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旧爱

　　斯文男人一愣，错愕地转过头，就看到一道高瘦的身影站在他身后。

　　他个子很高，看上去有一米八几，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男人耷拉着眼皮，光线昏暗，那双漆色瞳仁更像是暗不见光的夜幕，星子隐没，无端透着一丝神秘。

　　陈斯聿皱了皱眉，“不走，要一起喝一杯？”

　　“……”斯文男人回过神，涨红着一张脸匆匆垂下头，落荒而逃。

　　许知雾见他对陌生人的态度，忽然觉得他对她还算是很温柔了，唇畔不自觉也带上了点笑意。

　　陈斯聿微撩眼皮，落在她唇边的弧度时，眼神微滞，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这个位置处在角落里，四人座的小桌椅，陈斯聿长腿一迈，坐在了许知雾的对面，她感觉自己膝盖被轻轻碰了一下，便下意识低下头，就看见一双笔直的腿悄悄地往后缩了缩，只是空间狭小，那点小动作也是徒然。

　　似乎是没想到两人的膝盖会碰到一起，更没料到许知雾会低头去看，陈斯聿喉结滚了滚，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

　　“……”许知雾默了两秒，眼底漾开一抹笑意，在对面视线扫过来的时候，连忙清了清嗓，压下唇畔的弧度，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打量起眼前的酒。

　　晶莹剔透的瓶身中盈着深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很是漂亮，上面还挂了一张小标签，龙飞凤舞地写着“陈忌舟”三个字，签名透着狂放不羁，满是骄傲和恣意，一手很悦目的字体。

　　许知雾猜测，这个人和陈斯聿应该关系很好。高中时，他和班上的人都不熟络，独来独往，她印象里是没什么朋友的。不，应该是一个都没有。

　　按他的性格，也不喜欢和人有牵扯，如今会喝别人留下的酒，想必关系不一般。

　　“但是，这只有酒，没有杯子……”许知雾说道。

　　难不成要让他们一人喝一口？也算间接接吻了吧……

　　就在她思绪逐渐飘开的时候，陈斯聿突然站起身，探身靠近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擦过她的头发，以一种将她笼罩住的姿势，悬停在她身前。

　　许知雾呼吸一滞，心脏快速地跳动了几下，鼻尖瞬间满是他身上清淡好闻的气息。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上半身僵直，努力保持平静，许是两人距离太近，她感觉有点热，视线不动声色地偏了偏，眼前又多了一截冷白性感的喉结。

　　她心脏突跳，有点口干舌燥。

　　陈斯聿伸手，从她身后墙壁上的暗格里取出两只玻璃杯，不过须臾，就退回了原位。

　　许知雾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拎着两只玻璃杯，默默地想道，原来墙壁里嵌着的酒杯不是装饰品啊，这店家真贴心，杯子随取随用……

　　这个念头刚落下，她反应过来，刚刚陈斯聿分明可以直接跟她说，让她拿杯子。

　　她抿了抿红唇，看着他略显不耐地又缩了回去，他一双大长腿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点无处安放，她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头上，疑惑乖乖地咽了回去。

　　他也没想太多吧，完全是因为对这里比较熟悉，想太多的只有自己。

　　许知雾等陈斯聿放好了他的大长腿后，刚要开口说话，身旁落下一道阴影，下一秒，她的眼前就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她觉得奇怪，酒馆还提供夜宵？

　　她抬起头想问，但是调酒师笑眯眯地望着她，那眼神像是很好奇，不停地在她的脸上打量，没什么恶意，但还是让人不太自在。

　　陈斯聿轻咳了一下，调酒师满脸遗憾地走了。

　　许知雾松了口气，但看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牛肉面有点懵，但陈斯聿似乎没什么顾忌，冷白长指握着筷子，夹起一筷子面就吃了起来。

　　神色很是自然。

　　于是许知雾只好压下心底的疑惑，想来这是这家小酒馆的特色服务吧，别说，还挺贴心的，喝酒前垫垫肚子也不会太难受。

　　本来牛肉面端上来之前她不觉得饿，许是饿过头了，然而，鲜香扑鼻的味道充斥着鼻间的时候，饿了许久的胃部蠢蠢欲动，顿时也有了食欲。许知雾捏着筷子，挑起面条低头吃了起来。

　　面条是手工擀的，十分劲道弹牙，高汤雪白浓郁，满满的牛肉香味在味蕾上绽开，她细细地嚼了嚼，有点惊艳，唇角弯了弯。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咀嚼声传来，陈斯聿动作慢条斯理的，但是速度一点也不慢，一碗面很快就吃完了，许知雾偷偷看了一眼，就有点着急，动作也下意识加快了。但是再抬头，就看到他举着勺子，小口小口地舀着汤喝。

　　她这才放慢了动作。

　　等她吃完的时候，两人竟然是同时放下了筷子。

　　服务生把碗筷收拾掉了，许知雾吃饱喝足了，就有点犯困，但见陈斯聿又慢悠悠地随手倒了杯酒，她干坐着就显得有点呆，于是随口问了句：“我能喝一杯吗？”

　　陈斯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默默地往她的杯子里加了半满。

　　许知雾喝了一口，不清楚是什么酒，但味道意外地很不错，于是她把酒一饮而尽，还有点意犹未尽。可能是今天心情实在是郁闷，不找点东西消解一下，她恐怕要难受好几天。她将酒杯往前推了推，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好像是嗤笑了一下，但他今天似乎格外地好脾气，替她又倒了半杯，她殷切地盯着他的手，眼神里明晃晃地摆着“多倒点”的意味。

　　陈斯聿指尖微顿，懒懒地说道：“喝醉了别缠着我。”

　　随即在许知雾惊诧的眼神里，补充了后半句：“我对酒鬼没太大耐心。”

　　许知雾“哦”了一声，尽量用一副不那么显摆的语气说道：“我酒量还行。”

　　她没有夸大的成分，小时候家里会酿米酒，她还是被大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大人喝酒也会用筷子沾一沾给她尝。再长大一点，她也能分上一两杯，别看是米酒，喝起来甜滋滋的，后劲特别大，她也没喝醉过。大人们还说她有这方面的天分。

　　参加工作的应酬上，每回她都是最清醒的那一个。这酒入口甘甜，倒像是低酒精的果酒，想来度数应该不高。

　　陈斯聿见她坚持，替她满杯。

　　如此又喝了几杯，陈斯聿似乎是觉得一直替她倒酒太便宜她了，也可能是今天的好脾气已经告罄，扔下一句“要喝自己倒”，就自顾自喝自己的酒。

　　许知雾喜滋滋地倒满了好几杯，可能酒精确实是有麻痹神经的功能，她不自觉托着腮，歪头看着陈斯聿。

　　男人眉眼冷漠，长相是大家见了都要惊叹的程度，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周身气质柔和了很多。

　　她想，这位不得甩那什么徐帆几百条街啊？

　　这样一个要钱有钱，要颜有颜的优质男人，曾经还给自己送过情书呢！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对面本来冷冷淡淡的男人瞳仁黑沉沉地望过来。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整个人散发着慵懒娇媚的气息，唇瓣嫣红，乌黑的瞳仁雾蒙蒙的，有点像是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温柔又恬静。

　　然后他就看见许知雾抿唇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来了点兴致，随口问了句：“你笑什么？”

　　许知雾摇了摇头，眉眼弯弯，眼底如坠了星子般夺目。

　　他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又收了回去，似乎也没那么感兴趣，随手扯过一旁的外套，搭在手肘上，起身：“我送你回去。”

　　许知雾看了他几眼，然后才慢吞吞地站起身，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

　　这人好奇心怎么一点都不重呢？要是有人在自己面前神神秘秘地笑，她一定非要追根究底地知道对方到底在笑什么。

　　她前世一定是一只猫，被好奇心害死的猫。

　　果然，陈斯聿就不是一般人。

　　陈斯聿有点不放心，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那道耷拉着脑袋的身影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只觉得心脏处泛起细细密密的痒，他喉结滚了滚，低声道：“许知雾。”

　　似乎是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虞，许知雾抬起头，她眼眸雾蒙蒙的，似乎是撞疼了，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陈斯聿下颌线紧绷，指尖蜷了蜷，抬手抵着她的额头推了推，语气似乎满是忍耐：“看路。”

　　许知雾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经过酒吧前台的时候，许知雾停下了脚步，问道：“请问多少钱啊？”

　　服务员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陈斯聿，笑着说道：“这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许知雾愣了一下。

　　这时其他桌的客人也来结账，许知雾不好意思挡在这儿，既然结过了，到时候她转钱给陈斯聿就好了。

　　出了酒吧，夜色微凉，晚风习习，吹散了一些酒意。
　　许知雾长长舒了一口气，她喝了酒，虽然没达到醉的程度，但多少有影响，她担心忘记，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把钱转给你吧。”

　　今天这顿饭本来就该她来请，陈斯聿结过账了，她还是要把钱给他的。

　　陈斯聿垂眼，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界面，正停留在微信扫一扫的界面，淡声道：“我手机没电了，你有现金吗？”

　　许知雾有点为难：“没有。”

　　“也没多少钱，算了吧。”陈斯聿满不在乎地说道。

　　许知雾抿了抿唇，“要不这样吧，我加你微信，到时候转给你？”

　　“没必要这么较真吧？”陈斯聿挑眉。

　　许知雾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觉得麻烦，但说好今晚我请客的。”

　　陈斯聿眉梢微动，见她这样坚持，似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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