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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吻
宫中传谕,经宗正寺卜算,卜得十五日后为上上大吉之期,最宜婚嫁。
十五日后成婚,时日虽紧,但有李家、赵家和宫里三方合力准备,还是赶得及的。
听到这个消息,孙令仪如遭雷击,手中茶盏应声而落,顾不得宫中礼仪,直奔将军府,找到赵雪婉。
“你现在就去找父皇,让他退婚!”孙令仪提着裙摆,气呼呼地跟在赵雪婉的身后催促,“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没听见。”赵雪婉看得理她,往自己的房间走。
一推开门,她看见李烬坐在榻上闭着眼,似乎很累的样子。
这几天,黑鹰卫传来消息,说李烬非常忙,几乎每天都是早出晚归。
不止是忙戚常远那些人的事,应付朝中大臣,还要拜访寒门谋士,召募少年军官,重建中央禁军。
这么事情压在他身上,就算是个铁打的人,只怕也要熬干心血。
跟在后面的孙令仪看见李烬,大声喊:“烬哥哥!”
“嘘。”赵雪婉立即捂住孙令仪的嘴,不让她说话。
这时,李烬睁开了眼。
“烬哥哥,烬哥哥......”孙令仪见李烬醒了,甩开赵雪婉的手,跑到他跟前,想要抓住李烬的手。
但他把手抬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向孙令仪行礼,往赵雪婉那边走去。
“烬哥哥,你不想娶赵雪婉的,对不对,你不敢违抗皇命,我去跟父皇说,让他收回成命......”孙令仪跟在他身后大声说。
“买了一对银镯。”李烬打开一个锦盒,取出一个银镯给赵雪婉戴上,再拿出一个给自己戴上,“喜欢吗?”
银镯纤细,做工精巧,其上错落镶嵌着几颗细小的青金石,如暗夜星辰,银辉清冷,石色深邃。
青金石在古籍中被视为圣洁之石,能驱邪保平安,沉稳的蓝色本身就有镇静视觉、安抚心神之效。
“我猜,你会喜欢。”他握住她的手腕,垂眼看她。
孙令仪伸手要来抓她手腕上的银镯,赵雪婉抬手躲开,点头对李烬说:“喜欢。”
孙令仪气不打一处来,赵雪婉转头看向她,问:“你还有事吗?我有悄悄话,要跟我相公悄悄说。”
都还没成亲,就叫上相公了,赵雪婉!你好不知廉耻!
孙令仪跟着他们两个,他们走哪就跟到哪,见他们坐下来,干脆坐在桌子上,抱着双臂,挡住他们两个的视线。
屋里的仨人保持诡异的安静。
“我先走了。”李烬站起来,走到赵雪婉面前,捏了一下她的脸,“出门记得穿多点。”
他转身要走,孙令仪立即跳下来,要抓住他的手,赵雪婉眼疾手快,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
“相公,明天见。”她抓着他的手,先是向孙令仪展示,然后“吧唧”一声,亲在他的手背上。
声音很响。
他盯着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捏了一下她的脸,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你搜集的证据,很有用。”
“我已经交给陛下,所有联系的眼线和他们的家人,黑鹰卫都已将他们安置妥当。”
“但是,下次不能这样了,好吗?”
“十五天后,我们就是夫妻,以后你要做什么,都跟我说,你我二人,甘苦与共,生死相依。”
“你的命,第一重要。”
见他们如此亲密,孙令仪侧身偷听,听见了最后两句,气得啊啊叫,想抓住李烬的手腕,但抓不住,他走出去了。
“你给烬哥哥下了什么药?”孙令仪转身,气呼呼地问。
“痴情药。”赵雪婉随口胡说八道,故意气她。
“赵雪婉,你怎么什么跟我抢!”孙令仪一边跺脚一边啊啊叫。
“现在是你进我的院子,进我的房间,叫我未婚夫不要娶我,还想对我的未婚夫动手动脚,是谁在抢?”赵雪婉说的狠,但神态还是懒洋洋的,躺在榻上吃糕点,“我是看在娘亲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再啊啊叫,我就叫娘亲来了。”
-
两日后,李信的生辰宴。
百官携眷,携礼往贺,府前车马络绎,府中张灯结彩。
昨夜下大雪,地上积了很厚的的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比以往早。
庭中的石阶和枯枝皆覆着半尺厚的松软白雪,宛如碎琼乱玉,将整座府邸映照得一片通明。
赵雪婉跑到雪地里玩,抓起一团雪,对赵玉树喊:“决一死战吧!”
赵玉树做了一个更大的雪球砸向她,砸到了她的脸,把她惹生气了,追着哄了好一会,只好做更大的雪球递给她,“砸吧,砸吧,砸你爹吧。”
赵雪婉抢了雪球,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脸上,乐得哈哈笑,赶紧跑远了。
被报复回去的赵玉树又蹲下做雪球,“你等着啊,爹再做一个更大的。”
她吓得在雪地里狂跑,看见李智和李信在拿雪球砸血牙,拉上他们两个,说:“走,砸我爹去。”
他们仨围在一起做雪球,做好了一起站起来朝赵玉树跑,看见赵玉树调头跑,大喊:“不准跑。”
玩疯了,她不想回屋里,谁来了就拿雪球砸谁。
连她爹她娘都管不住她,侍女和护卫们更是拿她没法,站在雪地里着急,还被这仨小孩追着打。
今日一大早李烬就出门忙公务了,唯一能治他们仨的人不在,他们仨玩得不亦乐乎。
作为一家之主的李真卿过来“主持场面”。
寿星李信做了一个小雪球砸在他的脸上,乐得嘿嘿笑,立即转身逃跑。李智也做了一个雪球,躲在树上砸向他爹,朝天大笑。
在场的官员难得见李真卿这般模样,偷偷憋笑。
在后院忙完宴餐的沈梦棠走进雪地里,也被他们仨砸了好几下,陪他们在雪地里玩了一会,说冰糖葫芦做好了,问谁要吃。
他们仨纷纷丢掉雪球,都说要吃。
沈梦棠做的冰糖葫芦是全京城最好吃的,上面串着不一样的水果,糖度刚刚好,不黏不腻。
最调皮的三个跑进屋里,坐了下来安静地吃冰糖葫芦。
血牙不能吃冰糖葫芦,沈梦棠给它拿了两个小碗,一个在里面放了果子,一个放了温水。
终于安静了。
坐在主桌上的杜静姝欣慰地看着沈梦棠,转头看李真卿。
李真卿明白她想说什么,徐徐搁下手中茶盏,温言道:“择一吉日,为仁儿和她完婚。”
沈梦棠偷偷给赵雪婉塞了一袋乌梅糖,小声对她说:“回家吃。”
赵雪婉接过乌梅糖,给侍女藏好了,抓起沈梦棠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亲一下,“多谢梦棠。”
这点小把戏,当然被赵玉树和孙如兰看见了,但他们都装看不见。
纵容女儿吃糖,也会让侍女在她睡觉前逼迫她漱牙,只要她吃多了,喊牙疼,就让侍女把糖销毁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进屋的宾客越来越多,杂声越来越多。
赵雪婉安静地坐着,慢慢地吃着糖,血牙躺在她的旁边慢慢地喝水。
孙如兰的眼神一直落在小女儿身上,忽然心中酸涩,想起她一岁的时候,睡在自己的身边,一直抓着自己的手,一松开就又伸手去抓,非要抓着自己的手睡觉。
那时候,孙如兰祈愿她能健康长大,永远这般可爱。
上天保佑,她真的健康长大了,还是如此可爱。
这般可爱的女儿,不久后就要嫁为人妇,孙如兰一念及此,便不由得柔肠百转,泪意暗涌。
忽然,手上传来温暖的按抚。
孙如兰转头,看见穆红莺微笑的脸,二人相视而笑,握紧对方的手。
忽然,她们两个听见那仨响亮的叫嚷。
李智:“不是,我娘亲才狠,她拿藤条打我。”
赵雪婉:“不对,我娘亲更狠,她拿戒尺打我,戒尺打断了,还拿竹板打我,我小时候可惨了。”
李信用软糯糯的声音小声说:“娘亲打我屁屁......”
虽还未有很多宾客到场,但也来了一些宾客坐在厅内,被这些宾客听见了,孙如兰和穆红莺无奈地闭眼,忍住心中怒火。
“你想说戒尺是打到桌子打断了,你拿戒尺和竹板都是吓唬我,对不对?”赵雪婉转头,挑眉看孙如兰,“你还想说父母打孩子是正常的,父母是天,哪家大人不打小孩啊,小孩不听话就得打,对不对?”
孙如兰的话被抢了,咬着后槽牙瞪她,示意她不要在这么人面前说这些。
“我娘亲是威风凛凛的威虎将军,我娘亲上战场打敌人,保卫国土,是真正的大英雄。”赵雪婉看孙如兰的脸色,转而甜言蜜语道。
孙如兰瞪她,眼神示意她:“晚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赵雪婉装看不见,有恃无恐地抓起冰糖葫芦吃。
忽然,她看见门外雪地里一个熟悉的护卫急匆匆的身影,衣服上似乎有血渍。
她立即起身,向李烬的院子里跑,院子里的护卫拦她,越拦她就觉得越不对劲,直接推开房门。
房门里,脱了上半身衣服的李烬抬头看向她。
她愣了一下,立即关上门,在门外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房里的人没回答,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走到门边,低声说;“没受伤,别担心。”
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雪婉,过来。”
赵雪婉跑过去,和他一起走进隔壁的书房等李烬。
“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受伤了,怎么走后门进来?”赵雪婉着急地问。
“无碍,戚常远被关入大牢,李烬引出他的余党,已经一网打尽,他身上的血是别人的,只是今日是他弟弟的生辰,不宜让人看见。”秦守正安抚道。
“师父,你怎么不说说他,总是受伤。”赵雪婉在屋里走来走去。
“我怎么说,真正的激进是你,他做事一向稳健。”秦守正无奈地看着她,“上次武阳的事,他本有万全之策,但是为了护你周全,他才冒险去做。”
“你让人在江夏城搜集到那些证据,是很快就能治戚常远的罪,但是李烬要确保你不受到任何牵连,所以本来这回他说必须用稳健的方法。”
“上次高光佑派人追杀你,戚常远常年监视高光佑,安排细作在武阳,很有可能知道你上次在武阳的事,知道高光佑派人追杀你。”
“你回京后不久,高光佑就出事。”
“再者,你在江夏城住了两年,他们更有理由怀疑到你身上。”
“你想想要是戚常远出事,或者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事,他们很有可能会怀疑到你身上,即使戚常远出事,若是他还有余党呢,戚常远做事比高光佑更绝,城府更深。”
“你的方法是更快,但是李烬不想冒险,不想他们对你有任何怀疑,想把视线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我们已经布好局,已彻底将戚常远以及所有余党一并铲除。”
“这回,他用你搜集的证据,上派了探子秘密查探过,确保万无一失才用。”秦守正敲了敲她的脑袋,“他知道,我也知道,这些证据不用,你也会去交给陛下。”
“你呀,你呀。”秦守正见她躲,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我什么我。”她捂着额头,小声嘟囔。
“莽撞。”秦守正厉声道。
“我安排好眼线和他们的家人离开江夏城了呀,你跟我说所有的计划都必须算无遗策、万无一失、计出万全,我都做到了呀。”她不服地继续说,“眼线都走光了,又不会查到我身上......”
“还顶嘴。”秦守正转身,又过来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要是出什么差错呢?要是哪个眼线出了差错呢?”
“有那么多人保护我,我怕什么,再说了,我自己也会武功,难道我傻傻地让他们杀我啊?”她甩了一下头,还是不服。
“你就是仗着这么多人在你身边,做事不管不顾,莽冲直撞的,小丫头。”秦守正真是拿她没办法,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还需多调教。
“我不是小丫头了!”她哼了一声,又小声嘟囔,“你们就是不想让我插手,跟皇祖父一样。”
忽然,有人敲门。
她立即走到门口,打开门,看见已经换了一身墨紫衣的李烬,担心地抓着他,问:“真的没受伤吗?”
他推门而入,反手将寒风隔绝于外,看她焦急的样子,眼底却漾开一丝温柔,抬起手,让她看指腹上那道细细的、已经干了的、几乎微不可见的血痕,蹙紧眉头,低声说:“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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