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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
推开婶母家的院门后,宋浮先看见几个年轻的姑娘,五彩六色的裙子凑在一起赏心悦目,却不是熟悉的表亲姐妹。
这时客人已经来了不少,都在宴客的凉棚下面坐着。大婶母高氏喜欢种花,凉棚搭在桃花树的下面,四季兰的旁边,男女各占两桌。
宋浮和衣南锦先去叔伯那边问候,他们是张家的亲戚,以前和宋浮的小舅只能认个面熟,现在更如陌生人了。
宋浮挨个长辈先称呼一遍,衣南锦照着降个辈分,也称呼一遍。衣南锦露着一副兴高采烈的和气脾气,别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张守平和张子升几个小辈也在边上围着他,场面十分和乐融融。
宋浮不能留在男客中间,只好去见一见大婶母,高氏正在厨房里忙碌,对宋浮特别交代了一条:外面有几位亲戚家未嫁的姑娘,如果她小舅对哪个有意,就能做她的舅母。
宋浮道:“阿舅说了不想娶妻。”
高氏道:“你阿舅都快三十了,回乡不就是要安定了?我们做嫂子的怎么能不尽心?这些姑娘才十七八岁,男人都喜欢小娇妻,你阿舅肯定高兴的。”
宋浮回到门外,从廊下看着庭院里的景象:几位远亲姑娘坐在东边,却纷纷望着西边,是不是在悄悄爱慕着衣南锦呢?
宋浮还没琢磨出自己的心思,二婶王氏等人在凉棚下面向她招手,宋浮过去又挨个问候一遍,王氏留她坐在身边,掩着口道:“莲子,这里的几个姐姐你喜欢哪一个?”
宋浮不好意思地看看她们,什么也没说。二婶虽然聪明,风趣,却经常忘记宋浮已经不是孩子了,那能随便评论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
热闹的家宴散了,马背上驮着比来时更多的东西,是亲戚们热忱的心意,宋浮的口袋里也装着几件小东西……婶母们和另两位女眷临别时塞给她的绣帕子和香荷包,要转交给衣南锦。
姑娘们的心意沉甸甸的,宋浮想起衣南锦被婶婶引见给她们时,也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好像挺乐意的,便笑着问:“阿舅,我这里有几条姑娘们送你的帕子,要不要挑一件收下?”
衣南锦一心一意地牵着马,忽然听到奇怪的话,回头看看她道:“当真吗?你觉得我和谁相配?”
宋浮一愣,悄悄将他和那几位姑娘放在一起配了配,嗓子里顿时像堵了块帕子,还有哪儿酸酸的,像遇到了一件伤心事。
衣南锦道:“等婶婶们问起的时候,再还给她们吧。”
宋浮心里一乐,笑笑地向前看去,只见有乘轿子,一匹驴子从石桥那头上来。桃红色的轿子不像正经人家的事物,骑驴的女人歪戴着一顶插着彩花的宽檐帽子,锦衣贴金,露着胸脯和雪白的胳膊东张西望,面带着自负的骄色。
驴子和轿子一起爬上了桥心,刚好和宋浮他们迎面碰上。骑驴的女人打量着衣南锦,眼光移向他眼角的小痣,隐笑着拉住驴子问:“这位相公是谁呀?”
宋浮认出她是三春房的鸨母,有时带着几个女儿去大福洗浴,包一个小池,洗完后还要吃茶喝酒。
衣南锦勾起一笑,啧啧两声道:“我当是哪家的贵妇,原来是阿凤。”
宋浮有点糊涂,鸨母好像知道衣南锦是谁,又不是很确定,所以试探地问了一句,也许鸨母和她阿舅有什么关系?衣南锦能应付吗?
鸨母见衣南锦认出了她,举手把脸上的帽子掀开些道:“有空去我哪儿坐坐,隔了这么多年又看见你,我这心里怎么扑通扑通的?”
这位鸨母和宋浮舅舅曾有些特别的关系,衣南锦虽然猜出了她是谁?并不确定她心里的感受,便高兴地说:“好,去坐坐。”转身问宋浮:“自己回去行吗?”
宋浮点点头,从他那儿接过缰绳,绕过轿子先走了。
下桥又走了十来丈,宋浮才回头看看,对岸的长街上人流如织,驴子,轿子都不见了。
傍晚时下了一场雨,天黑后又下了一阵,宋浮有空就去门前看看,终于等到衣南锦撑着一把雨伞从杂木林子里走出来,开始是模糊的黑色,走近了才露出衣着的颜色和脸上的神情,再近些便带来了淡淡的酒气。
宋浮接过他收起的伞,关心地问:“喝酒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衣南锦笑笑道:“我穿着你阿舅的衣裳,喝着敬给他的酒,履行着他与别人的情谊,在走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搞不清楚自己是谁?莲子,看到你我便活过来了,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傻气?”
宋浮问:“你醉了?”
衣南锦语气深沉地说:“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宋浮道:“徐椿齐来了,说是要等你,不如让他明天再来吧?”
衣南锦浑身的懒散立刻不见了,低声道:“他在哪里?”
宋浮道:“在里院的小池子里泡澡,他刚来不久,也没和我说什么。”
衣南锦回后院洗了洗脸,换掉淋湿的衣裳,再去茶室等徐椿齐。
很快,徐椿齐衣着整齐地走进来道:“宋舅舅回来了。”
衣南锦道:“下午去三春房喝了几杯酒,遇上落雨又耽搁了一会。”
徐椿齐会意地点点头,:“许鸨母是宋舅舅的旧识,听说舅舅年少时很爱慕她,为她干过不少傻事。”
衣南锦道:“唉,那时候我觉得她美如天仙,不过只是单相思,偶尔翻墙进妓房去找她,转眼就被老鸨子打出来了。”
徐椿齐坐下道:“舅舅对她还有情?”
衣南锦连忙摇头,这时宋浮端着茶盘进来,目不斜视地给徐椿齐倒上茶,再把一盏东西放在衣南锦面前。
徐椿齐伸手揭开衣南锦的茶盏盖子看看,笑笑地问:“莲子,舅舅的怎么和我不一样呢?”
宋浮问:“你也要喝醒酒汤吗?”
徐椿齐道:“是醒酒汤啊,我们莲子真会照顾人。”
宋浮道:“我阿舅累了,你别拉着他说得没完。”
徐椿齐乖乖地说:“知道了,要不你就坐这儿守着舅舅,省得我忘了。”
宋浮不理他的怪话,拿着托盘走了。徐椿齐望着她的背影,有点黯然地说:“舅舅,她要是也这么在意我多好啊。”
衣南锦一气喝完醒酒汤,笑笑地放下盏子问:“徐公子,你为什么非娶莲子不可呢?”
徐椿齐抱着两臂,从门外转回目光,认真地笑着说:“娶了莲子,我此生才算圆满。舅舅大概还不知道,我和莲子从小就是‘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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