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长明

　　仍然是个冬日的大晴天，太阳高悬，远到让人难以感受到热意。

　　看着眼前两个亲亲密密的女孩，舒云至觉得自己很多余，多余到后颈隐隐发凉，似乎有阵寒风顺着脖子直接灌进来。

　　恰逢此时，谢邀回头，目光越过他往后看，立马带着何醉墨往一旁走：“你感觉后背冷吗？我一看，这后头是个风口啊，咱们该不会是傻子吧。”

　　“……”舒云至跟着她们一起挪了几步。

　　不多时，一位都市丽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是个极美的女郎，长款风衣高跟鞋，气场十足地走过来。

　　“快快快！”何醉墨突然从谢邀怀里跳出来，拿着横幅扯开，另一只手从包里拿出一个……扩音器？

　　舒云至呆滞地看着这两人的操作，那位女郎多半也被她们的架势吓到了，原本气场十足的步伐当即停滞，身子一转就往另一侧走。

　　“啊！黎苑你别跑！黎苑我爱你！”眼看那位女郎就要开跑，谢邀猛地追上去，一把将她扛起就往这边跑。

　　黎苑被谢邀扛在肩上时，原本还挣扎，看见路人视线纷纷往这边投来，只有功夫伸手挡脸了。

　　“你们俩有病啊！”脚一找地，黎苑当即破口大骂，“就算我以后都不来你们z市地界了，万一来的有我未来的甲方，你们让我怎么混！”

　　她还想骂，看见杵在旁边电线杆一样的舒云至，卡壳了几秒，问：“认识的人？”

　　“是的，我的新婚娇夫，为了庆祝黎老师莅临z市，特意给您准备了庆祝活动，帮忙一起搬家，惊不惊喜？”何醉墨问。

　　黎苑这才正经开始打量舒云至，上前打招呼：“舒老师，久仰大名了，我是何醉墨的朋友黎苑。”

　　三观受到冲击的舒云至当下只能做出朴实无华的基本反映，维持着营业笑容打招呼：“你好，我是舒云至。”

　　舒云至走在前面，听见后面三个女孩嘀嘀咕咕。

　　黎苑小声问：“你这老公还挺高冷？”

　　“岁月是把杀猪刀啊，他以前不这样。”谢邀低声帮忙解释，“男人善变嘛，可以理解。”

　　来时坐在后座的何醉墨乖巧地坐在副驾驶，把位置让给许久没见的一对儿小情侣。黎苑被谢邀牵着的手始终没放开，舒云至更看不懂了。

　　趁着两人先下车，舒云至拉住何醉墨，眼神复杂。

　　“怎么了？有话直说。”何醉墨打量他的表情，明知故问道。

　　“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关系？”舒云至的眼里藏了些许忐忑，似乎是想劝她，又像是想说些别的。

　　何醉墨太过了解他，哪怕这人的性格与从前大不相同。她解开安全带，身子略往前倾：“你在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随着何醉墨的靠近，舒云至倒是往后退了，身子已经靠住背后的车门。

　　喉结微微滑动，往下就是系得整整齐齐的扣子。何醉墨目光定住，毫不犹豫地把手探到他脖颈处的小痣上。

　　体温逐渐融为一体，何醉墨的手从那颗痣轻飘飘地往下滑，滑到喉结，又落到扣子上。微微摩挲之后，手又抬起来向上，一把捏住耳垂。

　　耳垂开始变红，何醉墨总算发了善心，将手收回来，目光重新跟他相接，亲了亲放在嘴唇的两根手指，又印到他的下颌上。

　　车里只听见不知是谁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

　　总算不忍心再逗他，何醉墨的手又滑到扣子上，看着那双水润的眸子，解释道：“一直都是你误会了，我和谢邀、黎苑是好朋友，她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车上的暖风瞬间包裹住舒云至，心跳也逐渐平复。他故作淡定地点头：“抱歉，是我误会了。”这才惊觉手心出了冷汗，却也清醒劝慰的话不用再纠结如何说出口。

　　“你们好慢，”黎苑已经放好东西重新换了身衣服，迫不及待地问，“帮你们搬家之后是不是就是吃午饭环节？吃完午饭是不是可以去探望张叔叔了？”

　　“是，你既然这么喜欢我爹，也可以现在就跟谢邀去，他可喜欢你们了。”何醉墨皱皱鼻子，吃醋道，“下午你去了就知道了，他眼里是完全没我这个大孝女。”

　　何醉墨的东西其实不多，更多的都还在c市。打包时想起这事，她跟舒云至商量：“我在我爸出院之前还要回c市一趟，房子还没退租，东西还没收拾。”

　　舒云至点头，问：“需要我一起吗？”

　　没等何醉墨回答，黎苑来了，自带音效上场：“锵锵！虽然感觉当着舒先生的面说不太好，但是为了你们小家的和谐，我还是要当着舒先生的面转交给你。”

　　是个信封，上书两个大字：喜帖。

　　作为书法人，何醉墨对字可太敏感了，不详的预感起，她想起谢邀来时说的惊喜。看看身边的舒云至，她有预感，这玩意儿可能是个惊吓。

　　顶着三个人望过来的目光，何醉墨镇定道：“先不拆了吧，等到家再拆。”

　　“怕你放着放着忘了，现在拆吧。”黎苑淡定道。

　　何醉墨只得打开，看见“展信佳”三个字，她只想把这信塞回去。

　　“是这样的，”黎苑忍着笑帮忙解释道，“墨墨这人吧，做人的主要原则就是要在前任心里成为尸体，所以她前男友们都没她的联系方式。”

　　舒云至膝盖中了一箭。

　　“这个来送喜帖的是她前男友之一，要结婚了，想邀请墨墨观礼，说如果不是她就不会有他现在这段好姻缘。”黎苑继续说，“帮忙递个信儿问题不大，他们分手之后确实没联系过，这我可以证明。”

　　谢邀一本正经地点头，开始占学霸便宜：“是啊妹夫，不是太大的事儿。”

　　舒云至淡定点头，问：“你要回去收拾行李顺便参加吗？”

　　“婚礼有什么好参加的，”何醉墨当即表明立场，“我跟前任没什么旧好叙，两位帮我祝他新婚快乐。”

　　“可他请你当证婚人哎，不如你带着妹夫一起去吧。”黎苑拼命憋住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谢邀总算开始做人，帮忙解释：“这位前男友是因为和墨墨分手后追尾认识现在的太太，两口子都是性情中人，觉得如果不是何醉墨，可能就没这段缘分了。”

　　“……”何醉墨每每想起，都一脸无语，天知道这到底是怎样一对奇葩。

　　她正经跟舒云至解释：“他太太是我的拳击教练，我们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这位前男友之前是我们甲方，后来都是谢邀对接的。”

　　“正常的工作往来，可以理解。”舒云至看着何醉墨心虚的脸，跟车上大胆撩人的模样判若两人，无声地叹了口气。

　　舒云至住的是套两层老洋房，在z大附近闹中取静，花园里种了不少花，冬天光秃秃一片，却不难想象开春的盛况。

　　“环境还挺好，墨墨本来就不喜欢住楼，这下好了，一步到位，离叔叔阿姨家也近。”黎苑点评道。

　　何醉墨对此还没什么归属感，东西全都堆到客厅，谢邀和黎苑立马回避：“妹夫，厨房在哪里？我们先准备着。”

　　将两人带到厨房，舒云至这才回来坐到何醉墨身侧，摩挲着膝盖问：“家里有三间卧室，你要不要选一选？”

　　选？这还用选？何醉墨陷入头脑风暴，迟疑地望着舒云至。她也是第一次跟父母以外的人同住，并没有什么经验，也并不清楚老夫老妻是不是都要分房睡。

　　她的迟疑被舒云至看成是默认，放在口袋里的手悄悄攥紧，他眨眨眼睛：“走吧。”

　　舒云至家用的是新中风格，跟老洋房的外表丝毫不匹配。

　　第一间装修风格要更沉稳一些，舒云至介绍：“这是给我父母准备的房间。”

　　第二间倒是活泼不少，跟房子的装修风格很搭，舒云至继续介绍：“这是给我姐姐留的。”

　　何醉墨一听，大概明白了这人的套路，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讲武德。

　　第三间是唯一在二楼的一间。房子的楼梯似乎已经用了很久，在只有脚步声响起的寂静之中，嘎吱嘎吱的响动甚至让人有些烦躁。

　　这间是主卧，连着步入式衣帽间，空间很大，装修也完全是何醉墨喜欢的风格。

　　偏偏他问：“喜欢这间吗？”

　　何醉墨并不打算惯他奇奇怪怪的毛病，反问：“你有分房睡的打算吗？”

　　女孩的眼里似有一团火，将舒云至那点儿不自在统统燃烧，他垂下眼睫，避开对面灼热的视线：“没有。”

　　“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带我来二楼呢？”何醉墨问，“咱们都没有离婚的打算，也没有各玩各的打算，对吗？”

　　舒云至点头，目光落在何醉墨的脚上，她穿着临时买来的拖鞋，粉粉嫩嫩，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思绪不由自主地被她带着走。

　　“那就下去帮我搬东西吧，晚点不是还要去医院给他们送你亲手做的饭菜吗？”何醉墨四处乱晃，问，“不介意我到处看看吧？”

　　等舒云至的脚步声伴随着楼梯的“嘎吱”声响起，何醉墨才卸下脸上轻松的笑意，望向整洁的房间。

　　除了执拗时的那点儿少年意气，在舒云至身上，何醉墨找不到一点熟悉的痕迹，如同谢邀所说，像是跟共用同一张脸的人，谈了两次完全不同的恋爱。

　　可还是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光是看到那双眼睛漾起清浅的笑意，就能听见鼓点般的心跳响起，逐渐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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