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岁月

　　四月开始，期中论文和期中考试，伙同着平日繁重的作业，压榨着何攸的时间。和其他同学一样，何攸没日没夜地穿梭于图书馆和教学楼，没有一丝时间留给别的心思。
　　只有在赶去上课的路上，才得空和陆南佳闲扯几句。
　　在没有陆南佳的城市，生活就慢慢地回归了原样。

　　但有些人有些事即使你不去想，还是会在某个时刻，只凭一个物件、一个场景抑或是一句话，便能在心中掀起无尽的思绪。
　　午饭时点的一碗粉丝汤，走在校园里那些和陆南佳一起看过的风景，甚至是回寝室时楼下依依惜别的情侣的一个拥抱，都会让她出神片刻。

　　终于在四月下旬，焦头烂额的期中季也慢慢走向了尾声。等众人回过神来，五一假期就快到了。
　　晚上，当寝室的灯光暂时不用通宵亮起，四个女生却不愿早早入睡了，黑暗中手机是唯一的光源。

　　“假期你们要去哪儿玩？”于佳妍一边搜索着周边的旅游景点，一遍愁苦地发问。
　　“和老杜去爬山，他说要带我去看银河。”
　　江凝的话引得另外三人嫌弃地“咿——”了一声。但何攸也不得不承认，老杜作为一个理工科男，还挺浪漫的。
　　“我就宅寝室三天，好好休息一下，哪都不想去。”赵舒绣慵懒地将自己从这场讨论中摘了出去。
　　于佳妍只得再来问何攸：“何攸呢？回申城吗？申城有什么好玩的吗？”
　　“啊……回的。”

　　问一个在申城住了十几年的人，申城有什么好玩的，这可太难回答了，何攸沉思了片刻，回答说，“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应该是因为我住惯了。”
　　“唉……算了，反正就三天我也宅寝室好了。”于佳妍放弃挣扎。
　　黑暗中，寝室内慢慢安静了下来，偶尔从窗外几声流浪猫发情的叫声，吵醒的人只翻个身便又再次睡去。
　　何攸在睡前发消息问陆南佳假期有没有什么计划，可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在无聊的等待中，何攸的眼皮也打起了架。

　　第二天早上，何攸还在床上泛迷糊，就被于佳妍激动的声音惊醒了。
　　“何攸！何攸！我们仨下学期可以一起去交流了！”
　　“啊……是吗？挺好的啊。”
　　何攸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眼辅导员发在群里的公告，正如于佳妍说的那样，她们俩，还有江凝都通过了学校的海外交流项目。

　　何攸坐起身，看到江凝的床位已经空了，有些震惊：“江凝呢？今天不是周六吗？”
　　“和老杜约会去啦。”赵舒绣虽然早就醒了，但也还在赖床。
　　于佳妍跳到何攸的床边，一脸期待：“我查了下，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滑雪、去国家公园。”说完坐回到自己椅子上，继续憧憬：“或者去环球影城、迪士尼！”
　　“你说的这些，好像在国内也可以。”何攸不由得替学校心疼起了这个交流名额。
　　“但是在异国他乡，那感觉就不一样嘛。哎呀，还可以用交流的学分抵掉下学期的实验课！太好了！”
　　后面这点对何攸来说也十分诱人，不过她还是无视了在幻想的于佳妍，躺了回去想补个觉。
　　想起昨天问陆南佳的消息，又检查了下手机，还是没回，顿时有点气馁。
　　还在睡觉吧，算了。

　　何攸将交流的事发在了何家小群里，不一会儿何父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赶忙摁掉电话，在群里抱怨了一句：“大清早的，室友还在睡觉，不要打电话。”
　　紧接着群里就是何父的一顿夸耀，字里行间都认定了她一定可以作出大成就，然后光宗耀祖之类。
　　何攸看着十分无语，只是去交流，至于吗……便将手机静音扔在了一边。

　　回笼觉一睡就睡到了快午饭的点，寝室里很安静，赵舒绣还在赖床，于佳妍应当是去参加运动社团的活动了。
　　何攸昏昏沉沉地爬下床，洗漱完毕后，才看到陆南佳的消息。
　　陆南佳的母亲生病了，似乎很严重，她假期要回去一趟。
　　何攸第一次听陆南佳提起家人，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说了几句早日康复的吉利话。对话框便重新回归了沉寂。

　　卸去了期中的压力，何攸却无所事事起来。因陆南佳家中有事不便打扰，她一时也不知有什么好做的，只能无聊地玩了会手机，点了份外卖，看起了之前没看完的纪录片。
　　无聊的时间打发起来也还是很快的，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于佳妍回来了，运动了大半天的她把自己扔在椅子上瘫着。赵舒绣也早就坐在书桌前难得地学习着。
　　三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江凝喊她们一块去吃火锅。

　　待三人赶到火锅店时，江凝和老杜刚排上号，五个人美滋滋地进了店。
　　麻辣汤底的辛辣味刺激着鼻腔，引得人不断分泌口水。
　　为了照顾不吃辣的、土生土长的南城人老杜，大家点了鸳鸯锅，一边往锅中下着肉和菜，一边闲聊。

　　“下学期你见不着老杜，会不会很寂寞啊？”于佳妍坏笑着戳了戳江凝，被对方白了一眼。
　　“我可不是那种为了爱情不顾前途的人，才一个学期就能破坏我们的感情的话……”江凝瞪了瞪身边的老杜，“那说明我们不合适。是不是啊，老杜？”
　　老杜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憨笑着说：“我去年也去交流过啊，不过那个时候不认识凝凝，我觉得交流还是能学到很多东西的。”又摸了摸女友的头，温柔地说：“凝凝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
　　“哇——”边上三人突然被塞了一嘴狗粮。

　　赵舒绣忽然冒出来：“你们仨下学期都见不着我，怎么没人担心我们的情比金坚姐妹情呢？”逗笑了其他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江凝又些不安地看着老杜，语气中含着些娇嗔：“不过也有听说有学姐出去交流的时候，回来发现男朋友劈腿了，老杜，你可得给我守身如玉！”
　　“好——”随即两人卿卿我我了起来，尬得其余人移开了目光。

　　何攸埋头吃着碗里的粉丝，安慰自己说，高中毕业后本来一学期也见不着陆南佳几次，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自己和陆南佳也并不是那种关系。
　　这么想着，吃进嘴的美食都有些变了味。

　　“对了，何攸。”老杜喊了何攸一声，“你和我们系的魏冀晨是不是认识啊？”
　　“啊，是啊，我们是高中同学。”听到这个名字，何攸有些尴尬地放下筷子，“怎么了？”

　　老杜并没发现异常，自顾自说着：“就是我们导师说有个大一的学弟想进我们组，难得见大一就想进组的。想着好像听凝凝提过，就来问问。”
　　何攸心下了然，点点头附和：“他确实蛮有上进心的，高中的时候成绩也一直很好。”
　　本想多在学长面前替老同学美言几句，但又觉得二人的交集实在算不上多，说不出什么特别的来。

　　“感觉他对未来很有规划啊，我们导师看了他的申请还把我训了一顿，说我整天不务正业。”老杜一边抚着江凝的背，一边哈哈笑着。
　　“可不是吗？你要是务正业，哪还有机会认识我？”江凝轻哼了一声，她和老杜是在院系联谊晚会上认识的。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这顿饭，室友们很有默契地没有在老杜面前问出关于何攸和魏冀晨的事。
　　饭后，老杜将四个女生送到寝室楼下之后，和江凝上演起了难舍难分的戏码。何攸她们迅速撤离现场。

　　洗去一身火锅味后，何攸钻回被窝哆嗦了几下，拿起手机，轻叹一声，陆南佳没有再发信息来。倒是何欢在看到群里早上的消息后，小窗私信了好几条。

　　“啊——你要留我一人在家面对老爸了嘛！”
　　“居然都不告诉我，早知道我也申请出去交流了！”
　　何攸噗嗤一笑，反问何欢：“中文系一般是去哪儿交流啊？”
　　何欢回得很快，估计也已经躺床上闲下来了：“不知道，没留意哈哈哈，只知道大三的时候有去燕大交流的机会。”
　　“唉呀呀呀，等你一口气读出理科博士，老爸肯定更近嫌弃我了。”
　　何欢这句话是在打趣自己，却也结结实实地敲打了一下何攸。

　　她思索了一会儿，回复道：“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怎么？不喜欢物理吗？”
　　“喜欢是喜欢，但也没那么喜欢吧……”
　　她见过一整天沉迷在实验室里的学长，记录实验数据时眼里的那种光，绝对不会出现自己的眼里。
　　如果以后一辈子都要做实验……光是这么想想，何攸就觉得眼前一黑。

　　“那你毕业后想干嘛？直接工作吗？养我养我！”何欢发了一串“娶我”的表情包。
　　何攸嘴角抽了几下，冷漠地输了一行字：“近亲不能结婚。”
　　“噗……无情！睡了睡了！”
　　何攸闭上眼睛，也不介意寝室内的灯还开着。

　　可以去交流这件事，就像一阵风，强行吹进何攸的生活，却未能吹散她心中对未来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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