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东米花二丁目42番7号

作者:雾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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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瑠璃唐草


      诸伏景光选择了死亡。
      干脆、决绝、不怀抱任何留恋的,像个本就无归处的幽灵。
      在破晓前,夜幕间缓缓显露出灿烂光辉的时候,降谷零看见了瘫软的、倚靠着天台围栏、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的那具挚友的遗体。随着黎明的阳光铺散,这本废弃颓败的天台变得明亮而洁净,但那竖光却漫不到这个被遮挡的楼梯间,阴暗之下的他连给予挚友一个最后的离别拥抱都无法做到。
      曾经还在警察学校的时期,警校生们的聚会上,不记得是谁带头谈论起对公安部选人标准的猜测,大家都喝得醉意醺天,按着顺序一个个地评价过去。点到诸伏景光的时候,所有人都说着“诸伏这样的好人是绝对不行的啦”“根本没有办法想象嘛”“那种不得不脏手的活只会让他痛苦”,更有平日里就嘴上没把的学生不看气氛说出“太优柔寡断过去只会耽误任务吧”这种话来。
      除了他们这几个同班好友,所有人都认为诸伏景光这人是柔和的春雨、是易碎的透玉。但那些不过都是由他人自认为的目光擅自替他贴上的标签,是他人仅看外表的幻想和不屑贬低,而并非他本身。
      在属于代号成员集合的仓库里见到已经获得Scotch代号的诸伏景光时,得知过警视厅公安部也派出潜入搜查官在组织的降谷零没有半分惊讶,甚至内心浮现的第一句话是“果然是他呀”的感概。
      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比诸伏景光更适合这份工作。
      他是真正认定目标后就会固执在正确道路上绝不回头、坚定不移目视前方、灵魂永远面朝着黎明之光、却又能够抑制住自己在漆黑中背向而离的家伙。诚然那层温润的外衣也是景光的一部分,会为他人的苦难与不公悲伤,无时无刻地想、自责,这点不作虚假,但他也能够一声不吭地背负起恶人的罪,精准地将子弹送向镜头下一张张正享受着日常生活的幸福笑脸。
      他那怀抱着信念的灵魂坚韧,拒绝被任何人任何事物迷惑、塑造,只会极其偶尔的,降谷零见过他沉浸在清醒的自我毁灭中。或许是一支烟、一首贝斯弹奏的时间,也可能只是淋浴凉水转暖的半分钟,清洗料理刀注意到自己倒影的那一瞬。不会多久、也不会多频繁,只是在某些瞬间确认自己身份似的,放任“诸伏景光”使用“Scotch”的身体游荡会儿,短暂地允许那些罪孽刺伤自己。
      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倘若不是组织派去警视厅的卧底,谁也没有怀疑过Scotch。
      代号是Rye的男人已经离开,在确认过卧底那部手机里的储存卡已经彻底报废后。耳麦对面的Gin评论句“狡猾的老鼠”便终断了通讯。
      Scotch的尸体是由最后离开的Bourbon处理的。为了减少痕迹暴露的威胁,相比起其他代号成员动不动就差遣底下的人来清理现场,Bourbon大多数时间里都是自己搞定的。其他人听说后也只抱怨过两句“情报人员的怪癖”,全然没放在心上。
      在他刚刚进入组织的时候,作为毫无功勋的最底层成员,他也曾呆过被上头一通电话指挥来指挥去的清理组,那时离开警察学校说到底也不过五六个月而已。组织中的代号成员做任务时怎样任性的都有,而行动组那群没有栓链的野狗们更是其中翘楚,他们各有各的杀人癖好,就单单他为组织处理过的尸体,写进册子里都能直接成为本猎奇死亡图鉴。被剜去手腕脚腕和手肘膝盖的,手指被折断28处关节的,被折叠在属于动物的狭小铁笼中活活饿死的,冷库中冻得青紫而肿胀浑身密布撑裂伤口的,浸在污水和蛆虫蚊蝇之中呈明显巨人观的,血肉炸开糊在墙壁上清理都清理不掉最后只能够点燃现场的……降谷零本以为自己这一生对于尸体的恐惧感早已在那时就被消磨耗尽了,哪怕是被时间啃咬得不成样的尸骨,作为昔日最为优秀学生的他也能够迅速融进这坏境,面色不改地妥善处理完一切。
      人类身躯腐败的气味在降谷零内心溶解出一片虚无,使他难过得无动于衷。
      直到他踏入阳光之下,将诸伏景光那具逐渐失温的遗体拖拽至阴暗的楼梯间。他看见“诸伏景光”在阳光中化作熠熠闪烁的尘,听到“Scotch”在枪声响起的那刻就被剥夺,感受到“ひろ(Hiro)”成为刺穿心脏缝补回忆的针线,注视着“绿川光”躺在血泊里撒下最后的谎言。他知道这具身体将在火焰燃烧后彻底成为无所依托、无所记忆的无名叛徒。
      他的脸上保持着属于Bourbon的轻佻与不在意,在聚集满乌鸦的酒馆里挂着比金橙酒液更甜蜜、比那日阳光更灿烂的、不可捉摸的笑容。可心脏上那无人知晓的伤口正要命地淌着血,折磨得人头晕目眩。
      随着诸伏景光的消散,属于降谷零的焦虑、恐惧、愤怒、悲伤和痛苦,那些正因存在而更显真挚、稳固人性的情感才得以回到他的身体之中。
      处理尸体、报告卧底成员的殉职、提醒清查警视厅公安部中的卧底、中断与联络人的见面、在其他成员面前扮演好Bourbon的角色、销毁过去隐藏的情报与威胁,等等琐碎却又无比重要、必须慎而重之对待的事务花费了他整整七天的时间。
      在1月21日的下午降谷零终于是空出余裕来前往位于米花市东米花二丁目42番7号的那栋房屋,这是诸伏景光与那封“我的身份败露了”的短信一同传递来的最后嘱托——替他为那个孩子圆个幸福结局的谎言。
      “请将诸伏景光这个名字交给小幸吧。替我道个歉,然后告诉他,这是绿川光与古尾谷幸的第二个约定,以姓名作延期的讨好与会履行承诺的证明。他是个纯粹得还不太适应这个世界的好孩子,请帮我多照顾些,Zero。 ——ひろ(Hiro)”
      在过去那个属于他们的安全屋里,交流讨论情报之余,“古尾谷幸”“小幸”“那孩子”“他的乌鸦朋友”“小黑”这些称呼总是从面露真切笑意的诸伏景光口中吐出,连带着降谷零都单方面对古尾谷幸熟络起来。
      景光喜欢和他分享自己与小孩温馨的日常生活,却从未谈起过他们的相遇。当他不想透露时,谁都无法从他嘴里套出任何情报,哪怕是面对降谷零这位幼驯染。
      景光时常夸赞古尾谷幸是个敏锐却不自知的孩子,他或许拥有与萩原那家伙不相上下的观察能力,虽然还稚嫩也缺乏面对外界的勇气,恐惧沟通到连与人对视都不太愿意,但在识人的精微细节之处甚至更细腻而准确。他只是不明白该如何运用那份天赋。
      对于这点在旁边喝着酒放松听故事的降谷零本是不相信的,直到他听到景光平淡笑笑举出两人日常里的例子。小孩对于视线的绝对敏感,每次都能在他隐蔽投去目光的这一秒便能立刻回望过来,要知道这可是来自潜入搜查官的观察;还在回家路过的公园里与危险的杀人犯对视上,由自己称作杀意或者杀过人的迹象、神态、气场这类,对那孩子来说似乎是潜意识整合成为了再明显不过的腐败气味;小孩也擅长靠着观察预测,他料理时下一步需要用的材料或碟子、情绪变化、对水无怜奈的注意、接下去会提出的问题等等……直到最后的、他的匆忙离开。
      不久前降谷零还收到过诸伏景光确认小孩是根据观察到的线索进行潜意识组合分析而辨认每一个人,这样的消息。虽然对于那孩子来说几乎称得上是不幸的根源,但老实说能够拥有这份天赋还是件令降谷挺羡慕的事,当然他也明白这话绝不能被挚友听见,否则就得面对护短狙击手那无处不给人变出些小麻烦的折腾来——天知道谁才是景光的幼驯染。口上这样埋怨着的降谷零,脸上的轻松笑意倒是没有半点遮掩。
      依着诸伏景光的描述,敏锐而无畏,对善意抱有憧憬。那小孩未来说不定还会是警视厅里那群闹腾同期们的后辈,体能依靠训练总有办法,只要能勉勉强强通过去刑事部搜查二课对付智能犯,或者在科搜研心理系做鉴定人员,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也没有强迫小孩就要去成为警察的意思,只是以那容易被人欺负、还钻牛角尖、不知危险的性子,总觉着还是放在自己或同期身边看着才能放心些。
      古尾谷家的大人据景光的含糊说辞是已经再也不会回去了,现在的居住地差不多算是都市里的郊区,对于他这样的人再合适不过,但对于一个独自居住孩子来说实在太过危险,出了点事都没人能知道。加上他大概率没法频繁去找小孩,平日里保证营养的三餐都成问题。
      他应该私下去查查萩原那家伙的现居地址,选处临近的房子把小孩送去,多制造几次偶遇,凭对方的敏锐不可能还能放下心不去上赶着照顾小孩。以爆处班的出勤率多养个孩子不算事,如果真实在不行就……只能自己多赶赶片场,或者叫风间顶替段时间再另做打算了。至于搜查一课的伊达班长,且不谈那加班如喝水的部门,就算是他也没那好意思去打扰已经结婚甜蜜度日的小夫妻。
      白色马自达RX7里的人微扬起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哪怕还从未见过幸一面,但他已然将对方的和平生活列入了自己的目标之中。这样寄托似的感情大概太突然了些,可确实能够令他转移重心,减少些被影响的后遗症——某种难以忽视的自毁情结。
      自从离开天台后已经许久未曾转换过心情的降谷零,此刻终于能暂时摆脱死亡的梦魇,畅想有着幸、有着班长、有着萩原和松田的未来,内心深处再次燃起了对黎明到来那天的期待。
      然而,毁灭是件荒诞事。它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发生,它蛮不讲理地让你细心搭建起的城轰然倒塌,让所有事情都无可挽回地步向溃败。
      诸伏景光的死亡好像只是这漫长苦难真正开始的一种信号。

      东米花二丁目42番7号,古尾谷宅。
      降谷零看见围墙上立着的小信箱,那里面杂乱积着几封信件,依照信封上的醒目标志看来都是些水电煤的通知单或者小广告。水和煤气欠费六个月就会停止供应,而电费变化一般是三至六个月之间,现在距离绿川离开这里明明也才一个月出头,他没有提起过那应该是小孩自己清理掉的,但这样数量的通知单……降谷抽出了最上方的一封拆开查看,上面明确印着从去年七月起欠费至今的账单。那个时间点古尾谷幸的爸爸还没有离开,怎么会从那时起就没有再缴过钱?
      以及去年七月,那这个月不正是第六个月?幸该不会就硬撑着,在这个没水没电的房子里等到现在?景光说他每次都会留下钱,但单单依靠便利店也绝对是难以生活的,只希望是最后停用的期限还没到来。
      将信件折叠放回信箱,降谷怀着疑惑推开那扇从外侧也能够轻易打开的铁门,踏入杂草丛生的庭院,违和感在他脑中拉响警报。约有小腿高的无名植株无人打理,长满整个院子,中间是条铺着石砖的小道,沿路走到整栋屋子的大门口,右侧庭院里部分杂草被人踩得折进了土壤里,折痕处渗透的深色汁液还黏黏糊糊的,每处都与他小臂的距离差不大,围绕着半个屋子,有窗户的地方尤为明显——这是一个成年男性在不久前摸着外墙朝窗户里观察屋内的痕迹。
      显然,有人渣趁着他们处理工作的时候盯上了小孩。
      比起不安更早升起的一股怒火。他没有敲门,或许是不愿承认的预感驱使,那只戴着手套的右手拧动了门把手直接向里推去,随着刺啦的声响,那已经扭曲的门锁和贴在内侧用以掩住门的黄褐色宽胶带暴露在了降谷零的眼前。血腥气涌向了他的鼻子,视线逐渐向上移,走廊地板上血珠滴落的赤红格外刺眼,他冷着脸看似无比平静地蹲下身观察那血迹溅开的轮廓,内心推断着这大致应是从距离地板七十至九十厘米区间的高度落下的,小学三年级孩子的胸口朝上或成年男性腹部及小臂的位置,血迹之间距离均等,没有紧贴着墙壁,没有被随意甩动的迹象,说明伤患仍有余力行动而且出血处移动稳定,那么只可能是那个破坏了大门的闯入者腹部受伤后还在这屋中到处走动翻找东西。
      目前理智还运转得很流畅,降谷零心想着。但他知道自己的脑中此刻正紧紧绷着一根弦,阻挠那些有关古尾谷幸的推理。
      轻轻掩上房门,他避开地板上那些血迹向里走去,入目的是抽屉柜门全被打开、家具显然不在原位的凌乱客厅,没有门扉隔着的厨房也能望见些。这里线索看似很杂,实际通过区分血迹量与密集程度,简单便可以判断出闯入者的轨迹是受着伤从走廊更里边的那间房间出来,倚着墙璧缓了缓力气——不是在房间里休息也就是存在那孩子当时还在里面且有意识的可能性,随后进入厨房站在水池前发现停水——不然对方不可能放着这满屋子的痕迹不去理会,又搜刮了冰箱的食物——流浪者或前科犯的嫌疑加重,重新回到客厅后去了另一侧的房间再出来,最后通过走廊离开这栋屋子——那人还会回到这里来。
      顺着走廊到最深处,跨过门口的那滩血渍,降谷零将手搭上了门把,只是轻轻搭着。唯独站在这扇门前,他不敢使一点劲去转动。
      他为这如同潘多拉开启魔盒般的行为焦虑,当然魔盒并不是指眼前这房间,他清楚地知道里面有着些什么。降谷零所恐惧的魔盒是自己的内心。
      “我进来了。”
      最后还是拧动了门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怎样种心态说出这句话来的。
      那扇门开启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味就迫不及待地自那愈发宽敞的隙缝中溜出来,刺激着鼻腔。从外面透进房间的、狭窄的光在一阵晃眼后化作了极为夸张的、溅在地板床铺与书桌墙壁上的大片血迹,宛如某种古老仪式现场似的。视线所及之处或多或少都沾着赤红,地板上几乎不存在能够下脚的空隙。
      满目的红色、濡湿的血迹、铁锈的腥味……降谷零闭上了双眼,试图令自己保持足够的冷静,可还是逃不开那些赤红,阻止不了它们在大脑里生根蔓延。
      这只是光线透过眼皮的血液在视网膜上投射出的红色。是正常的现象。他不能被这些影响理智。他不能因此而再次回到那些噩梦之中。
      他在内心反复念着这几句话。
      “嘎!嘎!”嘶哑又刺耳的叫声唤着他,是景光口中的那只乌鸦。
      睁眼见到它正守在孩童身体旁,头部与脖颈的弧度之间,浑身的黝黑羽毛都被血液染得发亮。那双鸟类的眼睛一动不动紧盯着自己,像是在防备。
      “…小黑?我是被绿川拜托来的,能允许我看看古、小幸么?”降谷零一面调动面部表情露出微笑,一面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要疯了才会做出这举动来。
      但这只乌鸦的确如景光所说的不一般聪明,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和称呼,它歪歪脑袋,随后减低音量的又“嘎”了一声,甚至最后还点了头。
      他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降谷零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分成了两份,一人和平时一样站得笔挺,在门口冷静地整合线索,思考分析推理,偶尔对于些情况在内心做出些跳脱反应,另一人则佝偻着背坐在古尾谷幸的尸体旁,痛苦得什么都没法去想。
      “你看出了些什么?”他门口踏入房间内,不再做避开血迹的无用功,迈步走到另一个自己幻影的身边,蹲下查看小孩的情况。
      坐着的那个没有回应,仍是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好吧,你还需要些时间缓缓。”他耸耸肩,活动下手腕,调整手套后先进行了尸体的整体观察。乌鸦没有对他这样神经质的自言自语表现出警惕反感,联想到眼前小孩过去的精神状态,大约是早就习惯这样的人类了。
      内脏溢出这具还年幼的身体。直接死因是被刨开腹部的失血过多,凶器是玻璃破掉的窗户底下的那把料理刀,足够尖锐锋利,细窄的刀身想要横着划开小学生的腹部也是只需要些蛮力就能够做到的事情,伤口边缘有些粗糙,并非顺着肌肉切割,犯人不是熟手,应该只是情绪上头为了报复而选择的这种杀人方式。视线从腹部移到脖颈,那里显然是成年男性手掌硬掐留下的青紫淤痕,颈部的脊椎没有断,面部也无缺氧导致的肿胀,那人是后来放弃了直接掐死小孩转而使用刀具的,那这可能才是犯人惯用的行凶方式。
      目光再上移,他不解望向小孩张开的口中那朵看起来刚折下不久的蓝色野花,转头看看乌鸦,“是你做的?”
      “嘎。”这声回答带着些低落。
      降谷零取出了那朵花,捻着茎让花在指尖旋转,“今天的礼物?你是为了去找这个而离开家的,正好避开犯人。”得出这个结论他也没什么兴趣地打算将花暂时放到一边地板上。
      “瑠璃唐草(Nemophila),花期在3月份,现在应该很难找到吧。”坐着的幻像终于出声了,他抬起眼怔怔望着自己手中的那株小花,“…它还有个译名是Baby blue eyes。”
      “……是绿川光眼睛的颜色,是希望这孩子可以开心些才去特意找来的吧。”降谷零不自觉接话,酸涩泛上眼底。两个意识交织了一瞬,他体会到有一团火闷在内心,无时无刻不上蹿到喉咙,烧得他无法出声,所有断续的音节都成了灰烬呛得他想要咳嗽,想要流泪。
      但在下一秒这些痛楚都从他身上剥离,重新回到了那个幻像身上。
      “他的左眼被毁掉了,犯人强行扒开了他的眼皮,然后竖直地刺了下去。”他动作轻柔地为小孩合上双眼,指腹抚过左眼周围的淤青与指甲刻入皮肤的伤口,“犯人根本不需要这样做也完全可以控制住一个小学生,这也是报复的一环么?”
      没有人回答他。他只能够将猜测放在心中,继续去找其他的痕迹。
      “竖直割开了小臂内侧,伤口有深有浅,但是为什么?”将幸的手臂抬起,他注意到食指指腹上同样的划伤,由指尖至指腹中段逐渐加深的伤口,“弯曲手指正好能够抵住刀锋的一面,这孩子是将那把料理刀藏在了自己的袖子里?所以才成功趁其不备刺伤了犯人……是景光教给他、不对、景光绝不会教小孩这些。所以是天赋、本能?”
      “冷静,危急时刻的绝对理智和破局的思维,他确实很适合成为一名警察。就像景光说的、就像我们曾考虑过的那样。”幻像仍保持着那个坐姿在原地,头也不抬地说着,“如果我们能在昨天、哪怕早几个小时过来接走他的话……”
      “我们总是来迟一步。”他感到心脏处不自然的抽痛。
      “我们自以为是地认为天台之后自己已经逃脱了命运。”幻像的声音带着股寒意,用着怪腔怪调的语气讥讽自己,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这就是我们的错误,别用那样的借口把自己塑造成个受害者。太令人恶心了。”
      他听到自己那比熟透掉落在泥里的烂苹果还要粘腻的、针对他的恶意,看见自己比燃尽的枯木黑灰更毫无生气的死寂瞳孔,以及其中那个浑身布满裂痕、好像下个瞬间就会破碎的他。
      “瑠璃唐草。”幻像忽地提起。
      “什么?”他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偏偏是瑠璃唐草呢?单纯的巧合?命运的捉弄?”
      “…这是在说些什么?”
      “瑠璃唐草啊!”幻像近乎是嘶吼地喊到,“代表着‘我原谅你了’的瑠璃唐草!比梦境还不真实,它的存在让所有事情都成了出虚无的滑稽戏!”
      脑海中那根紧绷的弦在此刻断开,他感到自己仿佛也一同死去了,克制的思绪和自责的幻像纷纷碎裂、摔落地面,融入古尾谷幸那在幻觉下重新温暖、流动起来的血液里,属于心脏的那些碎片在震颤的空气中彼此碰撞。
      是的,毁灭是件荒诞事。它毫无价值、毫无意义的发生,它蛮不讲理地让你细心搭建起的城轰然倒塌,让所有事情都无可挽回地步向溃败。
      诸伏景光与古尾谷幸的死亡只是这漫长苦难真正开始的信号。
      然而,降谷零不能够就此停步,尽管痛苦,但他也必须面对着走下去,直至破晓、见到那明亮的白日。
      缝合腹部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他将那孩子冰冷的遗体抱到客厅的沙发上,让幸依靠着沙发背正坐,双手摆放在大腿上。整理了小孩身上的衣服,翻下折起的长袖,拿来自己车上的饮用水浸湿毛巾梳理被血液凝固成团的发丝,又小心翼翼擦去了皮肤上那些碍眼的赤红,最后接过乌鸦小黑叼来的那朵瑠璃唐草,将蓝色花朵塞入幸的手中,令小孩握着。
      名为古尾谷幸的孩子似乎只是睡着了。
      “‘对不起我没有回来。’”
      “有个骗子拜托我替他向小幸道歉,他的名字是诸伏景光,也是绿川光。”
      “他想要与小幸定下第二个约定,不过现在他大概得自己告诉你了。希望七天的时间他没有离开得太远。”
      降谷零做完这一切后,搬来把椅子坐到了幸的身边,久违的没有利用时间去解决工作,而是淡淡盯着电视上方的时钟放空,等待起访客的到来。

      谁也不会知道,在那间寂静无声的红色房间里,降谷零已经抱着回忆、无力、茫然死去过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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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瑠璃唐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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