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往昔峥嵘岁月

　　第12章
　　刘峥扶着吕忆往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走到半路，吕忆往指着黑了咕咚的天空说：“看，月亮好圆！”
　　刘峥虽然也喝了不少，有点醉但也知道这是大年三十，哪来的圆月？但他不喝醉鬼计较，就附和说：“是是是，圆。”
　　哪知道他的善意并没有被接受，吕忆往一把推开他气愤地说：“你撒谎，哪有月亮？明明是黑的。”刘峥急忙伸手去扶他摇摇晃晃的身子，却又被吕忆往推开，他突然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嘴里喃喃“到处都是黑的，哪有月亮？”
　　看到他肩膀颤抖，刘峥又伸手拉他“忆往，起来，地上凉！”
　　“你叫我什么？”吕忆往抬头，眼里都是温柔。
　　“......”刘峥一滞，说不出话。
　　“只有父母这样叫我，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今天在哪里，有肉吃吗？我还能见到他们吗？”吕忆往眼里又漫上悲伤，眼角发红，他紧紧攥着手，咬着嘴唇，克制着，不哭出来。
　　刘峥从没看过吕忆往这样，脆弱和无助，他心里一紧，疼，替吕忆往疼，“忆往，起来，我们回去。”
　　“回哪？”
　　“回...家。”
　　“可以回家吗？”
　　“可以。”刘峥对喝醉的人说了谎，“我带你回家。”
　　“好。”
　　大年初一，宿醉的人被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得头痛，吕忆往用手掌按了按太阳穴，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宿舍的大通铺上，不是他自己的位置，是隔壁。刘铮不在，被窝里很暖和。他一阵狐疑，刚要爬起来，这时，门吱嘎一声响了起来，刘峥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你醒了，快起来趁热吃。”刘峥把碗放在桌子上。
　　“我怎么睡在这儿？”吕忆往问。
　　“恩，昨晚你说冷，就过来和我一起睡了。”刘峥眼神闪躲，不看他，耳尖泛红。在这冬日的清晨格外醒目。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有点..热”
　　“热？”吕忆往听着外边冷飕飕的风声，着实费解。
　　“那个，我给你装了热水，你赶紧起来洗漱吧。”刘峥急忙转移话题说。
　　吕忆往没有深究，爬起来穿戴好，洗漱去了。刘峥在旁边盯着他一动不动，吕忆往回头看他正好碰上他一瞬不瞬的目光，“看我做什么？我头上有东西吗？”
　　“没，快洗，饺子要凉了。”
　　“你吃了吗？”
　　“吃过了，这是在大食堂端来的。村民都在家吃了，大食堂煮的不多，都是留给孤寡户的。”
　　“呵，我们是孤寡户？”
　　“守财叔说我们是留守学生。”
　　“孤寡户也一样。”
　　“不一样，你有我。”
　　“？你倒是会安慰人。”吕忆往轻笑一声“对了，你怎么没回家？”
　　刘峥没想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愣了一下，说“也没几天，来回麻烦。”他是不会告诉吕忆往，他是不放心吕忆往一人在这才留下的。
　　大年初一，村里很热闹，新年头一天，到处都是互相拜年的人，说些吉祥话，一阵阵欢声笑语。他们宿舍院子本来因为走了几个人略显冷清，却没想到一大早，一大群孩子奔涌进来拜年，给老师拜年。若说这霞云村有什么值得吕忆往里头一暖的，那就是这些孩子纯真的笑颜，那么干净，那么纯粹，美好的让人不忍直视。看着一群孩子弯着腰，真诚的鞠躬拜年，吕忆往竟愣住了，迟迟没有应答。木兰抬起头稚气的问：“先生？”
　　他这才回神，想给孩子们一些小彩头，向口袋里掏了掏，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这时刘峥在一旁赶紧掏出一大把葵花籽分发给孩子们。
　　薄静拿出来一些糖果分给孩子，那还是赵翠翠婚礼那天老赵叔给的，她一直收着没舍得吃。这时都拿出来分给孩子，孩子们见到激动地简直无以言表。拿起糖果瓜子又鞠躬，转身欢快的离开。
　　薄静看到木兰捧着零食没走，小脸红扑扑的，跑到她面前：“先生，你也吃啊。”
　　“我不喜欢吃，木兰你吃吧。”
　　“俺昨天吃过了，千金大叔来俺家吃饭，带给俺好多糖，可好看了，特别甜。”
　　“谁？”
　　“千金大叔啊，俺娘还哭了呢。”
　　“...”薄静看看吕忆往刘峥，想起昨晚去老赵叔家吃年夜饭，老赵叔邀请了张千金被拒绝了，没想到竟然去了木兰家，这...
　　刘峥蹲下，捏了捏木兰红扑扑的小脸，“木兰，这件事不要和别人说哦。”
　　木兰眼睛扑闪扑闪的，重重的点了头。
　　送走木兰，他们几个去村里挨家拜年，先去的老赵家，老赵又是热情邀请他们拜完年晚上留下吃饭，等再回到宿舍又是黑灯瞎火。吕忆往擦着火柴点燃煤油灯，还早，还不想睡。他问刘峥“看书吗？”这些日子，他们竟然没有时间在一起看书，这会想起来，那本书才看到“兄弟俩戏称大哥作揖主义”。
　　“好。”刘峥说。
　　他们于是又坐在桌前翻着那本《家》，豆点光火摇曳着，昏昏暗暗的，他们几乎要头抵在一起才看的清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没看多久，吕忆往就觉得冷的要命，从脚指头到头发丝都透着寒气。“不行，太冷了。到炕上看吧。”他说。
　　“灯放哪？”刘峥问。
　　“拿条板凳放炕前边，灯放上边。”
　　两人分别爬进自己的炕上的位置，有点远，这怎么看书？
　　等了一会儿，刘峥说，“要不你睡我这边？”
　　吕忆往犹豫了一下，“也行。”他起来钻进刘峥的被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自己的被窝没有刘峥的暖和。他有点急促，脚刚伸进去就碰到刘峥的腹部，隔着衬衣，刘峥还是感受到他脚上传来的冰凉寒意。“你脚怎么这么凉，快放我身上捂捂吧？”
　　“......”吕忆往有点懵。
　　“怎么了？”刘峥见他没动。
　　“不用了，一会就好了。”
　　“又不是贞洁烈女，这么矫情干什么？”刘峥说完一把抓住吕忆往冰凉的脚放在怀里，霎时一股暖流包裹双脚，一缕薄红攀上吕忆往的脸，映着点点灯光，格外好看。刘峥愣住了，松了手讪讪的说，“好像..是不大合适。”
　　“看书吧。”吕忆往也不自在。
　　偏偏看到那一句“人的身体可以被囚禁，人的心却不可以。”刘峥便开始心猿意马，书上三少爷正在对婢女表达爱意，刘峥心思也活络起来，有什么情绪在心里堵着，很想吐出来，却不得不压抑着。
　　看着身旁的人心不在焉，吕忆往合上书“太晚了，以后再看吧。”
　　“好。”
　　吹灭那盏豆点火光，室内一片黑暗，安静的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本来背向而睡的刘峥突然转过身来“有点冷，可以抱着你吗？”
　　吕忆往攥着手指，低低回了一句“恩。”
　　是夜，两个飘零他乡的年轻人相互依偎取暖，这一点点温情盘旋在心头，如滴落湖泊的水被晕染开，波纹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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