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回到县城是下午，陈丽瑶在喂陈和章吃午饭，看到她，陈丽瑶放下碗，惊喜地冲出来：“谭阿姨，黎溪，你们回来啦？”

　　谭思嘉递了一盒高档点心给她：“我们替人看完病就回来了。”

　　谭思嘉以前跟丈夫出诊，会给黎溪买礼物，也会送一份礼物给陈家。

　　陈丽瑶接过点心说了声谢谢，张翠和陈志华刚好从楼上下来，看到陈丽瑶手里的点心，张翠热络地询问谭思嘉这次出诊的情况，谭思嘉跟她聊了两句就进了家。

　　那么久不见面，黎溪很想陈丽瑶，有好多话想跟陈丽瑶说，陈丽瑶也一样。

　　两个人一聊就停不下来。

　　“那么久不见面，你就跟溪溪去外面玩吧。”张翠二话不说拿走陈丽瑶手上的点心。

　　每次谭思嘉给陈家的食物，张翠都会让陈丽瑶出去，然后自己跟陈和章吃掉，今天也不例外。

　　陈丽瑶知道张翠的心思，而且她确实很想跟黎溪聊天，就跟黎溪说去广场玩一会儿。

　　黎溪心底不乐意张翠和陈和章吃独食，出去之前很没有礼貌地打开了点心盒子，帮陈丽瑶拿了两个。

　　大家都是孩子，这次她就要做熊孩子。

　　张翠看到她拿了两个，脸色变了变，但因为是谭思嘉买的，只能笑着说：“溪溪也爱吃这个点心啊？”

　　黎溪说：“阿姨，这个我没有尝过。”

　　跟陈丽瑶来到广场，黎溪把刚才拿的点心给陈丽瑶，陈丽瑶只要了一个，另外一个让她吃。

　　“我在城里吃了很多，都吃腻了，你全吃了。”

　　黎溪对她很好，陈丽瑶默默记在心里。打开精致的包装纸，吃了一口，忍不住说：“黎溪，城里的点心真好吃。”

　　黎溪说：“我还买了巧克力，明天我拿出来我们一起吃。”

　　陈丽瑶高兴地点了点头。

　　—

　　晚上洗完澡，黎溪回到房间，反锁上门，耳朵贴在门上，听到谭思嘉去洗澡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做贼似的打开自己的书包，从暗袋里拿出手机，拨了郁穆的电话。

　　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这是黎溪第一次用手机打电话，她郑重其事地说了个“喂”，等郁穆那边传来“嗯”，她说道，“我跟我妈妈下午到家了。没打扰你睡觉吧？”

　　郁穆：“打扰了。”

　　郁穆这个人有时候真不可爱，黎溪不跟他计较：“我就是跟你说一声，那没事了，挂了。”

　　“哦。”他声音还是不冷不热。

　　刚要挂掉，想到什么，黎溪又把手机贴到耳边，“你先挂。”

　　他二话不说挂了。

　　翌日，黎溪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吃完早餐下楼时，诊室外坐满了人，谭思嘉穿着白大褂已经工作了几个小时。

　　关门十几天，积压了好多那些慕名而来看病的人，他们小声说着自己从哪里来，患了什么病，吃了什么药，看过多少医生。

　　黎溪去谭思嘉旁边坐下，认真听谭思嘉给每一位病人诊断。

　　下午两点多，陈丽瑶带着陈和章过来找她，黎溪背上自己的书包跟他们去附近的广场玩耍。

　　坐在广场的凳子上，陈丽瑶好奇地问：“市里长什么样子的啊？是不是很好玩？”

　　黎溪很想拿手机出来给陈丽瑶看，但这是她和郁穆的秘密，只能忍住了。

　　她点头说道：“市里很漂亮，我认识了个朋友，他有自己的动物园，里面养了好多动物。他家的木马跟我们县城的也不一样，有两层，下面一层是各种动物，上面一层是各种花瓣形状的凳子，还有彩灯，不像我们县城就只有一只动物。他家的凉亭比我们公园的凉亭还漂亮......”

　　黎溪把自己在城里所见所闻栩栩如生说了出来。

　　看到黎溪手舞足蹈，说着跟认识的新朋友玩得多么开心，陈丽瑶很开心黎溪能见到那么多东西回来告诉她听，心里却莫名讨厌黎溪的新朋友，那是种觉得黎溪就快要被抢了的讨厌。

　　陈丽瑶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新朋友？”

　　黎溪想了想：“反正我不讨厌他，他对人很冷淡，不过感觉是个热心肠的人。”

　　陈丽瑶盯着脚下的草坪不说话。

　　陈和章朝黎溪伸手：“黎溪姐，你说回来了给我买好吃的。”

　　黎溪没好气看他：“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下。”

　　陈和章胖乎乎的手指开始数：“妈妈给我夹了两个鸡腿，给姐姐两块鸡脖子，我把其中一个鸡腿给了姐姐。但是妈妈说姐姐不喜欢吃，所以我自己吃了两个鸡腿。前几天妈妈给我买了旺仔，我给了姐姐一盒。呃...还有很多很多。”

　　黎溪冷笑道：“你姐姐吃了吗？”

　　陈和章手指绞在一起，十分无辜：“反正我给了。”

　　陈丽瑶解释：“我是姐姐，他是小孩子，我不吃他的东西。”

　　陈丽瑶心软，黎溪可不心软。

　　黎溪捏住陈和章胖乎乎的小脸：“小胖子，你姐姐都没吃东西，你这叫对你姐姐好？还敢伸手问我要吃的，我捏疼你的脸。”

　　陈和章想逃跑，因为黎溪力气太大，怎么挣脱都跑不了，他只好双手捶打黎溪捏自己的那只手臂。

　　“疼疼疼，黎溪姐，你先放开我，你先放开我。是我姐姐不吃，我给她了，是她自己不吃的，又不怪我。”

　　“你不会趁只有你跟你姐姐的时候再给吗？为什么要当着你妈妈的面给？你就是存心故意的。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啊？会上你的当？”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黎溪姐，你放开我…”

　　“黎溪，算了，我也不想吃他的东西。”看到陈和章拳打脚踢大哭大闹，陈丽瑶忍不住劝道。

　　“什么他的东西，本来家里的食物就有你的一份。他现在还小，要让他知道家里的东西有你的一份，不是他一个人的。”黎溪放开陈和章，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从省城带回来的巧克力，花了二十块钱。”

　　看到金黄色高档包装纸包裹的心型巧克力，陈丽瑶和陈和章眼睛都亮了。

　　“黎溪姐，城里的巧克力是不是比我们这里的要好吃很多？”陈和章的口水从嘴角流出来。

　　黎溪拿了其中一颗放到陈丽瑶手里，故意说：“那当然啦，就跟电视上说的一样，入口即化，味道浓厚，吃一颗就会永远忘不掉。”

　　陈和章咽了咽口水。

　　“不过呢，没有你的份，你坐在旁边看我们吃。”黎溪打开一颗放进嘴里，做出夸张的表情，“嗯，真好吃，老板果然没骗我，一分钱，一分货。”

　　陈和章直勾勾望着巧克力，知道黎溪说不给他吃就不会给他吃，只好看向陈丽瑶手上还没吃的那颗。

　　尽管陈丽瑶很想吃，犹豫了下，还是把手上的巧克力递给陈和章：“刚才姐姐在家里吃饱了才出来，现在不想吃东西，给你。”

　　陈和章伸出胖胖的手要拿过陈丽瑶手上的巧克力，没想到被黎溪捷足先登抢了过去。

　　陈和章瞪了眼黎溪，气得眼眶红了：“黎溪姐，你真坏，你最坏，我们县城你最坏，你是第一坏，长大以后你是大坏蛋。”

　　黎溪把巧克力收进盒子里：“知道我坏还敢跟我耍心眼。说给你姐的就是你姐的，她现在不吃，等她想吃了我再给她。如果你这几天表现好，我也可以把我手上的巧克力送给你。”

　　陈和章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只能恶狠狠瞪着黎溪：“黎溪姐是个大坏蛋，超级大坏蛋。”

　　陈丽瑶看了看黎溪，默默低下头，不管什么事情，黎溪总是站在她这边。

　　有好吃的，好玩的，稀奇的事情，黎溪也是第一个想到她，跟她分享。

　　想到黎溪去城里认识了新朋友，陈丽瑶心里有点酸涩。

　　她低下头，小声地说：“黎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黎溪还在跟陈和章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陈丽瑶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停了两秒，黎溪说：“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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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完澡，黎溪反锁门后，又偷偷给郁穆打电话，那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

　　“这么晚打过来，影响我睡觉。”他开口语气就不是很好。

　　“对不起，今天跟丽瑶和陈和章去广场玩，我们玩得太疯了，回来有点晚。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郁穆：“很好。”

　　黎溪看到手机上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以后我跟朋友们去玩回来晚的话，就不给你打电话了，打扰你休息的话，影响你的身体修复。”

　　“我什么时候让你打电话了？”

　　他反问，语气似乎不是很好。

　　“我知道你给我手机是为了方便你，但是我觉得我应该主动问你，因为你是我妈妈的病人。”

　　“没事我挂了。”

　　听筒里传来忙音，郁穆生气了？因为什么生气？他脾气好像一直这样，可能是她想多了。

　　黎溪关机把手机藏好，躺倒床上不到一分钟睡着了。

　　郁穆盯着手机，一直到凌晨十二点半，知道电话不会再响，才关机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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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家的晚饭在郁穆的沉默不快中吃完。

　　赵慧珠跟丈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抱怨道：“自从谭医生的女儿回去，他就一直不下楼，阿姨说他昨晚上吃完晚饭后，一直盯着手机看，像是等人的电话。”

　　郁父说道：“谭医生忙，你跟小穆又不忙，现在是暑假，去高新县玩几天也是可以的。”

　　赵慧珠不认同：“那天溪溪跟小穆说再见，请小穆去家里玩，小穆态度不是很好，他肯定不会去的。”

　　郁父笑道：“我们儿子嘴巴和心里想的不一样。”

　　当赵慧珠试探地跟郁穆说这一次他们去高新县看病的时候，没想到郁穆硬梆梆说了句知道了，没有一点抗拒。原本想好的措辞根本就用不上，事情太顺利了，赵慧珠总觉得哪里不对。

　　“小穆心底是喜欢跟谭医生女儿玩的，不过他直接答应确实出乎意料。”郁父说，“也许是谭医生的女儿又邀请了他。”

　　—

　　要去给郁穆艾灸的那天早上，黎溪早早起床，谭思嘉却跟她说不用去了。

　　“妈妈，郁太太请了别的医生帮郁穆艾灸吗？”

　　“不是让别人帮他艾灸，是他要来我们这里。”谭思嘉说。

　　想到道别那天，郁穆还嘴巴硬地跟她说他会那么闲？没想到他还是来了，黎溪立即笑道：“郁穆真的要来我们家？”

　　看到女儿高兴，谭思嘉也跟着笑起来：“是啊，估计要玩几天。”

　　“妈妈，我知道了。”

　　黎溪高兴地跑进房间，反锁好门，偷偷给郁穆打了电话。

　　“我妈说你一会儿要来我家？”

　　她的声音雀跃，比中彩票还要开心似的。

　　郁穆：“在路上了。”

　　黎溪：“那我在家里等你喔。”

　　挂了电话，陈丽瑶正好上楼来喊她去广场玩。

　　“我前天跟你说的那个朋友，他今天要来我家里，今天我们别去广场玩了，一会儿我介绍你们认识。”

　　陈丽瑶并不想跟郁穆认识，小声地拒绝：“他是你的朋友。”

　　“没事的，我跟他提过你，他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们两个也能成为好朋友，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

　　陈丽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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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穆跟赵慧珠的车停在诊所门口时，引起了不小轰动。

　　一是小县城第一次来了这么豪华的轿车，而且车牌号跟普通大众的不一样。

　　二是赵慧珠很漂亮，很多人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带儿子来这里看病。

　　郁穆戴了顶鸭舌帽，唇红齿白，双手插兜，一股拽劲，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谭思嘉正在给病人诊脉，黎溪请赵慧珠和郁穆先上楼，给他们倒了水，让他们先坐一会儿。

　　陈丽瑶有些拘谨，一直挨着黎溪，黎溪走到哪她就跟到哪，警惕地瞥了眼郁穆。

　　郁穆并没有看陈丽瑶，只是微微皱眉。

　　赵慧珠是个温和的人，看出陈丽瑶的别扭，温声地说：“溪溪，这是你的好朋友吗？看着真乖巧。”

　　黎溪马上拉陈丽瑶到赵慧珠面前，陈丽瑶微微低着头。

　　黎溪说道：“她叫陈丽瑶，是我最好的朋友，旁边这栋楼就是她的家。”

　　听到黎溪说自己是她最好的朋友，陈丽瑶有些炫耀地看了眼郁穆，却发现郁穆低头玩手机，根本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赵慧珠笑说：“阿姨买了两对漂亮的发卡，一对送给你，一对给溪溪。”

　　赵慧珠的助理从包里拿出了当下女孩子最爱的时尚发卡，黎溪开心地说了声谢谢阿姨，陈丽瑶也小声地说了声谢谢阿姨。

　　黎溪看向旁边的郁穆，“这是我经常跟你说的，陈丽瑶......丽瑶，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郁穆。”

　　郁穆耳聋似地玩手机，陈丽瑶也不愿意跟郁穆说话。

　　黎溪再大大咧咧，也看出两个人不喜欢对方。只是看到他们都不跟对方打招呼，黎溪有点失落，她很希望他们两个人能成为朋友。

　　赵慧珠是过来人，看清楚了小朋友们的小九九。

　　陈丽瑶跟郁穆都只有黎溪一个朋友，对黎溪都有占有欲，陈丽瑶怕郁穆把自己唯一的朋友抢走，郁穆只希望黎溪只有他一个朋友。

　　陈丽瑶的性格拘谨，内向。郁穆阴郁，孤僻，不爱说话。显然两个人不可能做朋友。

　　赵慧珠转移话题：“丽瑶跟溪溪是同班同学吗？”

　　陈丽瑶点了点头，她第一次不想呆在黎溪家里，因为郁穆让她不舒服。

　　“黎溪，阿姨，我先走了，要回家帮我妈妈干活。”

　　陈丽瑶跟平时一样低垂着脸，但黎溪察觉到陈丽瑶很不开心，于是她送陈丽瑶下了楼。

　　在小院子里，黎溪说：“丽瑶，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陈丽瑶摇了摇头：“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永远也不会生你的气。黎溪，我有你一个朋友就够了，我不想跟别人做朋友。”

　　黎溪露出八颗牙齿：“那等我忙完了就去找你玩。”

　　—

　　黎溪返回楼上，谭思嘉正好走进大厅，赵慧珠说：“你一个人坐诊，每天都忙不过来吧？”

　　“这几天病人多点。”谭思嘉坐到郁穆旁边，“小穆，阿姨先看看你的脚好吗？”

　　郁穆这回听力又恢复了，放下手机，自己卷起裤脚。

　　脚踝已经消肿，红斑也消得差不多了。

　　谭思嘉示意郁穆伸出手给她把脉，郁穆也十分配合。

　　把完脉，谭思嘉问道：“身上还有哪里觉得痛吗？”

　　“没有。”郁穆说。

　　赵慧珠补充道：“已经不影响生活了，我们真怕九月份开学他去不了学校。没想到这才八月份就好了。”

　　谭思嘉又问了一些问题，另开了一副药给郁穆，最后让黎溪带郁穆去艾灸室艾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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