优势,挤进人群。
此时比武还没有开始,但人员已经到齐。作为大比才,此次比武不仅有徐罗伐的花郎,甚至还有从各地选拔上来的花郎,共三十四名。通过抽签确定对津例(对战表),接着便开始第一轮比武。
英道朝前面的高台望过去,距离稍远,他又拉着钦纯往前挤了挤,视线清晰了不少,能够看清上面坐着的人了,他不禁惊呼:“啊,钦纯,你看那个,那个人!”
钦纯也看到了。前方高台上,女王高居首位,下面一层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他们昨天刚刚见过。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那一层,应该有一位是上任风月主,那另一位是什么人?”钦纯嘀咕。
英道直接拉着旁边的人询问:“喂,那边坐着的两个都是谁啊?”
“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对方毫不客气地斥责。
钦纯连忙打圆场:“大哥,请问那边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啊?”
对方这才满意,瞄了一眼,说:“最高的那位肯定是咱们陛下。至于剩下那两个,左边的是前任风月主,庾信公,右边的是国仙的弟子——”
“啊,毗昙公!”英道大叫出声。
钦纯连忙捂住他的嘴:“你怎么这么激动?”
“当然啊。”英道理直气壮:“国仙可是所有花郎心中的榜样。难道你不敬佩吗?”
钦纯不服气地说:“我当然敬佩。但是,国仙都很久没有消息了,说是在太白山成仙了,但要我看,多半是去世了。”
“喂!”英道生气了。
“我实话实说啊。”钦纯道。
“那不是还有毗昙公这个徒弟嘛。”
钦纯立刻说:“可风月主却是庾信公。”
英道连忙说:“那是因为毗昙公放水了故意输掉!”
钦纯气鼓鼓地说:“比才放水,这难道不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吗!国仙的弟子就更不应该这么做了!何况,庾信公可是接了元上花柒宿十招才获胜的,如果不是毗昙公作弊,庾信公才——”
英道打断他:“那庾信就直接输给毗昙公了!”
钦纯被噎住,只好说:“才不会!庾信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
“哼。”英道掐腰说:“我承认庾信的意志力很强,但是毗昙公嘛,他可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啊。要不然怎么会宁愿放水也要庾信赢呢——还不是因为公主需要庾信成为风月主!”
钦纯想要打断,可英道没给他机会,继续说:“所以,如果毗昙公想要成为风月主,那他也肯定会努力做到的。”
钦纯生气道:“不择手段这种话,也能算是夸奖吗?”
“不择手段怎么啦,有些时候正直就是会吃亏啊。就像你,要是没有我做小偷,你早饿死啦。”英道杵着他的脑门说。
这话钦纯无法反驳,底气不足地说:“不择手段会被人讨厌的,只有正直才能够得人心啊。”
英道说得头头是道:“那只要我装得很正直,不是也可以得人心吗?”
“但你是装的!”
英道立刻反驳:“如果没有人看出来,那就算是装的,也是真的不是吗?”
钦纯笨口拙舌的,再说不出什么来,憋了半晌,吐出一句:“你简直不讲理。”
“哼,反正我赢了。”英道冲他扮个鬼脸:“说不过就是说不过。”
钦纯很生气,绞尽脑汁,突然想起来:“但是国仙就不是毗昙公这样子的!”
“可国仙也是天下第一,这就够了啊。”英道骄傲地扬起头:“毗昙公也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一哦。”
钦纯瞪着他。
英道继续说:“听说,因为平局会按众望结,所以毗昙公肯定没有希望,必须要让庾信成为风月主才行。所以他才报名参加比才,帮助庾信打败了最强的对手宝宗,然后又故意输给庾信。不然的话,庾信能不能打败宝宗还不一定呢。”
“那他也不是天下第一。”钦纯卖力地反驳:“真兴王时期的花郎、薛原公还在呢。”
英道摇摇头:“唉,薛原已经老啦,但毗昙公还年轻啊。”
“我不管。”钦纯说不上是委屈还是愤怒,红着眼睛说:“反正庾信公很厉害……我父亲说过,就算是庾信公和毗昙公战斗,就算不会赢,也绝对不会输!”
英道沉吟片刻,说:“好吧,我觉得也是。除非是死,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坚持到最后吧。”
钦纯满意了,弯起嘴角笑笑,语气一转:“不过,我更喜欢阏川公。”
英道:“……那你还和我吵。”
“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啊。”
英道叹气:“好吧,你喜欢阏川什么啊?”
钦纯扬起笑脸,满眼憧憬:“阏川公出能带兵,入能侍卫,这才是我的理想啊。”
“你的理想?”英道轻哼一声,低低地说:“那有什么用。我们又做不了花郎。”
钦纯看到他神情低落,想说什么,又闭紧了嘴巴。
好在英道很快就振作起来,抬头看向演武场,欢快地说:“还是赶紧看他们比才吧。”
比才分五轮角逐,今天进行的是第一轮,获胜的人将在明天进行第二轮,以此类推,到第五轮,得出最终胜者。
这五轮比赛,毗昙始终以国仙弟子的身份,与上任风月主庾信并肩。但是,五轮比赛结束后,毗昙请见德曼,认真对她说:“微臣,自请成为元上花。”
德曼问:“为什么?”
毗昙沉默片刻,说:“国仙,就该这样活在人们心中。”
德曼注视着他,说:“准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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