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晴难终

　　“好吧。”财务总监沉吟许久，“看在石总的面子上，这次暂时只给你记过一次，不作别的处罚了。但是以后，你一定要多长心眼，特别是这种重要的数据，必须再三复核，如果再有下一次，那就真没商量了。”
　　“是！是！以后我一定会更加谨慎，”钟晴感激地看向石沁，“谢谢石总……”
　　“你先出去吧。”财务总监冲她挥了挥手。
　　钟晴几乎是脚步虚浮地从总监办公室里出来，欧米她们早就在外面听到了刚才总监的大吼，见到钟晴神色苍白，急忙上前扶住她。
　　“是不是招标数据弄错的事？”欧米压低声音，“刚刚我问了工程部的人，听说他们那儿因为这事情，今天开了两个人了……”
　　“啊？！”萧梦洁一听瞪大了眼睛，“那，那我们是不是也……”
　　“晴晴……”欧米担忧地眼圈都红了，“我们……应该不至于吧？”
　　“不至于，”钟晴勉强冲她笑了笑，“总监说了，这次只是记过，下不为例。”
　　在场几个人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听着办公室里的动静，一群人都无心工作了，见到钟晴这样说，这才放下心来：“我就说，关键时刻，咱们领导还是很仁慈的！”
　　“不，”钟晴摇摇头，“这次是石总帮我求了情。”
　　“什么？”萧梦洁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大，“不会吧！那女魔头……不是……怎么会是她替你求情？？”
　　“石总说，这次的事情她没能检查出来问题也有责任，所以愿意承担相应惩罚。”钟晴轻声说。
　　“嘶——”欧米的神情有些复杂，“真看不出来，这事情她竟然会主动扛下责任。其实……招标这事，我记得是她入职之前就在进行了……”
　　“是啊……”钟晴也是若有所思，“严格来说，这事跟她几乎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也很意外她竟然会帮我说话。”
　　“还是工程部那帮人责任最大！”萧梦洁忿忿不平，“所有招标文件都是他们提供的，我们也完全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在准备，现在出了事情倒好，责任都变成我们的了！”
　　“算了算了，石总说的对，这件事也是我们自己疏忽了，这次吸取教训吧。”钟晴叹了口气，“今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不顺利……”
　　“钟晴，石总叫你去她办公室一趟。”秘书突然走来对她说。

　　“石总，刚才真的谢谢您。”办公室里，钟晴发自内心地对石沁说，“如果刚才不是您开口，也许我现在已经被辞退了……”
　　“不用客气，”石沁专注地在面前的笔记本键盘上打字，“谁还没有疏忽大意的时候，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主要是工程部的责任，我们这边虽然有过错，但也不至于到要裁员的地步，所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她神色轻松如常，钟晴内心却很愧疚：“您刚才说，要承担相应的惩罚……不知道公司这块的规定是怎么样的？如果是要罚款，我愿意承担责任，罚款金额从我工资里扣……”
　　石沁从屏幕前抬起头，看着钟晴局促不安的神情，不由笑出了声。
　　“你这样子，真像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
　　钟晴愣愣地看向石沁。
　　“我第一年工作时候也和你一样，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石沁语气坦然，“那时候同时身兼好几个项目，有一次我实在是忙昏了头，把一家客户的报表不小心发给另一家客户了。当时我们合伙人知道这件事，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说一定要炒我鱿鱼。”
　　“啊……”钟晴知道，泄露客户数据可是行业内极大的忌讳，不禁替她捏了一把汗，“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后来啊……”石沁仿佛也陷入回忆中，“那时候带我的项目经理，我印象特别深，平时沉默寡言，大家都觉得他很难沟通的，没想到他竟然闯进合伙人办公室，说会亲自向两边的客户道歉，并且说为了这几个项目，我每天几乎都通宵加班，如果合伙人还想把项目做成，就必须让我留下来，否则，他也只能引咎卸任。当时我特别特别感动。”
　　钟晴看向石沁，似乎明白了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在他那个职位，当时能够选择冲出来保护下属，主动承担责任，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石沁脸上的表情像是有所动容，“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总之这件事你也要给大家提个醒，以后遇到类似情况，一定要再三谨慎。”
　　“我知道了，以后我们一定会格外谨慎。”钟晴保证道。
　　“那就好，”石沁点了点头，目光暗了暗，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情……你，是不是在和莫宇哲交往？”
　　钟晴愣了一下，慌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没关系，你不用解释，”石沁微微一笑，“之前有两次下班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上了他的车，有些意外。”
　　“石总，”钟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恐怕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而且……我能看得出来，莫宇哲，他还是喜欢你的。”
　　石沁怔了怔，很快回过神来，看着钟晴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可能失言了，”钟晴低下头，“我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钟晴，”石沁忽然轻声说，“下班之后，一起吃个饭吧。”

　　钟晴还是第一次和石沁单独吃饭。
　　夜晚的居酒屋总是有种神秘的魅力，低调的木门伴随着铃铛轻响，悠扬的歌声似有若无地回荡在小小的门店内，石沁端起酒盅一口接一口抿着清酒，眼神不复平时在办公室里的严肃清明，而是透出几分迷离，让她看上去更添了些成熟的韵味。
　　“石总……”眼看着石沁的脸色红的越发不自然，钟晴不禁有些担心，“天太黑了，还是少喝一点……”
　　“下班时间，不用叫我石总，”石沁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比你大几岁，叫我姐就行。”
　　“石沁姐……”钟晴看着石沁又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喝酒伤身，你要当心啊！”
　　“钟晴，”石沁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知道我这几年工作下来，锻炼最多的是什么吗？是酒量。”
　　“我知道你酒量好，可是现在毕竟是晚上了，回家也不安全呀……”钟晴还是忍不住出言相劝。
　　“我早就习惯了。”石沁放下酒盅，“坐上出租车，睡上一觉就到家门口，这些年，总是这么过来的。”
　　看着她怅然若失的双眼，钟晴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自己鼻尖一酸，面前的这个女孩子，算起来，也不过比自己大四五岁，提起这些来，却是那样云淡风轻。
　　卸下白天锋芒的伪装，每个人都会有脆弱的模样。
　　“我和莫宇哲的事情，”石沁忽然话锋一转，“他跟你说过了，是么？”
　　“石沁姐，我最开始真的不知道你们曾经……”钟晴有些尴尬，“上次，我无意中看到你桌子上那张毕业照片，觉得背景格外眼熟，才想到你们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
　　“是啊，校园时光，真是让人怀念，”石沁喃喃自语，“只可惜，一切都过去了。”
　　“如果……”钟晴小心翼翼地开口，“我是说，如果……莫宇哲现在重新追求你，你……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有片刻的空洞出现在石沁的瞳孔里，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莫宇哲……是个好人，”她的笑容里似乎带了几分怀念，“真的很好，只是……我们的想法分歧太大，注定不适合在一起……”
　　“可是……”钟晴刚想开口，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她怔了怔，打开手机，莫宇哲的信息跳了出来：“怎么一下午都没等到你的消息，在忙什么？”
　　钟晴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石沁，想了想，飞速地打字回她：“我和石沁在一起吃饭，她好像有点喝醉了，你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来接一下我们？”
　　好一阵沉默，钟晴看着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来来回回，过了许久终于回复：“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步行街这边的居酒屋。”钟晴把餐厅地址发给了莫宇哲。
　　片刻之后，莫宇哲回她：“我马上到。”
　　“小晴，”石沁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飘忽，“你……真的和我当年的样子很像，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就有种亲切感……如果，莫宇哲最后跟你在一起，那我……也会很开心……”
　　不过二十分钟，莫宇哲就赶到店里，石沁此时已经醉的几乎不省人事，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莫宇哲急忙扶住她，满脸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担心。
　　“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他看向桌子上一字摆开来的酒盅，语气里几乎有了些责备之意。
　　“对不起……我没能拦住她……”钟晴满脸歉意，莫宇哲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不太好，定了定神，将石沁半抱起来：“我的车就在外面，我送你们回去。”
　　“没关系，你送她回去就好了。”钟晴站起身。
　　“这怎么行，天色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自己回家？”莫宇哲担忧地看着她。
　　“不要紧的，”钟晴笑了笑，“这里离我家很近，我想自己走走，很快就到家了。”
　　“那……好吧……”看了一眼怀里的石沁，莫宇哲终于不再坚持，“你自己路上小心，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钟晴点点头，看着莫宇哲的车发动走远，才慢慢沿着繁华的步行街朝家走去，路边的商店此时人头攒动，十分热闹，面朝马路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请问Faye先生，你现在人气正值巅峰，拥有数量众多的女友粉，”记者满怀期待地将话筒伸向Faye，“可以透露一下，你心目中的理想型女友，是什么样子的吗？”
　　“理想型女友么？”Faye微微一笑，“我心目中的她，肤白胜雪，眉目如画，性格温柔而坚强。最重要的是，她是一个能让我一见钟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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