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

　　随着水榭舞台周围一圈烟花升空，第一位姑娘上场了。
　　“小女子梦舞，善舞，请各位官人欣赏。”那姑娘穿着红色水袖，长着一张讨巧的娃娃脸，在乐人的伴奏下，开始起舞，云殊书其实看不大清楚那姑娘的脸，远处看来只觉得那姑娘轻功不俗，毕竟常人做不到一蹦三丈高，又不是吊威亚。
　　咦？威亚是何物？
　　就在云殊书走神的时候，那舞蹈已经结束了，梦舞朝着各方抛了个媚眼，便下台去了。
　　在等第二位姑娘上台的时候，云殊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墨言尊者，这若是想投票又该怎么投呢？”
　　墨言一愣，“嫂子是喜欢刚才的舞蹈？对了叫我小昆，总叫尊者多生分。”
　　云殊书汗颜，“那不如我叫你墨言吧。到没有特别喜欢，就是好奇。”
　　墨言勉强接受了这个叫法，“其实咱们这些飘在湖上的算是特殊席位吧，并没有投票权，真正看戏的在明月楼里呢，当然入楼也是要钱的。”
　　合着这飘在湖上的一群人，都是没买票的？墨言展扇，“嫂子要知道，江湖人士想要看戏并不需要多近的距离，那些在楼里看戏的，只不过是些凡夫俗子罢了。真正想要看戏的人，就算是趴在楼顶也能看个全景。”他示意云殊书去看远处明月楼楼顶的一抹白色。
　　“那是个人？”以云殊书的眼神，他只能分辨出那里本不该有一抹如此特殊的白色，又不是放了个白炽灯。
　　“青才榜第九，南都安氏嫡三子，安陵侧。”墨言轻笑，“年仅二十三，得此排名，算是十分有才了。”他替自己倒了杯菊花酒，水榭台上已经又上了一位姑娘在唱歌了，“啊顺带说一句，综合榜上他在第九十八位，勉强挤进了前一百，毕竟排在他前面的老不死太多了。”
　　“哇哦，我记得我哥也就第八十五名，这么说他很厉害？”云殊书不由得好奇。
　　莫言思索了一番，“至少今夜的晋江府，他能排个前十，当然得去除扶苏阁的送墨人。我是说，只算榜上有名的。”云殊书了然，毕竟还是有很多人隐姓埋名却又武力满满的那种，俗称扫地工。
　　就在三人聊着天的时候，水榭上又换了个姑娘，这是一个弹琵琶的，云殊书则是吃起了裴释雪剥好的荔枝，鉴于荔枝全被他剥了，云殊书想吃也就只能吃剥好的了。

　　此刻的明月楼中，鸨母却是满头大汗，一个姑娘这时匆匆而来。
　　“怎么样，找到烟娘了没？”鸨母拉住那姑娘，忙问。那姑娘摇摇头，“妈妈，我去烟姐姐屋里找过了，没人，东西都整整齐齐的，不像是被贼人掳走了。”
　　就在这时有一个姑娘快步过来，“妈妈不好了，月姐姐也不见了，下一个就是她上台了，我去后面找她，却怎么也找不见。”
　　鸨母快要晕厥了，“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的都出幺蛾子！”鸨母急的直绞帕子，“让后头的菲丫头顶上。”眼见着面前两个丫头木木的，她直跺脚，“还不快继续找！”
　　“啊啊啊啊啊啊————！！”一声尖叫刺破夜空，甚至压过了水榭上的琵琶声，响彻了整个明月楼和巳月湖。
　　而此时此刻的水榭处，一个姑娘在水榭上弹着琵琶，突然之间明月楼临着湖的阁楼处，传出了一声尖叫，众人的视线不免都被吸引了过去，正当众人反应过来要去查看之时，一抹月白色衣衫撞破一扇窗户，直直坠入了湖面。
　　巨大的落水声，随即而来的是明月楼楼顶跃下的一抹白色，琵琶声歇，议论声起，还未等那二人破水而出，湖面便晕开了一抹不详的红色，那是血的颜色。
　　而下一刻，那间窗户被撞破的屋子里，又传来了一声尖叫，“杀——杀人啦！”原来是鸨母赶到，打开那门，却看到了屋内尸体。

　　好好的一个花魁夜，两位即将登台的女子惨死于同一间屋内，一个陈尸于屋内，一个不知何由撞破窗户落入湖中。
　　而相同的是，她们都死于同一种死因。
　　挖心。
　　官府赶到，众人散，唯独留下了捞起尸体的安陵侧和明月楼众人。云殊书坐的船自然也是随着众人靠了岸，他自然看到了那具女尸被捞起时的模样，横陈在水榭台上，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死不瞑目。
　　他在靠岸后看到了面色苍白的核桃，不过眼下他显然有了更大的麻烦，所以没有多在意核桃的状态。
　　上岸前，墨言吧裴释雪交给了他，没错，说是让他代为照顾，而现在，裴释雪带着一张鬼面具正在替他推着轮椅。核桃看到那张面具大气也不敢喘，只得在云殊书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头。
　　你说墨言去了哪里，他离开前只说了句。“我总不能让这屎盆子，被人平白无故的扣在我师兄头上，所以，释雪就麻烦嫂子代为照顾几日了。”
　　裴释雪推着云殊书往云府而去，一路上众人都在讨论着明月楼的事，倒没几个人注意到往日难得一见的墨尘尊者就在此处，三人的得而顺利的回到了云府。
　　云老爷和云夫人还有云殊越早已等在门口，他们自然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见着远处缓缓而来的人，云老爷吓得浑身一哆嗦，云殊越紧锁眉头，倒是云夫人在吓了一跳之后却是怒气爆发。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上前推开了裴释雪，“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杀了那两个姑娘，你害了殊书还不够！还要去杀那两个无辜的人！怎么！你带殊书回来是来示威的吗？！你还是不是人！”
　　“娘！”云殊越知道自己必须阻止了，“娘别说了！”他拉过满脸泪水的云夫人，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云老爷哆嗦着跪了下来，“尊者饶命，贱内只是太过担心殊书了，还请您饶了她一命吧！”
　　“他有本事就杀了我！”云夫人挣扎着想要挣脱云殊越的禁锢，“亲母亡故，殊书当守孝三年！来啊！”
　　云殊书显然是被吓了一跳，“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裴释雪则是愣住了，随即他掀开了头上的面具，“云老爷云夫人，是我呀，小裴呀。”哭着的云夫人呆在原地，跪着云老爷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羞愧的忙用袖子遮住了脸，他们显然是认出了眼前之人，“实在不好意思，是小昆让我假扮墨尘尊者的，我忘了把这面具拿下来了。”裴释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那个，我们要不先进去说？”
　　二人自觉丢了大脸，匆匆离开了。
　　云殊书倒是对裴释雪的自称十分感兴趣，“释雪何时与我爹娘相识了？”
　　“那天早上，小昆带我去见过二位了，暄景的爹娘很和善。”裴释雪歪着脑袋脸带着笑容说道，“不过没想到他们那么讨厌墨尘。”
　　云殊书一愣，对哦，墨尘是裴释雪的好友，结果他的爹娘如此讨厌墨尘，他恐怕还是十分伤心的吧。
　　云殊越送别了云老爷和云夫人走了过来，“裴尊者且跟我来吧，客房已经打扫好了。”
　　“唉？可是我想和暄景在一起啊？”裴释雪不知何时又握住了轮椅的把手，“我能不能和暄景住一起？”
　　云殊书差点被口水给呛着了，左手虚掩在嘴唇边咳嗽了几下，“我那小院并无客房，核桃，你替我送送释雪兄吧。”
　　裴释雪还是不情不愿的跟着核桃走了，推着轮椅的变成了云殊越。
　　云殊越其实对眼下弟弟和那位的关系十分头疼，“暄景，你的字，是裴尊者告诉你的？”
　　云殊书嗯了一声，“哥哥也知道我的字？”
　　“你以前告诉过我，那是墨尘尊者替你定下的。”云殊越叹息，“弟弟，有些话，我知道不说你也懂，但是我还是想多说一句。”
　　云殊书打断了云殊越的话，“我知道，我有分寸。”
　　“也罢。”云殊越推着他进了院子。
　　“哥哥官府之中可有认识的人？”云殊书突然问道。
　　“为何这么问？”云府常年与扶苏阁交好，但作为一个世家，与大陈的官府自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至少平日年节里的走动就不会少。
　　“今日之事，我想亲自去看看。”云殊书的右手放在了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心脏跳动的触感，但是他自己知道，那里早就空无一物，“我知那不是墨尘所为，我更知我的那颗心也不是他所夺，所以如今发生了这么巧合的事，由不得让我不多想。”
　　云殊越沉默，许久才道，“你怎知，你的心不是墨尘尊者所夺。”
　　“裴谦，裴释雪，他就是墨尘尊者吧。”云殊书仰起头，在寂静的夜里轻声说道，云殊越停下了脚步，他一直知道自家弟弟十分聪明，却没想到，他竟然自己发现了此事。
　　“你是，如何得知的？”他承认了他也知道这件事的事实。
　　云殊书轻笑，“哥哥不必担心，我不会怪你不告诉我的。”他反手拍了拍云殊越的手，“更重要的是，别停在院子里呀，有些冷。”
　　云殊越动了起来，云殊书靠在椅背上慢悠悠的说着，“可察觉的地方太多了，莫言尊者对待他的态度，能和他打个不上不下的尊者，却又不在榜上，就算是二人都有收手，但是他是无名之辈的可能性太低了。还有那个无人知晓的那个怪病，林林总总，漏洞太多了。”
　　墨尘尊者有个怪病，而裴释雪也有一个怪病。
　　“加上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云殊越下意识的问道。
　　云殊书轻笑，“释雪，暄景。雪消冰又释，景和风复暄。他特意与我提了这点，想让人忽略都不行。除非墨尘尊者喜欢天天戴绿帽，否则，裴释雪就一定是墨尘。”
　　只是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何那人明明就是喜欢过去的自己的，却又从不接受。
　　“哥哥，明月楼的事，我一定要管，”云殊书转过头直视着云殊越的双眼，“请你一定不要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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