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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老人很面善,只是脸上布满时间的纹理,如朽木的树皮一般。
柳河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不知为何总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错觉,手心里也不由得起了汗渍。
“嘿嘿,林大娘,小竹现在长大了,哪能那么容易被饿着,我娘她现在跑不过我,也打不过我,我总能偷点吃的回来。”
吴竹笑着,随意揭过伤心事,上前扶着林大娘的胳膊:“好了大娘,今儿天热,日头那么高了,这地里就别去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哎呦,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林大娘一拍脑门:“我这出来可不是和你絮叨的,你看这屋里都是水,本来能用的家具都被泡坏了,哪还能住人啊?我准备去张木匠家,让他帮忙处理一下。”
说着,林大娘便朝着住在小溪对面的张木匠家去,这刚越过吴竹的身子,就见着面前杵着和木桩子一样的柳河。
“小竹,这位是谁?”林大娘半辈子过去了,自然瞧得出来柳河气度不凡,定然不是庄稼汉,看样子又和小竹相熟的。
只是……小竹什么时候认识这等人了?莫非被人哄骗了?
林大娘心里一惊,将吴竹往身后拉了拉,一脸戒备的瞧着柳河。
“林……林大娘你好,”柳河紧张的在衣摆处擦了擦手心的汗渍,把手伸到了林大娘面前:“我叫柳河。”
“柳河?”林大娘想了想,又狐疑的看了看尴尬的吴竹:“不是村子里的人。”
又想想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恍然大悟,眯着眼睛道:“小竹,告诉大娘,这人是不是你娘说的,你嫁过去的姑爷?”
吴竹差点咬到舌头,这消息传的可真快,她娘为了面子,硬把卖女儿的事实美化成嫁女儿,脸皮也是够厚的。
林大娘见吴竹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四下看了看,顺手抄起一根手腕粗的棍子就往柳河身上抡!
“你这狗娘养的!占着有钱就欺负小竹!你看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我一只脚入土的,我可不怕死!”
柳河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抬手格挡,就听咣当一声,那棍子敲在了柳河的胳膊上,胳膊瞬间麻了,继而是肿胀的疼痛,直冲大脑。
这下不只是柳河愣了,连着动手的林大娘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了。
吴竹见状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吴竹扶着人回到了屋内坐着,吐槽道:“我说你平时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这会儿躲都不知道躲了?”
屋内的简易木床上,柳河捂住半边胳膊,死死咬着牙,露出的皮肤上,淤青极为扎眼。
吴竹捏着毛巾,一转身便见着那咬牙坚持的柳河,她的额头冒出细汗,几缕毛发贴在脸上,显得沧桑又狼狈。
心中莫名被戳了一下,吴竹轻咬着下嘴唇,只能暂时卸下来絮叨的嘴,将沾了井水的毛巾洗净,敷在柳河的胳膊上。
“嘶……”柳河不受控制的倒吸凉气。
吴竹小心的捂住柳河的胳膊,难得耐着性子,说话也不带刺儿了:“疼了就喊出来,忍在心里难受。”
柳河觉得丢脸了,默声摇着头:“不疼。”
“傻子都知道疼,”吴竹闻言白了柳河一眼,嘴上又开始不饶人:“我们村那二傻子都知道被打要跑,你倒好,杵在那里和木桩子一样,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田里的稻草人呢。”
“我那是没反应过来,”柳河默默辩解:“说真的,林大娘身手了得。”这是玩笑话,柳河只是没想到林大娘会出手揍她。
“那现在反应过来了?还疼吗?”吴竹心里怪怪的,就是那种刺挠,反正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不疼,”柳河咬紧牙关摇头。
吴竹闻言,气不打一出来,在伤口上微微按压,眼见着柳河脸色白了几分,却还是死死咬着牙,半点也没有示弱,就是不疼。
“呸,”吴竹又气又恼,这人真有点大病,明明疼的都快哭出来了,还咬着牙说不疼,稍微示弱,这里又没人笑话她!
冷敷使伤痛减缓不少,柳河渐渐回过神来,轻拢衣裳:“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小蝶已经回去拿药了。”
刚才小蝶小晴见柳河被打,气的当场就想喊人,被柳河拦了下来,只是吩咐小蝶回家拿些药,自己则随着吴竹来到了屋内坐好休息。
林大娘家没什么药草,只能冷敷。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吴竹随口应下。
林大娘端着些茶水进来了,脸上有些尴尬和歉意,将东西放好,便道:“刚刚真是对不起了,小竹和我说了,是我……”
柳河接过话,摇摇头:“没什么,一点淤青,拿冷水擦一擦就好了,不碍事。”
“都是老婆子我的错,”林大娘又是连连道歉,又道:“是我太心急了,小竹她娘什么样我知道,对她一点没有亲闺女的样子,所以还以为……”
柳河知道她什么意思,吴母确实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能做的出来买卖亲闺女的事,所以不怪林大娘乱想。
林大娘又摇头道:“罢了罢了,总之这事儿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你了,小竹她娘糊涂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给她找了个好婆家。”
说起好婆家,吴竹脸上顿时红了。
林大娘见着了,又是一阵轻笑:“瞧这丫头,还害羞起来了。”
她那是害羞的吗?那是气的,林大娘半辈子都过过去了,却连眼前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分不清嘛!
又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罪魁祸首,手按在柳河的手臂上,望着柳河无辜的眼神,想着刚刚那咬着牙槽不喊疼的模样,心头一紧,愣是没有掐下去
柳河这会儿看起来秀气又乖巧,林大娘瞅了两眼道:“你这相公可是个读书人?瞧着一脸秀气,身子单薄了些。”
“读过些书……也想着考取功名,只是家里做了点小生意,所以现在操劳家里,是个生意人,”吴竹敛起心思,帮柳河回答了问题
“生意人也好,”林大娘又道:“吃喝不愁,只要别像那些奸商一样就行。”
吴竹起身收拾东西,嘴上也不忘损柳河道:“她才不是奸商,被打了连跑都不会跑,连村里的二傻子都不如。”
柳河嘴角抽了抽,也没答话,吴竹见没人搭理她,自己不知道气什么,端着水盆径直出去了。
林大娘人精一样,虽然现在吴竹过的是不错,但也知道这门亲事不是她做的主,就算这小相公再怎么好,也总归心里有根刺,还需要磨合磨合。
瞧着两人般配,林大娘轻笑道:“柳河柳相公,吴竹叫我大娘,我便长你们一辈,我就觍着脸,叫你一声柳哥儿,你看如何?”
柳河有礼有节道:“听您的意思。”
“柳哥儿,你别嫌弃大娘啰嗦,也别嫌弃大娘多管闲事,二丫的家境你也是知晓的,她娘钻钱眼里,打小对她不好,如今跟了你,瞧着也是不错,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找我这老婆子,定然有事相求对吗?”
柳河也没打算瞒着,微微点头,接着话语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确实有事相求,就是关于……”
柳河将来意说的一清二楚,见着林大娘满脸严肃,心中也没了底,这样就好像,她是拿吴竹作为把柄,来谈这桩生意一样。
果不其然,林大娘面露不悦。
不过这会儿吴竹端着脸盆作势要走,耳朵却是竖着,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脚下也慢了不少,走的和蜗牛一样。
林大娘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里暗想:这是怕她为难柳哥儿了,嘴上说着不管不管,心里到底是放不下,小竹那脾气,若是柳哥儿人不好,今日也不会一道来了。
心中的不悦就这么消散了,感慨道:“罢了,我这年纪也没个盼头,靠着地过日子,再过几年也就动不了了,你若是真想做这生意,看在小竹的面子上,我也就顺势答应。”
柳河心中一喜,忙是行礼道:“多谢……嘶……”这一动,又觉得刚刚的伤口狠狠的疼了一下。
吴竹早注意了这些,见柳河激动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进来了,又给柳河冷敷,边忿忿道:“刚才不是说不疼吗?这会儿龇牙咧嘴的,疼给谁看?”
虽说嘴上不饶人,可手上的动作却越发轻柔,见那伤口颜色更深了,嘟囔着道:“你这手细皮嫩肉的,想要养好怕是要挺久了。”
柳河不在意的摇摇头,瞥见林大娘满意的眼神,越发觉得不对劲,收回手轻咳两声缓解尴尬:“没……没事,不疼了。”
谁知道吴竹瞪眼,满脸不忿,眼神瞥了瞥林大娘,示意她在这里,碍着面子别那么拘束,要不然林大娘看出点问题来,这生意就谈不成。
可惜柳河全然没往那方面想,见她抽抽着眼角,以为她不舒服,小声道:“怎么了?是不是眼睛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回去瞧瞧?”
吴竹一听,抬手掐了柳河的脸,气冲冲道:“我是不舒服,不过不是眼睛,而是心里,以前是我看走眼了,以为你聪明能干,现在一看,也就是个没脑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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