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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烂事儿
纪家本是余州的富商,后来纪凌易的阿姐纪婉卿被当今官家瞧上,摇身一变成了贵人,纪婉卿的阿父也破例封了侯爵,自此纪家满门扶摇直上成了皇家新贵。
官家对纪婉卿恩宠有加,为了给纪家长脸还特意赐了纪凌易一个虚衔-文修君。
虽无实权但毕竟是官家亲赐,说出去还是很有面子的。
再加上纪家富甲一方,府中又私养府兵,在洛阳不论是势力还是财力都不可小觑。
“诸位怎么不说话?”纪凌易扫视众人,“怎么?不信?”他走到梁迁跟前,笑意更浓了些,“好,我说的你们不信,那胜慧先生亲口说的你们总该信了吧?”
梁迁淡淡和纪凌易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纪凌易抬眸一笑,看向众人:“你们看,胜慧先生都默认了。不过我说这话断没有贬低胜慧先生的意思,只是感慨往事无限唏嘘罢了。”
人群中的年轻儿郎没几个敢惹纪凌易的,他们个个噤声低着头,心中暗暗为梁迁捏了把冷汗。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个道理想来不难懂吧?”梁迁沉默良久突然开口,“官家赐你文修君的称号,想来是希望你修文修心,难不成堂堂的文修君居然连这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么?”
这话是在暗讽纪凌易名不副实,是个不通文墨的酒囊饭袋。
众人不敢造次,只偷偷瞥了纪凌易一眼。
纪凌易听罢朝他阴鸷一笑,但那笑里除了恼怒似乎还夹了些旁的意思。不论是何种意思,但绝对不是恼怒:“胜慧先生教训的是。”
“不敢当。”梁迁不紧不慢回他一个笑,“不过就事论事而已。”
“哎?那人怎么瞧着如此眼熟?”一人突然开了腔。
另一人赶紧接话:“那人不是平王世子司马晟么?不过仔细算算,世子殿下已有好几年不曾回京都了,这回怎么有空回来了?”
众人惊讶的目光嗖嗖落在司马晟的身上。
“不错。”纪凌易接了话茬儿,“我一听说世子殿下回了京都便赶紧差人给平王府下了帖子。”
刚才他从小厮口中已经得知了司马晟前来赴宴的消息,所以面上并无过多的波动。
纪凌易笑吟吟看着不远处的人,刻意提高了音调:“世子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司马晟面色不变,眼中也没什么笑意,只象征性点了点头:“客气。”
禄昌侯闻声赶来,捋着文绉绉的花白胡子笑得自然慈祥:“原来是世子殿下大驾!实在是令敝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司马晟一向不喜官场上的曲意逢迎,同禄昌侯客套几句就要走人。
“哎?”纪凌易在他身后忽然发出一声疑问,“我怎么记得当初给世子殿下递去的赏花帖被殿下给回绝了?”他的目光在司马晟和梁迁中间慢悠悠转了一遭,“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文修君没记错,是我一时心血来潮想来看看禄昌侯爵府这百花争艳的奇景,也好给王府添置花种做个参考。”司马晟提起眼皮看他一眼,“若是此举唐突了文修君,那我这就走。”
“哎,殿下言重了。殿下能纡尊降贵来府上我和阿父高兴还来不及,又何来的唐突之说啊?”纪凌易笑得一番情真意切,若不是司马晟对他的脾性了如指掌,还真会被他的伪善给骗到。
“是是是!是这么个道理。”年迈的禄昌侯笑出一脸的褶子,“可能是凌易用词不当引得世子殿下误会了,殿下千万莫要多想啊!”
说着拉了纪凌易的袖子往前走了好几步,再次解释:“若是方才凌易有言语不周的地方,还情殿下看在老夫的面儿上不要和他计较啊!”
言语恳切,是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
也难怪,禄昌侯总共娶了三房夫人,三位夫人第一胎生的都是女公子,只有大房在禄昌侯年迈之际又替他生了个儿子。
因为是老来得子,禄昌侯对这个独苗儿纪凌易是疼爱有加,已经有些溺爱了。
司马晟不置可否点了点头:“禄昌侯多虑了。”
禄昌侯一听,七上八下的心才算是稳当下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赏花宴就要开始了,请世子先行落座吧。”
司马晟客套一让:“请。”
一场寒暄就此收场,众人纷纷落座,赏花宴也摆开了席面。
梁迁边上坐着笑面狐狸纪凌易,司马晟则坐在梁迁对面,这座位安排要说不是人有意为之司马晟绝对不信。
赏花吃席,众人乐在其中。
司马晟无心吃席,只闷头喝酒,偶尔碰到前来寒暄的世家子弟就简单敷衍两句。
他看似对周遭的一切满不在意,可黑黢黢的目光总是暗暗打量着对面的梁迁。
他的目光很暗,眉梢压得很低,面上除了饮酒吃菜时偶尔挑起的弧度便再没了旁的波动。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冷。
院子里点着半人高的灯笼,灯笼上画着花鸟虫鱼。橙黄的烛光透过染了色的宣纸投射出来,在梁迁面上留下一道道或红或粉的光影。
像是酒醉微醺的酡红,又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不论是哪一种都给人一种朦胧易碎的美感。
仿佛下一刻这清浚的面容就是破裂溃散,一如司马晟逝去的五年光景。
“阿晟,你在看什么?”秦楚推了他一下,大口灌下一口醪糟,“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就瞧见你闷头喝酒了,阿晟……”他醉眼一笑,“你不会是又在你惦记谁家的美娇娘了吧?”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赶紧纠正:“不对不对,我阿父和你阿父都说好了,等你加官进爵就把你和秦央的亲事给定下。”
秦楚是真醉了,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阿晟……小妹……小妹可是阿父的心头肉,你……你可不敢有其他想头啊……”
司马晟看了秦楚一眼,面如桃花,眼神迷离,分明就是醉过了头:“秦府是没酒给你喝么?喝这么多,当心喝死。”
秦楚痴痴一笑,又灌下一盏酒。
司马晟无奈摇头,抬头正对上梁迁投过来的目光。
清冷疏离,有些扎人。
难不成……方才秦楚的胡言乱语他都听到了?
梁迁很快别开头去。
纪凌易的目光不时往司马晟的方向扫上一眼,确切来说扫的不是司马晟而是他手中的酒盏。
少顷,他的目光滑落在秦楚面上,似是明白了什么,有些懊恼地低下了头。
席间,纪凌易对梁迁没话找话说。梁迁虽不喜,却也不好明着发火。
纪凌易端起酒盏三番两次劝酒,梁迁照常推拒,一个不留神酒盏一歪洒在了自己腿上。
“哎呀!实在是抱歉啊!”
纪凌易捏着袖子就要去擦,袖子尚未触及腿间,梁迁立即起身:“忽想起家中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说完,也不等纪凌易回话自顾自离席。
纪凌易怔愣片刻,紧跟着追了出去。
司马晟见状,缓缓收紧拳头,不过片刻默默离席,看起来并不想引人关注。
见司马晟离席,白秉起身要跟着走。秦楚抬手挡在他胸前,醉醺醺道:“你们都走了,谁,谁陪我说话?你不能走,待会儿……还要……还要……送我回家。”
白秉:“……”这个大个儿还让他送?自己又不是没腿?
转而又看了眼秦楚醉酒的模样,双眼被酒气激得水光潋滟,眼角晕开大片的红,偏他这人又生得唇红齿白的,若是大半夜的自己回去,还真保不齐会不会遇上什么糟烂事儿。
白秉眼梢一压,不悦闷下一盏酒。
罢了罢了,算他倒霉!
梁府的马车停在禄昌侯爵府外的拐角处,角落无光,更无月色。
若非细看,根本就瞧不清楚。
梁迁正欲上马车,腕间一紧被人拽到了阴暗的墙角。
“谁?”
耳边有人的呼吸声欺压过来,那人声音不大却满含戏谑:“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了。”
梁迁强自稳定心神,辨出了来人是谁,面冷如霜:“纪凌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纪凌易在暗处低声一笑,“就是想和你叙叙旧。”
“我没功夫和你叙旧,松手。”梁迁冷脸甩手,面色中带一丝苍白,似是冻着了又像是吓着了。
可饶是如此,还是稳稳当当立在原地。
像根倔强的青竹。
“哎?别这么绝情啊!”纪凌易厚着脸皮道,“自从五年前那件事以后,我给梁国公府递的帖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你从没来过一回。这次你能来我很开心,就想着和你多说几句话以解相思……”
“住口!”梁迁沉声冷斥,“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别这么绝情啊!”纪凌易握在梁迁腕子上的手不松反收,“当年你和我怎么也算是有过肌肤……”
“住口!”梁迁瞳仁中蓦地爬上几道血丝,“纪凌易,你住口!”
黑暗中,纪凌易得逞一笑:“让我住口也可以,只要你从我一次……”
“休想!”梁迁一把将人推开,“五年前的事我们说过不再提起,若是将此事闹大对你对我都没好处,难道你忘了么?”
“我没忘啊!”纪凌易又要上前,“人前我不是没提么?只不过当着你的面提而已。”
梁迁脑中噩梦般的记忆寒潮般涌来,他难以自抑地摸上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被人强行种下红痕从未消失过。
他敏捷后退:“纪凌易!”梁迁这次是真动怒了,冷清无波的眸子里翻起千层浪,血红的颜色龙卷风般席卷整个眼眶,“劝你一句,别引火烧身,往日种种该要烂在肚子里才是。”
纪凌易见他已然愠怒,不想继续火上添油无奈之下收回了蠢蠢欲动的手,只恋恋不舍盯着梁迁:“算了算了,咱们来日方长。”
“提什么?”司马晟逆光走来,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纪凌易,“五年前你对他究竟做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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