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旧梦

作者:朱泽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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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窟窿定婚约


      金震彪扭头问道:“老刘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岳银刀被杀的?”老刘头躬着腰说:“回族长大人的话,大概是半个多小时以前。我打更走到了岳大爷门口,见院门敞开着就喊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就走进来看了看。不想岳大爷已经死在了床上。然后我就关好院门,赶忙去禀报齐管家了。”

      金震彪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待会儿找齐管家领十个大洋。你们二人听着:此事先不要声张,免得引起乡民们的恐慌。齐管家,你找几个人把尸体抬到义庄里冷冻起来。”二人都点头应声,齐管家建议道:“老爷,要不要禀报张保长,让他派人过来查一查。”

      “就那个张尽忠,他治保所里养的那群酒囊饭袋,耍钱逛窑子倒是一把好手,查案恐怕是一窍不通。”齐管家一听“查案”两个字,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老爷,何不让家里的傅先生来查查呢?听说他在德国念的就是警察大学,回国后又在保定府警察局当过侦缉队长,查个人命案还不是小事一桩?”

      金震彪想了想说:“对!我怎么把傅先生给忘了。他现在人在哪里?”齐管家猜测说:“他今晚参加寿宴应该也喝高了,眼下估计正在客房里睡大觉呢。”金震彪望着老刘头说:“你在这里看着,不准外人进来。我回府一趟,待会儿就过来。”老刘头应了声。

      金、齐二人出了院子,往回走去。外面黑乎乎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三四点钟,马兰峪的家家户户都还沉浸在梦里,却不知身旁发生了一起残忍的凶杀案。

      齐管家小声说道:“老爷,这岳大爷平日里除了耍大刀,就是好喝上一口,见谁都是笑嘻嘻的。不想就这么死了。这凶手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在他身上刺了几十个血窟窿,手段太残忍了!”

      金震彪回忆起了方才看到的尸体,轻摇了摇头:“这个很难说啊!”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像是蛰伏着一条冬眠的毒蛇,一直沉沉地睡着。忽然蛇头悸动了一下,睁开了充满怨毒的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怨毒的眼神,让一向镇定的族长大人突然间心慌起来。

      ******

      晌午的日光格外强烈,山坡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万物生灵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了无生气。一棵硕大的榕树孤零零地生长在山坡东头,枝蔓蜿蜒伸到了半空中,宛如一个巨大的蘑菇。

      榕树下形成了一片难得的阴凉。梨窝女孩跪坐在阴凉里,怀里搂着一只大黄猫。大黄猫盘卧在她的腿上,眯着眼睛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微的“喵喵”声。梨窝女孩轻抚着大黄猫的额头,低声问道:“大黄,你说小哥哥怎么还不来呢?”

      大黄猫“喵呜”了一声,翻过白肚皮躺着。梨窝女孩笑了笑,用手挠着大黄猫的白肚皮。一人一猫正在互相逗着玩儿,忽听不远处传来小公子的声音:“迎妹妹!”手里像是捧着一个白色的茶碗,脚下跑得飞快。

      梨窝女孩放开大黄猫,站起来迎了上去,好奇地说:“小哥哥,你杯子里装的什么呀?”小公子故作神秘:“等下你就知道了。”二人走到阴凉里,小公子赶忙打开杯盖,一看里面都是水,惋惜地说:“可惜——不想还是化了。我弄了几块冰想给你解解暑的,跑这么快还是化光了。”

      梨窝女孩听了“扑哧”一笑,望着小公子满头的汗珠子,很显然是一路奔跑过来的,赶忙拿出手帕替他擦干,说道:“小哥哥,天气这么热,冰块当然很快就融化了。这不能怪你呀。”

      小公子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头,嘴角抽了一下,傻乎乎地笑了起来。梨窝女孩拿过茶碗将里面的冰水喝了,然后说:“虽然冰块已经融化,不过冰水还是凉丝丝的。谢谢你!小哥哥。”小公子闻言,又开心的笑了出来。

      二人贴着榕树根部并排坐着,梨窝女孩逗着大黄猫说:“小哥哥,我们今儿玩什么呢?总是被圈在这么个地方,也不能出去。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小公子安慰道:“我听他们说,只要这座陵修完了,你们就自由了。到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梨窝女孩面露忧愁之色,小公子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菱形的红盖头,笑着说:“迎妹妹,我俩今儿来玩新郎揭红盖头。我扮新郎官,你来扮新娘子。”梨窝女孩望着火红的红盖头登时忘了刚才的忧愁,随即羞涩地点点头。

      小公子替梨窝女孩整了整衣服,然后将红盖头蒙在了对方的头上,随后拉着对方的小手并排站着,说:“迎妹妹,缺少一个喊话的媒婆,只能由我来代替了。”说罢清清嗓子,喊道:“新郎新娘拜天地。一鞠躬(感谢天造一对佳偶);二鞠躬(感谢地结金玉良缘);三鞠躬(愿天地姻缘传佳话)。礼成——这么喊的没错吧?”

      梨窝女孩嘻嘻笑了出来:“我虽然参加过不少娶新娘子的宴席,但是没留意。应该差不多吧?”小公子说:“只能将就一下了。下面该是送入洞房,然后揭红盖头了。”拉着梨窝女孩席地坐了下来,正要伸手去揭,猛然道:“好像应该用秤杆来揭红盖头的。人家媒婆说叫‘称心如意’。这可不能当儿戏!”

      梨窝女孩笑着说:“这地方到哪里找秤杆呢?你随便找个树枝代替一下吧?”小公子四下望了望,山坡上一望无垠的全是绿油油的青草。到哪里找树枝呢?一抬头,看见了茂密的榕树枝叶。

      小公子惊喜地说:“迎妹妹,你等等我。待我来现做一个秤杆。”说罢几步一个助跑,向树上爬去。

      梨窝女孩听声音好奇,赶忙掀开红盖头,见小公子正在往树上爬,急道:“小哥哥,你快下来!小心摔着!”小公子逞能道:“我没事。以前在府里也经常偷偷爬的,为此阿玛还打过我手掌心呢。”

      刚爬到榕树的半截处,小公子的脚下还是踩空了,“啊”地一声人掉了下来。下面的梨窝女孩吓得尖叫了出来。

      “小哥哥——”

      昏睡中的傅南感觉被人从高处扒拉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胳膊腿儿摔得生疼。他抬眼一看,自己不是在客房里。床旁边站着金震彪和齐管家,那金震彪横眉怒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床上坐着金玲玲,如瀑的青丝凌乱不堪,正拿着被褥裹住了自己的身子。傅南顿时明白了,自己是刚刚被人从床上扒拉下来的。再一看房间里的布置,八成应该是金玲玲的香闺。

      天呐!自己怎么会无端端跑进金玲玲的闺房里来呢?傅南晃了晃脑子,一丁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还残存着小公子和梨窝女孩玩游戏的画面。再一看自己上半身竟然光着,下半身也只穿了贴身内衣。

      金震彪厉声道:“傅南!老朽念你曾出手相助,好心留你在府中做客,不想你竟然做出如此禽兽之举!”傅南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忙道:“金老爷,我在寿宴上喝醉了,完全记不起自己做了什么?”

      金震彪怒道:“这是我女儿的闺房……你跟我女儿……我……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气得他满脸涨红,出言已经语无伦次。

      床上的金玲玲拿眼偷望着傅南,说道:“阿爹,这事也不能怪傅大哥。我也喝多了,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起。”

      金震彪打断她的话:“玲玲,你不要说话!肯定是这个姓傅的色胆包天,否则他怎么会溜到你的闺房里来?”气得在床前走来走去,忽然说道:“管家,去把我那把马牌撸子拿来,他毁我女儿的清白。我要让他吃枪子儿!”

      齐管家也是义愤填膺,应了声慌忙去拿枪去了。金震彪望着傅南,手指着他吼道:“姓傅的!你败坏我女儿的清白,我金震彪今天非要毙了你不可!”

      傅南不停地摇着头,想回忆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金玲玲内心里早已对傅南情根深种,闻听金震彪要下杀手,急得赶忙要下床,才发现上半身竟然光着没穿衣服,于是直接裹了被褥下了床,跪在金震彪面前道:“阿爹,你不能杀傅大哥!”

      金震彪一愣,金玲玲猛地抱住了金震彪的大腿,冲傅南大喊道:“傅大哥,你快走!”金震彪用力去掰金玲玲的胳膊,一手指着傅南道:“姓傅的!你逃不掉的!”

      傅南一动不动地原地站着,冷静地说道:“金老爷、金小姐,我傅南不是那种做了事就开溜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但是这件事——”话未说完,只见齐管家已经拿着一把马牌撸子进来了。金震彪一把抢过来,对着傅南就要扣动扳机。

      “阿爹!”忽听金玲玲一声尖叫,不知何时她手里已多了一根银钗,锋利的钗尖对准了自己的粉颈,厉声道:“阿爹!您今天若是敢伤害傅大哥,那下一刻就可以替女儿收尸了。女儿说到做到!”

      金震彪慌了,赶忙说:“玲玲,你这是干什么?快把银钗放下!”金玲玲没有动,接着说:“你先把枪放下!并且发誓永远不为难傅大哥。”金震彪说道:“玲玲,这个人毁了你女儿家的清白,不杀了他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阿爹,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喜欢傅大哥,是真心喜欢的。今晚的事不管是谁的错,我都不后悔!为了傅大哥,哪怕要献出我的性命我也愿意。”

      “玲玲,你是当真吗?”

      金玲玲认真地点了点头。

      金震彪长叹一声,握着马牌撸子的右手垂了下来。

      房间里一时沉默了下来。金震彪走到金玲玲身旁,缓缓扳下她握着银钗的手,转而望着傅南说:“傅先生,你打算怎么办?”

      傅南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金震彪说道:“不管怎么样,你和我女儿孤男寡女在一起是事实。为了我女儿的名声着想,你要立刻把玲玲娶了。婚礼由我来筹备,你不用管。”

      傅南愣了下,有些为难地说:“金老爷,这是不是……”

      金震彪又重新举起了手枪,气呼呼地道:“怎么?难道你还不肯?我女儿哪点配不上你?论模样儿、论家世在整个遵化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金玲玲刚要说话,金震彪截口道:“玲玲,我已经退让了一步。怎么说老朽也是马兰峪的族长,这张老脸还是要的。再说了这事今天要是没个说法,万一风言风语传了出去,我们金家以后还怎么在马兰峪立足?”

      傅南望了眼站在床头的金玲玲,脑海里忽然闪过梨窝女孩和银铃女孩的样子,她们二人一个笑颜如花,天真烂漫;一个端庄持重,眉目含情。倏忽之间,二人的身影又飞速地消失不见了。

      终于,傅南开了口:“金老爷,我答应你。会娶金玲玲小姐为妻子的。”金震彪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下来。一旁的齐管家见满天乌云散了,祸事变成了喜事,遂小声提醒道:“老爷,查案的事……”金震彪又道:“对啦!傅先生,就在刚刚,这里发生了一起人命案。你以前当过警察局的侦缉队长,想让你过去看看。”

      金玲玲刚听傅南亲口说会迎娶自己,心里一阵窃喜,又听发生了人命案,忙问是谁。金震彪叹了口气,没有说话。齐管家答道:“大小姐,是岳大爷,身上被刺了几十个血窟窿。凶手很残忍。”

      金玲玲一听是岳银刀,鼻子一酸立时呜呜哭了起来:“岳叔叔!岳叔叔啊!”喊了两声已经泣不成声。金震彪赶忙过去安慰,傅南趁机穿好衣服,说道:“金老爷,赶紧带我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金震彪才放开金玲玲,说:“走!我跟你一起过去。”三人刚走出门,只见金玲玲已经穿好了衣服,快步追了上来说:“阿爹,让我也过去再见岳叔叔最后一面。从小到大他老人家那么疼我。”金震彪略一沉吟,轻轻地“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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