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世界的人

　　徐汉森和文竹在楼下的小餐厅随意说话，楼上的人时不时叫一叫，让徐汉森把人带上来。

　　文竹抬眼看了一下船舱上头，又问一句：“真的不用和他们打个招呼吗？”

　　“不用搭理他们。”徐汉森很随意。

　　女朋友和女朋友之间是不一样的，徐汉森心里有一杆秤。

　　“试过开船吗？”徐汉森把她拉起来。

　　文竹摇头，脸上带着点兴奋：“可以试试吗？”

　　“走。”徐汉森重新戴上墨镜，把人拉着往驾驶舱走。

　　驾驶舱里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客气地和徐先生打过招呼，把仪表盘介绍了一遍，设置好自动驾驶，见徐先生颔首后，就走出了去，顺便把门带上。

　　外面的太阳很大，驾驶舱内四面都是玻璃，文竹嫌晒，把那套防晒装备又重新戴起来。

　　徐汉森笑，随她折腾了小半天才开口。

　　“要学会看航线...”

　　“遇到友船，按这个按钮打招呼...”

　　“遇风转舵...就是方向盘”

　　徐汉森有意无意地半揽住文竹，把人困在他和船舵中间，用手带着她，随着海浪慢慢转动，文竹脸上和耳朵都有些发红，心也跟着浪涛一摇一摇的。

　　“要专心。”徐汉森的唇突然在她耳边轻轻碰了一下。

　　文竹忙松开握着船舵的手，缩起来，不由地摸了一下那个被碰到的耳垂，肯定红了。

　　徐汉森暗笑，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又凑过去，用温热的唇轻轻碰了一下文竹那只还放在耳垂边上的手。

　　文竹慌忙把手放下，局促起来，在徐汉森和船舵方寸之间，有些凌乱，怎么一下子就...就这么快了呢？

　　她又不是不懂风月的女人，这一刻却觉得脸上烧得厉害，似乎乱了阵脚。

　　徐汉森也不逼她，拉着她的手，微微调整船舵的角度，低沉的嗓子就在耳边，发出一句又一句无趣的话，如何调整船舵，遇到风雨怎么办...明明是一本正经地科普如何开船，却把文竹的脸都染红了。

　　文竹手忙脚乱起来，既舍不得推开身后的宽阔胸膛，又不好意思频频抚摸自己发红的脸颊，胡乱一阵点头后，竟有些耍赖：“我困了！”

　　眼波流转，眼睛在墨镜后眨呀眨，就是不敢直视徐汉森。

　　对，她本来就没睡醒！又顿时理直气壮起来！

　　徐汉森脸上表情不显，眼睛里都是被墨镜遮住的笑意，扯着嘴角，点头，又轻捏了一下文竹的耳朵，凑上前去，贴近她的耳朵，两人磨蹭了一会儿，才开了舱门。

　　不出意外，文竹又不自然起来。

　　她的耳朵真的很敏感，徐汉森想。

　　老金神出鬼没地站在门后，徐汉森让他送文竹去舱房休息。

　　“文小姐，酒店和行李都已经安排好了。”果然是万能的老金。

　　文竹谢过他，连话都不太敢和徐汉森说，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跟着老李去了舱房。

　　人走后，徐汉森才笑出来，胆小鬼，还以为胆子有多大呢？这么不禁逗！

　　文竹躺在那张小床上，揪着手上的小毯子，捂住脸：太丢人了，怎么就跑了呢？说好遇到喜欢的就要主动出击呢？下回一定要勇敢一点！

　　船在海上漂了几个小时，不到下午四点，就到了临港码头。

　　还是徐汉森进来把文竹叫醒的，文竹睡眼迷蒙，有点起床气，赖在床上不肯动。

　　“再不起来，就留你一个人在船上过夜了。”徐汉森低下头，在文竹耳边吓她。

　　文竹半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手臂里，哼哼唧唧地不理他。

　　“乖，起来。”徐汉森罕见地有耐心，伸手去把人拉起来，一只手搂着她的背，见文竹不肯睁开眼睛，不由发笑，另一手手去捏她的脸和耳垂，越看越欢喜。

　　文竹磨磨蹭蹭的，翘起嘴巴，也不搭理徐汉森，她是真的还没睡够。

　　徐汉森再伸出魔爪捏捏她的脸，却没再哄她，低声说：“我要先走了，晚上见。”外头还有不少人在等他。

　　等徐汉森出了门，没人哄了，文竹才坐起来，揉揉眼睛，好吧，总是要起来的。

　　老金帮忙把行李从船上拿下来，有另外的司机来接人，他跟司机说把文小姐送到酒店去，随后也跟在徐汉森后面走了。

　　还是上回的酒店，热闹依旧，变的是文竹的心情，经历了那个恶心的刘副总，她还以为再不来了。

　　当时一头撞进徐汉森的怀里，谁也想不到竟还能因为这样的机缘回来。

　　到了酒店，洗把脸，总算清醒了，文竹快速冲了个澡，化妆换衣服，一气呵成。

　　蔡盈的微信追过来：“到哪里了？要不要派人来接你？”

　　“不用麻烦了，到了我联系你。”文竹拒绝了，送她来酒店的司机还在楼下等着。

　　春春姐也问她安顿下来没有，又让她别忘了带红包和礼物。

　　她们合起来包了红包，还送了两个实心的小金镯子。

　　常家不会少他们长孙的吃穿用度，作为朋友，她们送点锦上添花的礼物就可以了。

　　文竹半眯着眼睛，对着镜子刷睫毛：“知道了，知道了。”

　　春春姐把电话挂断，这是嫌她啰嗦了。

　　徐汉森的信息也紧跟着来了：“我会晚些到。”

　　......

　　晚上过了七点多，文竹悠悠然吃过一碟沙拉，才让司机把自己送去常家包下来的酒店里。

　　从一个五星酒店到另一个五星酒店，二十分钟的车程，窗外光怪陆离的夜景穿梭而过，不少当地人和游客在街上晃，这是个川流不息的旅游城市，古朴又舒适。

　　文竹盛装打扮，红色体面的裙子和珍珠项链，戴了钻石耳钉，却感觉有些无趣，发了几个表情包去骚扰徐汉森，徐汉森没回复，大概是在忙。

　　到了酒店，文竹下车，在酒店门口见了主人家，嘴上说着恭喜恭喜，双手送上满月礼和红包。

　　有不少人看着她，窃窃私语：“常家还请了明星吗？”

　　“唱歌的有三个，不是说九点之后才到吗？”

　　“那这是谁啊？”有人指着文竹问。

　　这种话文竹听过不少，可惜了，她不是。

　　常孟青和蔡盈夫妇抱着孩子站在酒店大门口，旁边拥着一堆人，也没空和文竹多说话，他们正忙忙乱乱地安排今晚的重头戏。

　　临港当地生长子的仪式：凡是同族的男丁，都要举着火把，沿街游几圈，为新生儿祈福。

　　文竹咋舌，上一回经历这种活动，还是有次她去某个少数民族景区拍照，满山的村民穿着原始服装，点着火把，唱着求偶的山歌，那时候知道这只是一种表演，欣赏的心思大过于猎奇。

　　今晚才知道此类举火把游街的仪式从未消失，且这还只是为了庆祝家里生了男丁而特意举办的，文竹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觉得还是春春姐老道，蔡盈和她们的世界的确有壁垒。

　　蔡盈百忙之中抽空招呼了文竹一声，用力拉了文竹一把，让她跟在自己旁边：“你站我右边，跟我儿子近一点，沾沾福气，早日结婚添丁。”

　　又让人拿来两个石榴，递给文竹：“拿着！石榴甜蜜，多子多福。”还挺多讲头。

　　文竹只好双手接过那两个沉甸甸的大红石榴，感觉自己在参与一个莫名神圣的祈福仪式，笔直地站在蔡盈旁边，手握法器，像个护法长老。

　　盈盈读书时是多么前卫的精怪少女啊，说起不婚不育来一套一套的，现在不顾身材未恢复就出门，站在人群中，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认真扮演着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角色，担着常家长媳的重责，仿佛和过去完全切割了。

　　文竹在一旁观察她，发现她沉浸在现场的氛围中，投入且昂扬，火光之中，甚至流露出一种圣母的光晕。

　　一定是错觉！文竹丝毫没有融入的自觉性，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时辰一到，前面有常家的长辈、同辈份的青壮年提着红彤彤的灯笼，风水先生则是拿着一个半旧的铜器引路，再加上敲锣打鼓的队伍，一行人浩浩荡荡占了半条街，举起来的火把，把临港的黑夜都照亮了，像是壁画中古朴原始壮观的队伍。

　　他们用当地的方言长长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文竹隐约听到什么 “源远流长” 、“薪火相传”、“弄璋之喜”。

　　现场的氛围实在太浓烈，街上走着的人见到了都会跟着喊两句，有不少游人停下来拍照，若不是周围是现代式建筑，真的容易让人有时空错乱之感。

　　这种举火把绕街走的仪式，路线也要特意找大师安排，一般不会走太远，但一定要走足够的时间，难免有重复的路径。

　　在第二次路过酒店门口时，文竹趁着大家专注游街，无人注意，拿着两个大石榴从队伍中脱离出来，溜进酒店，找到女方亲朋那几桌，随意坐下。

　　直到坐下来，文竹才有心思低头看脚后跟，早知道要走这么长的路，就穿个低跟的鞋子来了，脚后跟都红了，幸好没起水泡，心里难免有些躁，这种天气，沿街走一圈，额头和背后都是湿漉漉的汗。

　　文竹拎着手包，面上看不出疼痛感，努力保持优雅，往洗手间去补妆，又拿了擦手纸把背后的汗吸干。

　　补了妆，往手腕上涂了点淡香水，文竹左右照照镜子，妆容没花，看起来没有问题了，这才从洗手间出来。

　　人与人相遇的缘分，似乎总是在会某个奇特的时机冒出来。

　　成维云站在洗手间门口，等文竹出来，平静地和她打招呼：“文竹，你不能一直不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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