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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惊变
盛大的宴席从上午开始就没有停止过，一道道精美菜肴流水线般摆上，又撤下。雄伟的主殿内，衣着华丽的王族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面前的一切。
纸醉金迷的世界，让外人丝毫联想不到，这其实是个贫瘠缺水的民族。
主殿一侧的偏厅里，几十名盛装少女正三三两两坐在一起闲聊。
夏拉刚进来的时候，引起了偏厅里所有人的注目。
毕竟，像他这样把头发全部用头巾包裹住的打扮，比较少见。
夏拉用唯一露在外面的眸子扫了她们一眼，沉默地走到角落坐下。
众人见他毫无搭讪之意，便不再理睬，回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了。
夏拉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在角落，其实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内心现在是多么不平静。
好像被一只小猫爪子不停挠动，他生生忍下心痒的感觉，抑制住想冲回去向阿姆问清事情来龙去脉的冲动。
他的父亲，的确不是旋王吧。如果是的话，阿姆的举动又何必如此神秘。
手抚到胸口的项坠，再也抑制不住好奇心。
转过身去，在无人看到的角度，他把那个小绸布包裹解开。
那是一枚穿在银链上的红色玉环，形似扳指，色泽艳丽，让他联想到红玛瑙。
把玉环举起就着窗缝里透进的日光细看，玉环莹润剔透，打磨得十分光滑。整个玉面上没有什么雕琢，只在环内一处留有刻字，可能是岁月的侵袭，使得刻字有些模糊难辨。
夏拉眯起眼仔细看了看，认出那是两个汉字，“赤火”。
一枚刻有“赤火”两字的红色玉环，这能代表什么？
旋族宫廷里到处可见的各类金银珠宝中，似乎，并不包含有玉石呢。
“让开，让开！”几声呼喝让夏拉回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一名侍卫急步地从外闯入，由于步子太急，撞倒了一名偏厅中的少女，而他却视而不见，直接越过偏厅向宴席中的主殿走去。
主殿门口的侍卫看了一眼他的衣着，就又回复成雕塑状态，并不阻拦。
被撞倒的少女站起来正要发作，看到殿门口侍卫的态度，像是意识到什么，跺了跺脚，忍气吞声去一旁整理衣饰去了。
隔了一会，主殿的门突然打开，先前那名侍卫又闯了出来，这次比上次走得更急，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额头冒着冷汗。
这次少女们学乖了，马上主动为他闪出一条道来。
夏拉瞥了一眼这个莫名其妙的侍卫，便失去兴趣，开始重新打量起偏厅里的对手们。
今年旋族舞者大会共有三十七人参加，角逐那五个上等舞者的头衔。
少女们有的羞涩紧张，有的自信傲慢，其中还有两个是麦丽娅的弟子，这三年里，由于他见不得光的身份，经常是在暗处看着麦丽娅授课，间或由麦丽娅为他开小灶。因此夏拉对她们很熟悉，但她们却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角落的软榻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夏拉心里得意地一笑，这种在暗中窥伺别人的优越感，不知道为何，让他很享受。
无聊地又等了很长时间，主殿里的宴席似乎永无止境，终于那扇门再度开启，放出几股醇香沉糜的宴会气息，以及一片纵酒豪饮后所发出的笑声。
一名礼官带来抽签筒，让偏厅中的三十七人决定出场顺序。
夏拉看了看天色，似乎已经下午了，而这里的人，还都没有吃过午餐。果然王族对于一般舞者的态度令人不满，这也是为什么，旋族的平民女孩努力练舞，迫不及待想获得真正的认可。
**************
主殿西侧，排成一排席地而坐的少女们，紧张地看着场上，手心紧紧攥出了汗。
为什么，这次舞者大会的敌手这么厉害？先上场的四个人，竟然有三个得到了旋王的认可，获得上级舞者头衔。这一秒起，她们就不再是普通少女了，而是可以被人以“大人”敬称来称呼的旋舞高手。
可是舞者大会才刚开了个头而已，是高手都集中在了前面，还是……？少女们环顾四周，在偏厅里还和谐友爱的气氛荡然无存，每人的眼神中都升起敌意。
剩下的三十三个人，必须要为仅有的两个名额，去拼个头破血流了。
夏拉抽到了第五，当第四名少女下场后，他悠闲地站起身，走入场中。
刚才他一进主殿，便往王族坐席上看去，旋王坐在最中央，左侧是雍容华贵的旋族王后，右侧坐的竟是美丽依旧的娜妃。
他一直不知道，娜妃的地位竟然不低，仅次于王后。
而他也完全没料到，旋王看上去竟然那么苍老，满头银发，脸上皮肤皱得不像样，精神萎靡，面色暗沉，一幅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摸样。
那鲁提远远地朝夏拉眨了眨眼，口型动了动，似乎在说，“第一！”
他身后站着的侍卫裘洛也朝夏拉躬了躬身。
六哥在半年前被王指派出外办事，本来传信说要再过一个月才能赶回来，没想到竟然提前回了。
这是为了给他个惊喜吗？夏拉看到他们，不由挑眉。
娜妃一动不动地坐着，高高在上地俯视场下，轮到夏拉入场，她的眼神不明不暗，看不出情绪。
夏拉在面纱后勾唇一笑，心道，今天，要让你们大吃一惊。
场中不知道是何时静下来的，本来窃窃私语的人们在看到身旁的人不再搭话后，也选择了沉默，大家的目光齐齐聚向舞场中央，那个只露出双眸的人身上。
夏拉身体微动，抬高手臂，用垂下的衣袖遮住脸。
众人不解地继续看。
衣袖迟迟不见动静，正在大家以为他不打算动了的时候，手臂突然放了下来。于是众人的眼神都集中到了与衣服颜色呈鲜明对比的，那白皙无暇的半张侧脸上。
那双眼紧闭着，纤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好看的眉优雅地弯着，他的侧脸轮廓迷人，鼻尖在面纱下恰到好处地挺起，让人忍不住想一窥全貌。
跳舞的人好像睡着了，不对，是沉醉了。
夏拉全神贯注地感受那盈满四肢百骸的舞魂，心中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唤，身体仿佛有另一个人在操控，想沉浸，想陶醉，想旋转，想表现。
他虽然站在这个舞场中，却仿佛站在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中，他虽然在为这么多人跳舞，却仿佛只为他自己而跳。
紧闭的双眸缓缓睁开，随着身体的旋转而扫过全场。旁观者们明明只看到他转过来时的一瞬，却仿佛看到了他睁大眼睛的全过程。
深邃诱人的双眸，好像看着每个人，又好像没有看任何人，好像把所有人印进了眼底，又好像只在意他一个人世界的风景。
那鲁提微微长大了嘴，他以前从来没觉得，旋族人的眼睛，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因专注沉醉而美丽夺目，因空无一物而琼华满溢。
旋转后紧接着一个仰身，耀眼的双眸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取而代之的是形状优美，白皙脆弱的脖颈。
倾情的后仰，毫不保留的表达，那是张力与柔情的交融，那是掠夺与奉献的交集。
旋族王后失去言语地欣赏着，不禁疑问，旋族何时有了皮肤如此白的孩子。
娜妃微微侧脸，把王后的表情看在眼中，双目微闪，眼底浮起几丝笑意。
一曲舞毕，场中仍是死寂。
旋王神情激动，手臂颤抖地伸向桌上的托盘，那里放着授予上级舞者地位的象征物。
他头一次痛恨起旋族舞者为何要蒙面，使他欣赏不到眼前之人全程的表情，使他难受地看了一回欲遮还羞的朦胧。
而被授予上级舞者头衔的舞者，需当场摘下面纱，向旋王致礼，并绕场一周，接受其他王族成员的祝贺。
夏拉像前面四位舞者一样，缓缓走上前去，在离旋王座位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九十度躬身行礼。还好旋族王没有接受别人跪拜的传统，不然要他朝着这样一个糟老头下跪行礼，他可做不出来。
凑近看，眼前的人更是夺目，明明身体都裹在华丽的舞衣下，却丝毫不比刚才起舞时黯淡。
旋王的手越过托盘中剩下的两枚孔雀翎状的银饰，伸向了角落里一枚钻石戒指。
坐在旁边的娜妃一惊，抬手“啪”地盖住旋王手背，制止他拿起那枚戒指。
旋王怒目相向。
娜妃柔声道：“王，再看看罢，后头还有三十二个人呢。”
语气虽柔，心里却急，开什么玩笑，旋王的确会在每年的舞者大会选妃，但是被选上的女子便得不到上级舞者的头衔了，虽说入宫为妃更加荣耀，但是夏拉是男孩。
旋王沉思不语，显然并不情愿。
此时，另一侧的王后悠悠开口道：“王，舞者大会上纳妃只能纳一位，也许后面还有更好的，如果没有，再回头选她也不迟。”说完，瞥了一眼娜妃，浅笑盈盈。
后宫中的女子，总是希望年轻漂亮的竞争者越少越好，既然娜妃已经先开口做了恶人，她再帮衬几句也无不可。
旋王顿了顿，伸出的手转了个角度，拿起一枚孔雀翎银饰，交给一旁的礼官。
礼官转身面对主殿，高声宣布：“夏拉……”礼官愣住，手中的名册上竟然没有夏拉的姓氏，马上反应过来，继续道，“本官在此以旋王的名义宣布，从今往后，你将成为旋族的上级舞者。发扬美德，维护美名，荣辱与共，永耀我族！”
夏拉恭敬地接过那枚银饰，开心地笑了。
他接过礼官递过来的一个额箍，把孔雀翎银饰串上去，戴在额上。
接着一把扯落头巾，摘下面纱。
周围一阵狠狠地抽气声，众人的目光从他黑色的头发，移到白皙的皮肤上，再从他精致无匹的五官，移到他灿烂勾起的嘴角上。
他们已经太习惯旋族舞者的真实容貌不如面纱装的事实了，而很明显，夏拉又是一个例外。
与娜妃淡然无波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旋族王后诧异地碰翻了手边的果盘，刚才还温柔娴静的女人此刻恶毒嫉恨地盯着他。
一道凌厉的眼神迸射过来，把夏拉从头到脚笼罩进去，夏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转头望去。
那是一个一身黑衣的成年男子，坐在旋王阶下王族成员的首座上，表情阴沉，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一个人的眼神怎么可能如此有威力？仿佛穿透了人群，穿透了服饰，直接看到了□□的他。仿佛是一把照妖镜，要蛮横地照出他的真身。
夏拉只觉背后仿佛被蛇爬过，一阵阵发冷，不自禁倒退一步。
“夏拉，礼成了，还不退下！”娜妃的声音惊醒了他，不再看那人，向旋王再次躬身致礼后，马上朝主殿西侧的座位走去。
旋王难以置信地看着夏拉走下去，惊艳与惊怒的情绪在他的眼眸中激烈翻滚，心中深埋的恨事重新涌起，他记起了那个不平静的夜，那个对他不贞的妃子，那个有着异族特征的黑发婴儿。
“本王记得，那野种是个男孩？！”
王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怒道：“是谁准许他学舞的？来人啊！给我……”
话未说完，娜妃突然站起来，走到旋王和王后面前，躬身行礼道：“王，娜尔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什么事？你别在这个时候捣乱！难道说……他学舞本来就是你安排的？？？”王后咄咄逼人。
娜妃毫不动气，始终没有看王后一眼，柔情似水的眼神投向旋王，正要开口。
“嘭！”主殿连着偏殿的门突然打开，一名侍卫快步奔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向王座，然后凑上去在旋王耳边耳语。他的声音小得让旋王和王后恰好能听到，而王座前的娜妃却完全听不到。
夏拉已经坐回原先的座位上，无视身边各种各样的目光洗礼，他皱眉看着那个闯进来的侍卫。
那是他今天第三次看到这个人了，前两次是在偏厅里。
王后边听边盯着远处的夏拉看，阴狠的目光威力不减。
旋王听完侍卫的禀报，不动声色，只是向王后眼神示意了下。
王后得令，高傲地站起来，瞥了眼娜妃，道：“妹妹，我看你还是先回座吧，本宫以为，无论你要禀报何事，都没有本宫接下来要宣布的事重要吧。”
娜妃见她要传达旋王的旨意，只得坐回原座，柔情的眼神不变，只是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几丝冷意滑过。
“各位旋族最尊贵的子民，本宫怀着深深的歉意，来打断一下我族一年一度的盛会，因为，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我族的至宝，尊贵的莎珐王后传下的圣书，却不翼而飞了。”
语闭，大殿内举座哗然。
夏拉猛地看向王后，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跳变得震耳欲聋。
完了……发现了……！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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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要开虐了，这次是真的…… ToT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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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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