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世子又来胡搅蛮缠了

　　他们父子三人如同哑谜般的对话，让在座几乎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

　　章老夫人忍不住说道：“你们父子几人有何话不能明说，非要如此这般？”

　　“罢了罢了，事到如今，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明谦，你就告诉大家罢。”章老太爷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活到他这个年纪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

　　章明谦逐字逐句斟酌了一番，才慢慢道：“我也是刚刚在漾儿的追问下才明白过来。这柳希文母亲的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转，而且愈发严重……恐怕得的不是普通风寒，极有可能是瘟疫。”

　　此话一出整个厅堂一片哗然，霎时众人脸色突变，抽气声此起彼伏。

　　虽然他们没有亲身经历过瘟疫，但大都听说过其可怕之处。

　　这种病向来无药可医，一旦不小心染上的话就只能等死了。而且瘟疫的传播速度极快，只要有一个人染上病，便可迅速一传十十传百。如果不加以遏制的话，可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波及至整个庐州城。

　　“当真是瘟疫？会不会搞错了呀……”丞相夫人章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多了一些微不可察的颤抖。

　　要当真是瘟疫的话，只怕整个庐州城将会遭受灭顶之灾，章氏近百年来的基业恐怕也会毁于一旦，这一大家子人到时又该何去何从。

　　许是看出了她心中不安，沈庭漾走到章氏身旁慢慢俯下身子，双手轻轻地环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娘，不用担心，如今只是猜测罢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沈庭漾心里十分明白，这只不过是安慰她娘亲及在场众人的权宜之词罢了。

　　至此，章府众人一个个心事重重，也再没了拉家常的心思，皆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章老太爷见状，交代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摆手遣散众人回了各自院落，大意就是如今特殊时期尽量不要在城内随意走动，能不出府便最好不要外出。对于瘟疫一事也最好保持缄默，切不可胡言妄论，以免祸从口出，招致祸事。

　　片刻之前还热热闹闹的厅堂里，最后仅剩下章老太爷、章老太太、章明谦、章明让、章氏及沈庭漾姐弟二人，再加一个章伯。

　　沈庭漾稍稍环视了一圈坐着的几人，谨慎地开口：“不知道舅舅过会儿是否有时间，我想去看看那柳希文的母亲。”

　　“……你这丫头。众人躲都躲不及，你却非要上赶着凑热闹，倒真是一点儿也不害怕？”章明让眼神犀利，直视着沈庭漾。

　　他常年习武，在书院里也都是教授一些骑射武术之类的课业，面相较一般人更为严肃一些，书院里的学生大多比较敬畏他。他这个外甥女虽然自幼体弱多病，但性情却比一般女子坚毅，从小到大遇事都分外冷静，时常令人刮目相看。

　　她丝毫不躲不闪地迎着章明让的目光，面上笑意浅浅：“并非不俱怕。只是庭漾打小就和疾病打交道，也算是久病成医了，对一些常见疾病和基本的医理知识还是了解几分的。”

　　“我可怜的囡囡呀，这些年你受苦了。”章老太太万分疼惜怜爱地看着她，“这件事你且不用管了，交给你的两位舅舅即可。一路上舟车劳顿，你也该休息休息，不然这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外祖母，我的身体很好，您不用担心。”沈庭漾微微摇头，嗓音愈发坚定，“当务之急主要是确认一下柳希文母亲的病是否就是瘟疫，而且这件事情万不可随意声张。我略懂一些医术，带我去瞧瞧是再合适不过了。”

　　话音刚一落下，整个前厅便又瞬间沉寂了几秒钟。

　　在座几人彼此偷偷地在暗中交换了几下眼神，颇有一些心照不宣的意味。

　　沈庭则右手握拳微微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既然二姐想去看看，那我陪着她一起去罢。”

　　“不行！”

　　“不可。”两道声音同时传来，章明谦和丞相夫人章氏彼此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先前只顾着劝说女儿，却忘了自家儿子也是个相当喜欢凑热闹的主儿，章氏不由地有点儿头疼。

　　只见她接着道：“则儿，你外祖母早膳用的比较早，这会儿估计也饿了，你陪着她回房去吃点东西罢。”

　　章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自然知道女儿的用意，于是也就顺着她的话扶着椅子站起身来，朝着沈庭则招手：“是呀，外祖母年纪大了，不太抗饿了，则儿陪着外祖母吃点儿东西罢。”

　　“我……那好罢。”沈庭则拖拖拉拉地走到章老太太身边，小心地搀扶着她一边挪步往外走，一边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沈庭漾，似是期望她能够开口叫住他，然而直至他转过弯儿都彻底看不见人了，也未能听见任何声音。

　　沈庭漾安安静静地站在章氏的身后，虽未再发任何一言，但坚定的眼神却一直在她两个舅舅身上来回逡巡，令人一刻也不容忽视。

　　“罢了。事已至此，明谦、明让你们就尽快安排一下带着漾儿去瞧瞧罢。她说的话也不无几分道理，一旦确定是瘟疫，我们也好提前做些准备呀。”章老太爷长叹一声，端起茶盏轻抿几口，苍老浑厚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

　　“既如此，那就等用过午膳后我带着漾儿过去瞧瞧罢。”章明让略微沉吟片刻，终于妥协点头应道，“这一路上也辛苦了，章伯先带着漾儿去客房稍作休息罢，我也让人准备一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沈庭漾走至厅堂中央朝着众人福身行礼，“谢谢外祖父和两位舅舅成全，那便漾儿先行告退了。”说完便跟着章伯离开了前厅去了先前安排好的客房。

　　下午未时一刻，一辆马车缓缓从章府后门驶出，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庭漾及婢女玉络，还有章明让和他的贴身小厮。

　　马车飞速地疾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庐州城外西南角处的村落里，沿途一路四处都是饿得面黄肌瘦的灾民。

　　柳希文家就在一进村右拐不远的地方，没一会儿工夫，他们几人就站在了柳希文家门口。

　　歪歪扭扭的竹子篱笆围成了一个小小的院子，仅用木栅栏简单地做了一扇门，算不上正经的院子大门，充其量只能算是个围挡。

　　院子正中间仅有一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那应该就是柳希文与母亲日常居住的地方了。

　　饶是先前早已经听舅舅们说起过柳希文家境贫寒，但等真正见到他家具体的情景时，沈庭漾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他家竟然贫困到了如此地步。

　　章明让因之前来过好几次，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侧过头吩咐了身边小厮一声。

　　“柳公子……是否在家？我是章府的章安，我们家二爷前来拜访……柳公子……”章安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地朝着院子里呼喊了几声。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从茅草屋内走了出来。

　　沈庭漾递给章明让一个询问的眼神，他立即心领神会，朝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庭漾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柳希文。

　　长得十分孔武有力，身材高大魁梧，一身粗布短褐打扮，倒不像是个读书人，反而更像一个常年走南闯北的行脚客。

　　只见他大步来到沈庭漾几人面前，双手作揖躬身朝着章明让行了一礼：“学生不知老师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章明让双手虚扶起他：“应该是我们不请自来，冒昧打扰，还请希文不要介怀才是。”

　　“老师您言重了，您不嫌弃学生家徒四壁前来探访，已让学生感激不尽了，又怎会介怀呢。”

　　柳希文长相虽然跟一般的白面书生有一点点差别，但说起话来自是有几分读书人的那份温润儒雅气质。

　　他不经意地瞥了沈庭漾一眼，稍稍迟疑：“敢问老师此次前来，究竟是所谓何事？”

　　“前几日听闻你母亲的病好似又严重了，今天特意前来看望，不知是否方便？”

　　柳希文小麦色的脸上渐渐染上几分忧虑，叹了一口气：“不瞒您说，母亲情况确实不太好……您跟我进屋瞧瞧罢。”说完便抬步往屋里走去。

　　章明让与跟沈庭漾快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边示意她跟着一起进屋，一边吩咐玉络和小厮留在院门口。

　　一踏进屋内，一股又闷又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庭漾往四周看了看，便发现整个屋里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不禁皱了皱眉头。

　　柳母躺在屋内唯一一张木床上，整个身体因为咳嗽而微微抽搐痉挛，看起来很是痛苦。

　　柳希文慢慢搀扶起母亲，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点水后，轻声说道：“母亲，章老师又来探望你了……”
　　柳母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长时间的病痛折磨及卧床休息，让得她连转头都颇费了一番力气。

　　好不容易稍稍转过去了一点，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眸。

　　她怔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位戴着面纱的姑娘。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观音娘娘显灵了呢，果真是病得有点糊涂了。

　　她冲着沈庭漾和章明让笑了笑，等气慢慢喘匀了一些,才虚弱地说道：“章老师……真是……有心了……谢谢您……探望我这个老婆子……希文，好好招呼客人……”话音刚落下，便又连连咳嗽起来。

　　柳希文急忙用手轻拍着母亲背部顺气，好让她能舒服一些。

　　“您太客气了，希文是我的学生，理应如此。您也不用太过忧虑，病总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不，我今天特意带了一位大夫，让她帮你瞧瞧病。”章明让冲沈庭漾招招手，带着她走到了床跟前。

　　柳希文不禁诧异，万万没有想到老师带着的姑娘竟然是位大夫。

　　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了，老师上次来只带一个了小厮，这次却一反常态的带了位姑娘。

　　虽然戴着面纱，但看她的穿着打扮及周身气度，也应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曾想却是个大夫。

　　眼下，那位姑娘正专注且执着地盯着他，一语未发。

　　什么情况？柳希文一头雾水，不知这姑娘为何如此看着他。

　　直至章明让小声喊他，用眼神暗示了一番，他才急急忙忙从床边让开了位置。

　　沈庭漾坐到床跟前为柳母仔细地诊了脉，掀起她的眼皮、舌头分别瞧了瞧，最后又问柳希文要来了先前的咳嗽物，认真观察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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