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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思子不可见
夜明珠的光芒幽幽照亮了三尺之地，青君静静在密道中穿行，遁着原路折回。幽深的洞壁反射出冷寂的寒光，冷冷的像是星子的眼睛。
不远处隐约传来细细碎碎之声，青君浑身神经蓦然紧绷，静静聆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脚步声音杂乱，隐约有四五人。彼时青君前后皆无遮掩，唯有数个巨大的钟乳石倒悬在头顶。前方隐隐的火光越来越近。
青君略一沉吟，收起手中的夜明珠。随之身形翩然旋起，隐没于钟乳石的巨大的阴影中。一路蓝衣人明刀执杖从下而过，行色匆匆，仿佛在追赶什么人。青君暗暗诧异，这洞中今夜自己进来时曾小心查看过，难道竟是被人发觉了么？正当青君心中惴惴之时，前方领队之人蓦然停了下来，回头向青君隐身这方看来，青君呼吸顿止。屏气敛息静静伏在阴影中。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错觉，随即领人前行了。青君待到火光之色和脚步之音渐渐归于寂寥，方才缓缓舒了口气。悠然飘落于地，犹如一叶落地之轻。眼前洞口在望，青君缓缓舒了口气。
恰在此时，一队蓝衣人从另一个洞口，蓦然出现，青君避无可避，正好打了个照面。洞中顿时一片静默，两两相望。青君绷紧了神经，“有刺客！抓住她！”，蓦然蓝衣人发了声喊，扰乱了宁谧，齐向青君扑来。
青君脚步错开，犹如游鱼穿水般在蓝衣人身畔穿行，双手连点，顿时众人皆被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那些人却又发不出声响，只是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却是无计可施。青君身形顿起，如乳燕投林般快速掠向洞口。这些人方才一声大喊，只怕已经惊动旁人，若不速速离去，只怕后患良多。
青君刚至洞口，一股劲烈之极的掌风从上压下。青君随即双足在洞口一点，落回了原处。那人一跃而进，白衣飘然，正是薛慕涛。青君戒备的盯着他，心中暗思：如今之计，只有先发制敌，免被众人发现身份。
见对面蒙面黑衣人身形窈窕，黑巾之上的眼眸如同一泓秋水，知是个女子，却是出奇的熟悉。薛慕涛缓缓开口：“姑娘夤夜至我凝碧山庄寒冰洞中，阁下意欲何为？”对方却是一语不发，随之寒光点点袭面而来，薛慕涛心中一惊：这女子好生毒辣的手段！一语不发，即出手伤人。
那漫天暗器发散过来，却被薛慕涛身形闪处，尽数落在那群呆立不动的蓝衣人身上。薛慕涛随即落地，却是毫发无损。一挥一闪之间，那黑衣人已经迅若闪电般跃出了洞口。那背影苗条曼妙，倒是美妙无比，却是好生眼熟。
薛慕涛一怔之下，见那人已经逃出寒冰洞。扫视身后属下皆是如木雕泥塑，微微摇头，随即跃出了洞口。
明月之下，隐约可见那黑衣人在暗夜中穿行。却是专挑草深柳浓之处，倒是好生狡猾。薛慕涛拔足追赶，一声清喝：“阁下请留步！”那人却是头也不回。顿时庄中喧嚣四起。薛慕涛轻功甚佳，转眼追至近处。
四周已是遍地蓝衣人。那人见无处可避，兼是察觉到他伸来的手，身形一转，一把暗器在月光下发出夺人心魄的寒光。
薛慕涛身形旋错，那暗器便击倒了大多数蓝衣人。薛慕涛眼中寒芒渐露，欺上身前。黑衣人反映及其敏捷，闪电般身形一错，避了开去。身后一名蓝衣人却是如毒蛇一击，一掌正击中青君的肩头。青君眼前一黑，忍痛回手，一枚暗器正中那人眉心，登时那人死于非命。
翩然落地，薛慕涛欺近身旁，左掌攻向青君，青君身形灵巧之极向右一避。薛慕涛却是等着这一刻，右掌蓦然伸出，向青君的蒙面黑巾抓去。那美丽的眼眸微带惊惶，清澈的眼眸在月光中流转光芒，却让薛慕涛双眸顿时睁大：是她！真的是她！
青君眼眸顿时凝固，心中惶急，若是黑巾落地，不免露了身份。且不说自己伤了着许多人，想救出大师兄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蓦然寒光一闪，向薛慕涛的手疾劈了过来，那明如秋水的刀光此刻看起来如此美妙，直如流淌的乐章。薛慕涛迅疾收回手，避开落地之后向那刀光的来源恨恨看去。这世上刀光无数，但此人的刀光自己绝不会认错，那是——独孤一笑！！！
薛慕涛眼眸凝雪，声如寒冰，一字一句缓缓道：“独孤一笑！你既然来了，为何还不现身！”那四周群山隐隐传来回音，更添威严。
爽朗的长笑声中，一个黑衣男子持刀悠然从树上一跃而下。黑衣魅影，寒刀如月。青君痴痴看着他出现的方向，只觉得他的出现，太好了，真的是很好。黑衣男子悠然落于青君面前，身形不偏不倚地护住了青君。
薛慕涛眼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眼眸森寒无比：“独孤一笑，你上次来我凝碧山庄，杀我庄中数十人。今朝却又复来，该当何如？”
独孤且是无暇理他，含笑的桃花眼将青君从上而下的打量一遍，见她无大碍，微觉宽心。青君在他灼然的眼光中微微赧然，眼眸中却是映着明月清辉，流光溢彩。独孤看着她，脸上绽开的笑容，缓缓加深了。
薛慕涛见他眼光胶着于眼前女子身上，竟是对自己的话无视至此，缓缓握紧了拳头：“阁下意欲何为？”那话语中恨意了然，打断了眼前两人之间的如梦般的气氛。独孤一笑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杀气，淡然看向了脸色雪白的薛慕涛，悠悠答道：“没什么。只是好玩而已。”
只见眼前薛慕涛的脸色越来越青，独孤一笑蓦然一声长笑，右手刀光起处，竟是比月光更加明亮，气势万钧向薛慕涛袭来。薛慕涛身形避处，之间漫天扬起草木枝叶，纷纷扬扬之际，眼前的黑衣女子和独孤一笑已然失去了踪迹。薛慕涛第二次中了独孤之计，只气的微怔。
身后挣扎起身的蓝衣人期期艾艾的嗫喏：“公子，属下马上去追！”却见眼前白衣胜雪的人轻轻抬起手，止住了众人的行动。蓝衣人顿时如遇大赦，分头去救治受伤的同伴。心中却在庆幸：宁愿与猛虎决斗，以后也绝不要招惹独孤一笑！场面一片狼藉之中，薛慕涛的身影定定而立，眼眸寒冷如冰，却是喃喃：“独孤一笑！独孤一笑！”
忆及方才那黑衣女子，薛慕涛却是寒冷稍退。可是你么？青君？心中温柔又凄凉的轻叹：为什么竟会是你？你要我怎么办？明月之下，微风拂过，微拂起白色衣袍，掀起了似是冷然又似是温柔的思绪，悠悠在薛慕涛幽深的眼眸中流淌泛滥。
听雪阁前的竹林中。月光轻柔的洒满了一地清辉。在这温柔的月色中，灼灼的桃花眼含笑的看向眼前黑衣窈窕的美人，开口的声音温柔的让那月光失色：“青君，你还好么？”
青君在大难之后，蓦然见到独孤一笑，竟有种得见亲人的感觉。
此刻听见独孤这样的低语，青君缓缓漾起一个动人心弦的笑容来，花瓣似的嘴唇轻轻张合，发出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我没事。独孤大哥。”那声音盘旋在独孤脑海之中，只觉动听美妙难言，宛若仙音。
独孤一笑眼光灼灼的看着青君，青君也静静看向他，随之目光之中微露疑惑，眉间微蹙：“孤独大哥，你何以今夜出现在此地？”独孤看着她困惑的颜色，哑然失笑：“我一直在你身后。”青君蓦然微微赧然，轻轻嗔道：“晚上你在哪里？”独孤见她微蹙眉间，知是恼了，便也不再逗她：“我在寒冰洞，想找出穆千山的所在，没想到青君你倒是先找到了。”青君却是蹙眉更深：“你一直跟踪我？”
独孤见她蹙眉，微微一笑，灼灼的桃花眼熠熠生辉：“不是现在，而是从你出桃花山庄开始。”青君蓦然抬眼看向他，眼中震惊的神色清晰地浮现在月色之中。原来密林畔的伏击，并不是偶然吗？！
青君沉思了半晌，轻轻的出言，声若琴瑟：“为什么？”独孤听这温柔的声音，心中一片温暖：“起先是师父命我助你救出穆千山，后来——我只想天天看着你。”他的眼波灼灼，青君微微低下了头去。半晌抬眸，眼中竟是忧色：“今夜我行迹已露，薛慕涛必知是我，对我从此必定严加防范。似此如之奈何？”
独孤一笑收敛了笑容，思索半晌，断言道：“你将机关钥匙交付与我，你离庄那日，我将穆千山带出密道，可好？”青君却没赞同，只是敛眉静静思考，独孤便也不做声，静静看着青君姣好的容颜，宛如出水芙蓉，娇美无双。
一时间竹林中静谧了。淡淡的雾气在竹林中飘荡，一片静谧中，静静的传来了露珠缓缓滴落竹叶的声音。空气中的水汽薄凉而潮湿，东方晨曦已露，暮色渐渐褪去。
青君悠然望向那晨曦，凝眸半晌，转眼看向独孤一笑时，眼中已然有了决断：“不行，今夜你一出现，山庄众人必是对你有所防范。此事我自有主张。独孤大哥就不必担心了。”青君眼中决然的眼光让独孤心中一震的同时却是一动，这样的青君，气势沉静大气，隐隐有大将之风，令人倒是有望风而服之感。只是炫目之余却隐然有一丝不祥的感觉：青君，似乎是……破釜沉舟？！
独孤眼中神色变幻，最终种种神色褪去之后，却只剩温暖的笑。轻轻的，却是坚定地轻轻应了一声：“好！”
青君眼见天色越来越明，明眸一转：“独孤大哥你且去吧。”
独孤抬眼看着竹林中露水越盛，滴落在青君的发丝和肩上，闪闪发光，宛如宝石般璀璨。独孤眼光落在青君鬓边发上，那里有一颗晶莹的露珠。青君看见独孤的手缓缓向自己伸过来，却是不明所以，只是静静看着他。独孤的桃花眼灼灼，轻轻接住了青君鬓边那颗即将坠落的晶莹，收入了手心。在青君愕然且是微微恼人的清澈眼波中，独孤轻功起处，扬声大笑，那笑声在竹林中渐行渐稀，终是只余淡淡余韵。
青君恰才伸手，抚向鬓边，嘴角微微含笑：这个独孤一笑！静立半晌，青君整了整思绪，快步走向了听雪阁。
潇潇竹林中只余风吹竹叶之音，叶滴白露之声。林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白衣胜雪，眼眸中神色黯然，随之却是恨意彰显，越发显得那眼眸明亮无比。那人，正是薛慕涛。
青君回到房中，换下夜行衣，随即开窗对镜梳妆。镜中倒映出的容颜，艳若桃李，清澈的眼眸中微带迷思。伸手取过桃木梳，轻轻梳理青丝，在朝阳中定格成了美丽的剪影。
独孤一笑在枝叶中轻飘飘的穿行，桃花眼含笑，嘴角轻轻勾起：青君，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心中留恋之念渐盛，他轻轻停在密林之中，跃上一棵大松树，望向青君的方向。只见亭阁隐隐，掩映修竹，雅致悠远，倒是如她的人。
独孤凝望的眼神渐渐幽深：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为了你在这凝碧山庄中少受监视，我只是每夜这样看着你居住的方向，却不能见你。这煎熬，到了你出庄那日，便可到极致了吧。独孤最后一眼看向听雪阁，喃喃自语。而后脚下微动，随即消失在密林之中。唯有悠悠的话语尚留在青松之中，长久的忧郁消散不去：“青君，我很想你……很想你……”
汀兰水榭。薛慕涛白衣立于水畔，悠悠望向水中汀兰。
兰叶雅致，花香素雅，宛若美人静立水上，倒是好似青君之姿。薛慕涛淡然的眼眸中色彩顿时变作深黯。他的眼光艰涩的从花上移开，看向碧水。那水玲珑可爱，碧清的倒是好似青君的明亮的眼波。这花，这叶，这水，到处皆是青君的影子。薛慕涛略略烦躁，将目光投向天上的流云。
这云彩，飘逸曼妙，悠然流过蔚蓝的天空。蓝天白云，相映起来竟是青君含笑的容颜。薛慕涛痴痴看着云彩，半晌那云彩却化作了一男一女，青裳黑衣，卓然并立。薛慕涛看着这幅图画却是只觉心痛，被那双俪影刺痛了双眼。薛慕涛此刻只觉心烦意乱，目光收回，看向碧水。碧水之上却也浮现了一双俪影，情深款款，浓情无限。薛慕涛足尖顿起，一枚石子激射而去，那水中俪影顿成波纹，一圈圈的荡漾了开去。
看着这微漾的池水，薛慕涛心中却是平静了不少。忽觉侧畔有人，凝目看去，见是丫鬟跪地俯首战栗不止：“公子……请用……早膳。”那丫鬟见薛慕涛情绪不同往日。兼看他踢石入湖，心中顿时大俱。这个二公子平日情绪并无半点外露，始终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今日却是如此烦躁不安，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庄中风闻的……桃花山庄的楚青君？！
见那丫鬟战栗不止，薛慕涛缓缓定下了心情。淡淡道：“起来吧。”丫鬟依言站起身来，偷目看去，见薛慕涛神色如常，心中稍安。寂然饭毕，薛慕涛却是食不知味，淡淡用了几口便吩咐人撤走。饮茶之时，薛慕涛轻抚茶杯，看向那水中汀兰，毫无波动眼眸中流露着淡淡的温柔。半晌，垂首的丫鬟却听见幽越的声音缓缓道：“小兰，去听雪阁请楚姑娘过榭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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