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使命

　　此时此刻，正被两人记挂着生命安全的亚尔林，才刚刚坐在了床上。
　　他毫无头绪，只能叹气。
　　经过实验，他发现那切割皮球的红线偃旗息鼓了。不管他用任何物品试探，红线从窗外射线进入，也只是切面过去物体的表面。
　　“这感觉更糟糕了。”
　　亚尔林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它要是上来就无差别攻击，还能像是失了智。现在这样有节制，显然是有幕后黑手在控制。”
　　那么这个幕后黑手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或者说那不是个人而是个规则。
　　亚尔林抬头盯着天花板。
　　破旧汽车旅馆的房间，天花板刷成了媚俗的玫红色，颜色半新不旧，腻子质量差劲，已经鼓起受潮的小泡，之后撑死破裂，就成了掉下的粉尘。
　　整体看起来天花板像是斑秃。
　　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请说。我正在换衣服，现在不方便开门。”
　　还是决定不让任何人进来。目前事情并不明了，要尽可能的保证房间是隔离的。
　　“小花先生，我来拿我的皮球了。”
　　门外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汉妮。我们约定在晚上8点。”
　　“现在还没有到晚上8点。”
　　亚尔林回复。
　　“不是这样的。”
　　汉妮否认，“怀表上时针已经走到了数字6的后面两格——况且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小花先生。”
　　亚尔林猛地回头。
　　的确。
　　外面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然进入夜晚。
　　“小花先生，我先进来了。”汉妮说。
　　“等等！”亚尔林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双熟悉的红皮鞋踩上房间的地毯，与此同时的一瞬间，蛰伏已久的切割红线动了起来。
　　那红线水平抬高，随后指向一身红色的汉妮，如同用来审判异教徒的长剑。
　　“往后退！”
　　亚尔林招手。他一个健步冲到了汉妮身边，想将她推出去。
　　但伸出的手只碰到了空气。
　　“什么？”
　　亚尔林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就在此刻，他背后的切割红线也扭转方向，生硬局促的像被外力强行折断，一下插进电视机里。
　　滋啦滋啦是电流逃窜的动静。
　　“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坏掉的电视机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先知先生！”汉妮闻言很高兴，跳起来挥手，“你不是说已经离开了吗？”
　　“我放心不下你。”
　　被称作为先知的人说。
　　“你也是先知？”
　　亚尔林转身，面对着坏掉的电视机说话。在外人看来这足够证明有臆想症。
　　等等，这位先知的声音有些耳熟。
　　突然反应过来的亚尔林不自觉的皱眉。
　　这不正是刚刚反复播放的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吗？
　　不仅如此——
　　这还是在怀特医生办公室中，那张从保险柜拿出的唱片里，循环往复呐喊着“哒”的声音。
　　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本身对声线并不了解，完全是这三种声音给他的都是同样的感受。
　　一种介于头皮发麻和头晕脑胀之间的生理反应。
　　“有了魔鬼先知，当然就有人类先知。就好像是有白天所以有夜晚一样。”人类先知说，“很高兴认识你，亚尔林.弗劳尔先生。你一如雷蒙斯所言，是位与众不同的青年。”
　　“……”
　　回想起雷蒙斯所说与他叔叔相关的事情，亚尔林有了一个不太友好的推断。
　　“你是雷蒙斯的叔叔，并且，你还安排他来接近我？”
　　“不，我没有那样做。”
　　人类先知否认，“是雷蒙斯选择了你。我们巫师一族也就只有直觉值得信任。”
　　“包括人品吗。”亚尔林说。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愉快。要是谁发现自己一直在被算计，肯定也不会心绪平和到哪里去。
　　“不太好评价。但如果你看过近现代魔法史第二册最新修订部分的话，那么我应当是个品德败坏的小人无误。我背叛了魔法界，背叛了身为我同伴的魔法师们。”
　　人类先知的语气中带着不合时宜的缅怀，“可我没有背叛我的同胞。”
　　“你的同胞是指的‘巫师’吗。”
　　“不，不只那些。”
　　人类先知说，“我不能再在这个世界久留了。我的□□已经被销毁，精神力也即将去往别的世界。在那之前，我需要你的帮助，亚尔林。”
　　“你以为我和这个小女孩一般大的年纪吗？”
　　亚尔林说，“你到底在做什么完全不提，直接就说需要我的帮助——我长的并不像慈善家。”
　　“你是个好人。”
　　“好人卡就算了。”
　　亚尔林深吸一口气，“你先告诉我，汉妮到底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碰不到她？”
　　“任何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伏笔回收一般，人类先知又重复了一遍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而亚尔林已经受够他的故弄玄虚。
　　“你知道吗，连魔鬼先知都比你言简意赅。他直来直往的我都快忘记他是个魔鬼了。”
　　“可不能因为戒言条约而苛责我。”人类先知仍然拒绝说人话，“这是我成为人类先知的代价，谈及核心话题，必需要保持故作深沉的语言风格和状态。后来就习惯这样说话了，很难改的过来。”
　　“所以你一直在强调任何事情都有代价，到底想说明什么？它和汉妮又有什么关系？”
　　“汉妮的生命已经逝去。”
　　“什么？”
　　“红线要制裁她的灵魂。”人类先知说，“这就是我让她再活3天的代价。而现在时候到了。”
　　“我不是很明白。”
　　亚尔林皱眉，“是你单方面决定要为汉妮续命的？”
　　“没错。意外发生时，她还没有过生日。我想至少要让她度过自己10岁的生日吧，我还为她准备了生日礼物。”
　　“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不想接受红线制裁灵魂？”
　　“10岁的孩子没有完全判断力。”
　　简直荒唐。
　　无辜者的人命是可以随便被决定的？更何况这种决定还不知道要付出个什么鬼代价。
　　但话虽如此，亚尔林却不觉得现在质疑能得到任何有用的答复。
　　人类先知显然是位意志坚定逻辑自洽的人，这种人不管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于是亚尔林说：
　　“……你告诉我，被制裁的灵魂会有怎样的后果。”
　　人类先知坦然道：
　　“人死后灵魂会游荡一年半载，成为孤魂野鬼。而被制裁过的灵魂，就只剩下来一些精神力。其实成为孤魂野鬼也没有什么好的吧？那点会消散的精神力，至少还保留了部分的五感，能让人看看风景心情愉悦。”
　　亚尔林低头看着汉妮。
　　汉妮手中紧紧的抓住怀表，同时看向薄荷绿的电视机。亚尔林知道她在看的其实是人类先知。
　　“时间不多了。”人类先知再次强调，“我没办法仅仅依靠精神力约束制裁，虽然在叛逃以前，我就已经是本世纪内最伟大的魔法师了。”
　　完全无法理解人类先知的意图。他强迫性质的不断重复局面的危难——
　　“你想要我做什么？这不断的催促，是希望我做出决定吗？”
　　亚尔林皱眉，“显然我改变不了既定事实。汉妮已经死去了。”
　　“不，我只是在邀请你送她最后一程。”
　　人类先知说，“比如和她说句生日快乐什么的——你非要我这么直白说出口吗？那会显得你不够真诚。”
　　自然人类先知一定是个骗子，因为他又开始说人话了，并且语气无比贴合家中唠叨的亲戚。
　　亚尔林有点头疼。
　　但他还是转向汉妮，郑重发言如同骑士作出承诺：
　　“生日快乐，汉妮淑女。”
　　“谢谢你，小花先生。”汉妮乖巧的回应。
　　“那么我就要走了。”人类先知表示，“我会跟随她的精神力一段时间，直到她的精神力消散。嗯，这或许是一场旅行。”
　　“你不是说你自己也是精神力状态吗。”
　　两个人都无法保全自身，撮合在一起是想死的不孤单吗。
　　“那可不一样。”人类先知的语气莫名自豪，“我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失去□□前，我的精神力都能具象化了。其实要不是这么做不道德，我还能抢夺别人的□□，杀掉别人的灵魂。”
　　“您还是道德一点吧。”
　　亚尔林摇头。
　　.
　　“你需要我帮什么忙。”最后他问。
　　“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很信任你，你是位非常可靠的同伴。”人类先知再次强调，“我们有缘分再相见？可能会是在其他的世界其他的时间线，而你不一定是个人类。但我能保证，你始终会是我的朋友。”
　　话都已经说成这样了，亚尔林还能回复什么呢？只能往后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就再见吧。”
　　于是亚尔林说，“也祝福你此后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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