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manticism

　　改变需要勇气，面对需要勇气，人生需要勇气。
　　可勇气的增长和年龄的增长却总是成反相关的。一个少年人敢做出的事情，成年后的他却未必做得出。
　　时间总是美好又残忍，它在给你留下的无数回忆染上温柔的滤镜后，却又会残忍的留下一句“结束了”。
　　结束了——时间倒流也不会改变做过的选择，同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会改变什么。人们就在这种不断的回忆中迷茫，在不断的回忆中成长，在不断的回忆中老去。

　　周一清晨，站在学校附近的花店门口，犹豫之后，最终我还是选择了走进花店。
　　人生中第一次买花，也算是抄袭王晨的创意，我同样选择了玫瑰，不过不同于她之前送我的那束张扬恣意的红玫瑰，我选择了更为安静内敛的白玫瑰。
　　是我对于她的“生日礼物”的回答。
　　作为一个37岁的人，我其实并不太在乎这些华而不实的浪漫。但有些时候，或许是因为受到父亲母亲的影响，我会觉得人生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
　　因为出门前就有考虑过要不要买花的问题，我今天出门很早，然而没想到王晨却比我还要早。
　　“早。”我朝着正在整理桌面的王晨打招呼。
　　“早……”看到我手里的花，王晨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忽然就跑过来扑进我怀里。
　　有些不习惯这种感觉。
　　“我以为你不会回复我了呢。”她的声音闷闷的。
　　“如果我打算不回复的话，就不会说出需要时间考虑这样的话。”我说，“既然我说了会回复，就一定会给你一个答案。”
　　“确实，”她笑着戳了下我的脸，“你呀，就是这种地方，特别让我喜欢。”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被表白的次数也算不上少，因此当我听到这种直白的表示喜欢的话时内心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将那束特意准备的白玫瑰递给王晨，她很开心的接过了花，且非常高调的放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我没觉得王晨的高调有什么问题，但其他同事似乎不这么觉得。整整一个上午，除了去上课，其他时间他们始终围着我和王晨问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因为我并不是那种很容易和人亲近的性格，因此我和同事们的关系其实不远不近。这种时候，虽然我也被八卦的同事们围着，但其实并没有人真的来问我问题。
　　王晨笑着把我生日那天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又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瞬间换来了同事们“谁问这个了，我问的是你是怎么把他攻略的”的回复。
　　“秘密！”王晨则是完全不回答这个问题，她笑着拿起教材，“我先去去上课啦！”
　　她去上课了，但我这堂没有课。
　　短暂的沉默后，同事们的攻势还是转向了我。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没有被攻略。我只是从过去的人生中认识到我应该弥补一些生活中的空白。
　　即使我依然没有改变的勇气，但人生的经验告诉我我应该试一试，而且在那通电话里，他也说我应该试一试。
　　叶一涵这个人在这种事情面前一般都是很客观的，不太会因为个人的情感而左右判断。虽然我不相信他能从我对王晨三言两语的描述中就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我能明白他是希望我可以做出改变的。
　　我们都应该做出改变了。
　　此时此刻，面对同事的这些好奇，我着实束手无策，并又一次抄袭了王晨那个“秘密”的答案。

　　和王晨在一起后，在天气好的情况下，我们中午会在操场上散步。这是王晨一直以来的习惯，她说看着操场上的学生们，总会想起她的高中时代。
　　王晨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我的眼中似乎有些期待，我原以为她是在期待我问她高中时代的事情，可这样问了后她却一副期待落空的样子。
　　中午操场上的学生很多，十一月的寒风并没有吹凉年轻火热的灵魂：男生们奔跑在球场上，女生们手挽着手聊着最近的流行，恋人们很多像我与王晨一样并肩走在操场上……在这样的氛围中，一个人静静坐着的身影总是会显得很突兀。
　　而我则是在很多个这样的中午都看到了这个有些突兀的身影——谢萤每次都坐在操场上的某个固定位置，面朝教学楼，像是发呆一般的一坐就是一中午。
　　实话说，我有些在意谢萤和张栎昕的爱情，各种意义上的在意——因为我是班主任；因为这份喜欢的公开始于谢萤对我的“公开挑衅”；因为张栎昕的眼泪让我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因为我也曾在17岁的年纪遇到过一个不顾一切向我奔来的人。
　　于是在这个中午，在这个我没有遇见谢萤的中午，我在谢萤经常坐着的地方停下了脚步，面朝教学楼。
　　“怎么了？”见我停下来，王晨问我。
　　“你说……这里看过去，看到的是什么？”
　　“教学楼呀。”她说，“你这个方向的话，看到的应该是高三五班的第二个窗户吧？”
　　高三五班……
　　我现在站着，视角是要高于谢萤的。如果将视角下调的话，那么她看到的应该是在高三五班楼下的那间教室，我们班教室。
　　第二个窗户，正对着的是张栎昕的座位。
　　她在看他。
　　我想起谢萤和我说过的她愿意为了无结果的爱情义无反顾，想起张栎昕和我说的没有勇气面对的未来。
　　如果有一方可以不那么坚定就好了，两个人一起软弱，或是两个人一起坚强。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在想什么？眉头皱的那么深。”王晨伸手抚过我的眉心。
　　“我在想……彼此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怎么会突然想这个？”王晨有些惊讶。
　　“因为谢萤和张栎昕。”
　　王晨点点头，表情有一瞬间的遗憾，但随即她就笑了起来，对我说：“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了解吧？”
　　是的，这样性格的我应该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应该更能想到现在及未来他们会遇到的无数问题。可此刻的我却觉得自己想不明白，却觉得遗憾，却觉得心里某个地方空了一块。
　　特殊的，张栎昕曾说在他们彼此心中他们是特殊的。可那么特殊的人为什么迎来的是这样平庸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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