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撩了那个反派

　　沈亭舟暗暗将卢纶的话记在了心上，但她现在没时间去读《吕氏春秋》，比起探寻中山王的过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赶赴今晚的邀约。

　　码头边，凌盛将一个火折子形状的物件塞在沈亭舟手里，难得像个老妈子一般絮叨：“韩志与我过于熟悉，但你上任之际，恰逢他告假回乡探望母亲，他应该没有见过你，在船上如果感觉不对劲，随时放信号给我，这个你可会用？”

　　“凌大人这就小瞧人了。”沈亭舟作势要去拔上头露出来的那根线：“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把这个拔.出来，就跟放窜天猴似的。”

　　“别乱动！”凌盛按住她就要拔线的那只手，为了制止她的动作而紧紧握住。

　　带着些许陌生的触感，凌盛的手心滚烫，与他清冷的气质大相径庭，还没等沈亭舟说什么，他率先意识到了不妥，匆忙将手收回背在身后，脸上似乎多了分羞赧。

　　凌盛，也太纯情了吧，上一次她遇见牵个手就会脸红的男生，大概还是在高中吧。

　　“总之你一切小心。”

　　码头空旷，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关照完了之后，就寻了近处的一棵树，将自己暂时藏匿起来。

　　树叶细细簌簌抖动的声响，平白搅乱了沈亭舟的心绪，她莫名想起了昨日马车内，容湛贴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脸上不由自主有些热意。

　　哪有什么入幕之宾！要不是为了替他争取去镜州的机会，她何必只身犯险？

　　“小公子，小公子！”

　　听见有人在呐喊的声音，沈亭舟抬起头，只见一艘画舫正朝着自己驶来，而船头站着的那个身影，正是知味斋的掌柜。

　　昨日只听他说，他家主人在私船上设宴，却没有想到，所谓的私船居然是一艘与春和苑不相上下的画舫。

　　他这位背后的主子，果真是财大气粗。

　　“昨日店内人多口杂，还没顾得上和小公子细聊，敢问小公子是何方人士，想做个什么交易呀？”

　　掌柜十分客气，但话语中却带着些许打探的意味，之前给韩大人送礼，想要求他办事儿的人，大多会在熟人的带领之下前来，这个小少年，昨日出手阔绰，引路钱就给了一小箱银子，今日更是只身一人前来。

　　点名要吃五斗米，便是要向韩大人折一折腰了。

　　这是知味斋的暗语，专门是给那些想要向韩志行贿的人接头使用，鲜少有人知道。

　　“我是受一位大人物之托，前来寻韩大人帮忙，听闻韩大人手眼通天，纵然是死囚，也有法子偷天换日。”

　　掌柜闻言，眉头一挑，话语却不动声色：“哦？怎么个偷天换日？”

　　沈亭舟想起先前托顾绍替她去打探的那桩事，再加上有人给她传了密函，里面详细记录了韩志是如何替死囚脱身，将人转运出来的手法。

　　她便向掌柜提起一桩旧事，一年前，京中薛家的小儿子打死了人，被判死罪，就在临刑前，他却在狱中身亡，请了几个仵作，都说是染了急病暴毙，查不出什么异常来。

　　待沈亭舟说完后，掌柜心中也有数了，然而还是不放心，又追问道：“敢问小公子，所救之人，是否仍在刑部大牢内？”

　　“这就是为何我想与你家韩大人当面聊聊的原因。”沈亭舟知道，小鬼难缠，于是掏出一个钱袋，塞进了管家手中，“这人明日就会转移到刑部大牢内，所以我便想着，早些与韩大人商量，他也好提前做些安排。”

　　掌柜的眼珠子转得飞快，他不动声色地将钱袋子收入囊中，领着沈亭舟往里走：“小公子先在大厅内吃些酒水菜肴，待我与主子提一提，若韩大人肯见你，我再来寻你！”

　　沈亭舟眼神一亮，如此说来，今夜韩志也在这艘画舫之中了！

　　她寻了大厅一角坐下，这才发现船上的人还不少，若这些人全都是对韩志有事相求，那他的买卖，未免也做得太大了些，比他做刑部尚书，多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但是韩志一个人，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把动静搞这么大吗？

　　就在她四处打量的时候，忽然扫到另一侧的角落里，一双眼睛也在盯着自己，那人只是经过，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就朝着画舫内部匆匆走去。

　　而那眼神，分明是带着深深的恨意与……怨毒。

　　沈亭舟打了一个冷噤。

　　没过多久，掌柜又来到她身边，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沉声道：“小公子，请随我来吧。”

　　没想到韩志居然肯见她！沈亭舟觉得颇有些意外，她在掌柜的指引下，走进了船尾的一处厢房内。

　　正对着门的，是一张餐桌，而从桌椅移动的痕迹来看，这屋子里应该还有第二个人。

　　沈亭舟看清了屋内坐着的人，险些惊出一身汗来，居然是刚才那个人！

　　那双满载着怨恨的眼睛，还历历在目。

　　她暗叹一句不好，早知道该让凌盛提前画出韩志的肖像，以便她辨认。

　　此刻骑虎难下，沈亭舟只得朝那人略略躬身：“草民参见韩大人。”

　　那“韩大人”捏着酒杯，既不招呼她过去坐，也不跟她寒暄，开口就道：“你是受了哪位大人物的托？想救的人又是谁？”

　　沈亭舟壮着胆，将早就准备好的托辞尽数对他说道：“草民是受了中山王的嘱托，想救的人是前工部侍郎张骥。”

　　“韩大人”依旧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说话都好似在读剧本，十分生硬。

　　“张骥并不在刑部，你找错人了。”

　　“待明日朝会，金鸾殿上宣判了之后，人就该去刑部了，届时，便需得韩大人相助。”

　　他冷冷一笑，似是轻蔑：“中山王权倾朝野，他要救的人，又何须劳驾旁人？你究竟是谁，打着中山王的名号又有何目的？”

　　这个“韩志”浑身上下透着怪异，沈亭舟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她继续与他周旋：“张骥穷奢极欲，罪无可恕，引发民愤，触怒圣颜，中山王此时不便直接为他做保，因此才让草民替他前来寻韩大人，否则，草民又是如何知道那薛家的秘密，又如何知道那五斗米之道？”

　　正在桌边坐着的 “韩志”听了这番话，忽然暴怒，被他捏碎的酒杯裂成三五道瓷片，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

　　他面容阴沉，起身朝沈亭舟走来，一字一句道：“沈大人，若不是你殿上弹劾，陛下又怎会龙颜大怒？”

　　厢房内，危险的氛围逐渐蔓延，卷成一道巨大的浪潮，正朝她汹涌袭来。

　　她伸手去探藏在背后的信号弹，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倏然间将她擒住。

　　那只信号弹掉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落到对面那男子的脚边，沈亭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捡起，将它随手扔到了窗外。

　　“你动了我儿的那一刻，就应该料想到自己的后果。”

　　沈亭舟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人，竟然是张夷！

　　*

　　今日点卯，却不见沈亭舟，卢纶觉得有些奇怪，朝会就要开始了，她怎么连影子都看不见。

　　容湛匆匆经过，同他打了个招呼：“走吧卢大人，一道进去？”

　　卢纶心中焦急：“今日御史台还缺一人未到，下官在此等一等。”

　　容湛也不强求，点头称是，绕过了卢纶径自朝殿内走去。

　　不消片刻，一声“皇后娘娘驾到”的通传声响起，卢纶匆忙回到殿内站好，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皇后身边。

　　只有近身伺候的女官。

　　卢纶知道，沈亭舟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明帝的身体依旧虚弱，虽然人已经醒过来了，但却连吃饭饮水都是困难，更别提来参加朝会。

　　龙椅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凤椅，此刻皇后正端坐在那上面，语气柔和却又坚毅，宣布着这段日子便由她主理朝政。

　　皇后扫视一圈，也发现不见沈亭舟身影。

　　“侍御史沈亭舟何在？”

　　卢纶一咬牙，硬着头皮走出列：“启禀皇后娘娘，今日点卯时就未见沈大人，也不见其告假，不知是否有什么意外。”

　　此事确有些古怪，沈亭舟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皇后吩咐内常侍：“即刻派人去沈大人家，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大理寺卿袁牧步履匆匆地踏入殿内：“参见皇后娘娘，请恕臣迟来之罪，方才大理寺少卿凌盛来报，昨夜他与沈大人一同外出查案，沈大人彻夜未归，想来是出了什么事。”

　　卢纶的目光落在了韩志的背后，然而韩志纹丝不动，叫人瞧不出一丝端倪。

　　容湛忽然开口问道。

　　“皇后娘娘，沈亭舟不在，今日张骥之案，审，还是不审了？”

　　皇后微微一笑：“中山王说的这是什么话，审犯人，又不是侍御史的活儿，审吧，现在就将人提上来。”

　　容湛颔首，对皇后说道：“张夷今日也一同来了，臣觉得，或许见了自己的父亲，张骥悔过的也会更彻底些。”

　　他也吩咐道：“去将张夷一同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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