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诡话

　　“快放手，你捉痛小瑶了！”玉衡一把拉开少年。

　　少年没有理会我们，他弯腰捡起我掉下的东西仔细地端详着。那是一块新月形状的白色玉佩，温润的质感加上别致的造型是件难得的珍品。

　　“你为什么会有这件东西的？”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目光复杂而热烈。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怎么为什么会在我身上。”看着玉佩我觉得非常眼熟，突然想起来这应该是瑾瑜叔叔的东西，我记得在他的书房曾经见过。难到刚才晕倒的时候，我抓在手中的东西就是这玉佩？

　　“他不是很恨我吗？为什么还留着这玉佩......”少年像是陷入了沉思，只顾着看着玉佩发呆。

　　我正想开口叫他，手上突然感到一股灼热。抬起手才看到一道繁复的花纹不知何时印在了我的臂上，那闪着紫光的纹饰像游动般在手臂上蜿蜒前进，快速地爬上肩膀最后没入我的胸口。身体上突然出现的异样令我惊恐无比，我用力地擦着自己的手臂，可是诡异的花纹好像是从体内透出来一样，根本擦不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怎么会擦不掉？”我焦急地喊了起来。

　　“不要费力了，小瑶。这就是契约的印记，除非你死，不然它是不会消失的。”玉衡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的举动。

　　听到他的话，我这才想起那天在寒山塔内捡到契约后，一股紫色火焰就是从我的手心开始燃烧，然后蔓延至身上的，难道就是那火焰留下的伤痕？

　　“什么时候印在我身上的？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发现？”我急得快哭出来，想到以后身上都要带着这么难看的伤痕，连夏天穿短袖衫的勇气都没有了。

　　“其实它一直都在你身上，只是你平时看不见而已。”看到我快哭的表情，玉衡像是非常不解。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身上的印记，断崖下的火焰突然暴涨了许多，火中那些鬼魂越发躁动起来，呐喊着似乎要冲破灰雾弥漫的天际。

　　“糟糕！它们被契约的印记所吸引，力量更大了，我的结界很快就要被冲破了！”少年惊恐地看着蓦然窜高的大火，继而他转过身对我大喊道：“快呀！快唱镇魂曲啊！”

　　“我真的不会唱啊！”看到眼前可怕的情景，我也惊惶起来。

　　“你不要逼她了，小瑶继承守护者的身份没多久，她的灵魂还没有和契约完全融合，以她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唱出镇魂曲。”玉衡按了一下我的肩膀，示意我先冷静一点。

　　“那你呢？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可是你刚刚发出的金色火焰非常厉害，你应该有能力阻止它们吧？”少年见我这边毫无希望，便转向央求玉衡。

　　玉衡走近几步，仔细地凝视着那些魂火，片刻，他转过身说：“我的能力没有净化和安抚的作用，但我可以彻底地毁掉这些它们，不过，它们就再也无法转世了。”

　　“死掉已经很不幸，如果连转世为人的机会都没有就太可怜了。”听到玉衡的话，我不禁替那些魂魄担心起来。

　　“但它们不毁灭的话，就会化作凶灵危害人界，人界一旦受到冲击，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玉衡看向我眼光平静如水，仿佛在陈述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虽然我不能完全明白他的话，但是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看来，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就在我困惑不已的时候，身边传来少年的声音：“一切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也让这一切因我而结束吧。”

　　我转过身，只见他正缓缓地向断崖走去。

　　“他想干什么？”见到少年越来越靠近崖边的火焰，我有点紧张起来。

　　“看来他想牺牲自己来安抚这些失控的灵魂，哼，真是够愚蠢的。”玉衡看着少年的的背影发出一声冷笑。

　　“这怎么可以？”听到玉衡这样说，我连忙对着少年喊道：“喂，你不要再过去了，会死掉的！”

　　可是他置若罔闻，只是一味地往前走着，看到他的靠近，火焰中的恶魂叫嚣得更厉害了：“瑶台月，仙山在哪里？你答应过我们的，要让我们长生不死！”，它们剧烈地扭动着残破的身躯，有的甚至从火中伸出化成枯骨的手去拉他。

　　“不行，太危险了！”我忍不住要冲过去把瑶台月拉回来。

　　“小瑶，别去！”玉衡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这些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理应去承担所有后果。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看着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玉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以前的你心肠是最软的，看到别人杀鸡也会流眼泪，为什么现在你竟然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听到我的话，玉衡先是怔了半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小瑶是这样认为的吗？呵呵，毕竟是人类，就算是守护者亦然如此……”他放开我，跃动的火光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投下明灭不定暗影：“为什么人类的情感总是那么奇怪？他不是曾经欺骗过你吗？难道他的存在就不比其他人的性命重要？”

　　“但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啊，不愿离去的是那些人，那些贪念瀛台仙山和长生不老的灵魂。”我看着玉衡，熟悉的面容忽然有点模糊，仿佛隔着重重山水眺望天边的孤月。

　　没有再看玉衡的脸，我偏过头望向前方，那里瑶台月已走到断崖边缘，只要再往前一步便会跌入那欲望的深渊中。

　　瑶台月站在悬崖边缘，身体像风中即将离枝的枯叶，摇摇欲坠，脸上露出一抹几近解脱的微笑：“对不起，这么久以来你们一定很痛苦吧？现在，这一切终于可以结束了……”

　　说完他对着火焰中的不断挣扎的魂体深深一鞠躬，然后便慢慢地往前倾去。

　　“啊！”已经来不及去拉住他，我睁大眼睛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等一下！瑛珉！”熟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仿佛一只有力的手臂阻止了瑶台月的动作。

　　转身，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一道身影已经快速地越过我跑到断崖边，猛地拉住还在怔忪中的瑶台月。

　　“是你？”瑶台月诧异地回头，但随即漠然地甩开对方的手,脸上露出讥讽的冷笑：“你不是说我是害死你家人的凶手吗？为什么还救我呢？要知道我根本不是你的弟弟---瑛珉。”

　　听到瑶台月这样说，不用看也知道突然冲出来的人就是瑾瑜。

　　瑾瑜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要平复一下惊魂未定的心绪，然后才说：“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创造出仙境的假象？”。

　　瑶台月别过头，修长的眉毛扬了扬，回答道：“因为好玩啊。”。他俊美的脸上俱是满不在乎的佻跶，可是从闪烁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一丝寂然和悲伤。

　　“我看是因为寂寞吧？”没有理会瑶台月的无礼，瑾瑜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追问着：“因为寂寞，所以希望有人能在你的世界里停留，希望有人能够陪伴你？”

　　“不，我留住他们是要吸食他们的精魂，你忘了?我可是地狱里的阿修罗啊！”没有再逃避，瑶台月忽然转过脸看着瑾瑜妖媚地笑着。

　　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断崖后那永远无法熄灭的又是什么？

　　“对不起，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如果真的要吸取精魂的话，就不会有这些魂火的存在了。”瑾瑜的眼角垂下，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

　　瑶台月的笑容消失了，长长的睫毛有点慌乱地眨动着，嘴唇抿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低声应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太晚了，毕竟你的家人还是因我而死。”

　　“那时候，看着家里人接二连三地离去，巨大的打击令我得几乎丧失理智，满腔的悲痛找不到一个可以宣泄的缺口，便将一切的责任推到你的身上，自私而简单地认为是你害死他们。”瑾瑜的声音有点颤抖，然后又习惯性地扒拉着前额的头发，仿佛在整理有点混乱的思路：“但我现在才明白，其实他们的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父亲贪恋仙山和长生，母亲是因为悲伤过度，而瑛珉.......”他顿了顿，看向瑶台月的眼睛里有种无言的哀怮。

　　“瑛珉的死是因为我自己的疏忽，那天，只顾着一味地借酒消愁，竟然没有看好有夜盲症的他。他为了找我，才会失足跌进花园的池塘里，待听到瑛珉的呼救声，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了......”。

　　“但不会游泳的你还是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丢了，我看当时比较想死的是你。”说起往事，瑶台月原本紧抿的嘴角微微翘起，冷峻的容颜便有了几分暖意。

　　“那么当时救我的人是你吧？不会游泳加上醉意，我非但救不了瑛珉，很快连自己也失去了意识，但迷糊中感到有人把我举出水面，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手中握着这块玉佩。”瑾瑜向瑶台月伸出手掌，一块新月形的玉佩在他的掌心中发出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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