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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十二）
大妖。
一个修真界人人闻之色变的称呼。
在人们的传说中，妖这个词似乎总是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意味，但在修真界，可不是这样的。
对于修者来说，神石事关修炼一途，几乎与修者性命相连，地位自不必说；而遭到神石侵染而异变的修者，被修者们视为被神明抛弃的人，是灾祸的象征，在修者之间流传很广的一种说法是，神石的异变是会传染的——虽然是无稽之谈，但也可以看出修者们对大妖避如蛇蝎。
月楼有些费解地想：萧川柏的警告，就是这个意思？
那他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无论怎样，月楼自认自己不是迂腐胆小的人，她知道自己是那种认定了什么就会一头撞向南墙的人——虽然她的南墙可能有点多——但至少认定什么就是什么，别说他是什么大妖，就算他真的是妖怪变的，月楼都认定了要收他为徒。
她抓住封不闻的手臂，带着他往地面游去，大妖事小，溃堤事大，现在封不闻在这里只会添乱，她得先把他带到地面上找人看住了，再下水来处理堤坝的事情。
她一边拽着封不闻往上，一边有些茫然地想着：大妖……大妖。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不可能记错——大妖是过度使用神石后被神石侵染的人类，即使在修真界都是极少数的存在。
这么一个小孩，还是个西京流民……是怎么与大妖扯上关系的？
看来回去后得好好查一查他的身世经历了。
她正想着回去要找谁办这事，却忽然感觉身边河水的流向不太对。伸手一探，却发现水流在极速倒退！
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封住了堤坝的缝隙！
此刻也顾不得封不闻了，溃堤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她果断抓住封不闻往缝隙处游去，不知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水流都涌向了缝隙处，所以他们过去远比游上来容易多了，不过片刻就到了缝隙处。
待月楼游到了缝隙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饶是她天生粗神经也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缝隙处，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水鬼！
是的，这些尸体，都是水鬼。
这也是月楼下水之后才发现的事情。九江河离极仙台那么近，竟然从没有人发现九江河底已经布满了水鬼！也没有人知道这些水鬼的成因和来处，至少月楼不清楚。
她只知道的是，这群水鬼在一刻不停地撞击堤坝。最开始他们在堤坝外看到的缝隙就是这些水鬼撞击形成的。
按照极仙台的记载，水鬼是人溺死后怨气所化的一种鬼怪。这种水鬼的成因并不苛刻，因此也并不罕见。
只是，水鬼是没有意识的怨魂。像这样群体性的聚集，有目的地行动，一定是背后有人在操控这群水鬼。最初截断九江城消息的，应该也是这群人。
然而月楼没有时间去追查和思考那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方才才将缝隙周围的水鬼都清理干净，将裂缝也堵上了，本来是想浮出水面告知众人这个消息，让他们去查，结果在往上游的过程中正巧撞见了被水鬼围攻的封不闻。
她有些无奈。画卷虽然无所不能，但限制也很多。比如说，她就现在就没法彻底解决这些水鬼，即使她像是方才那样将这一片的水鬼清理干净，将裂缝堵上，但水鬼很快又会聚集起来，裂缝也很快会被它们撞开。
这些水鬼挤在一处，她甚至没法看到缝隙处的具体情况。但可以想见的是，随着缝隙愈来愈大，水流冲向九江城，下游的堤坝要不了多久就会溃堤。甚至，连九江堤自己也都会……
月楼看着不断挣扎的封不闻，又有点犯难了：
前方都是密密麻麻的水鬼，身侧是意图不轨的拖油瓶，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是顾头不顾尾的泥菩萨，她怎么办才好？要不……
月楼看向神力凝成的大网中还在挣扎的封不闻，心想：要不我把他打晕，先放在这里？
仔细想想，还真有点心动，于是她撸起袖子，抓起大网，神力从指尖注入网内，逐渐将大网填满，化作一个气泡的模样。这样，就不用担心封不闻在昏迷中窒息了。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拍拍手，对气泡里的封不闻唤道：“不语。”
其实这只是很礼貌性地一声呼唤，属于一种先礼后兵的没话找话，毕竟月楼也知道他现在是大妖状态，没法思考，估计也听不懂她的呼喊，谁知封不闻居然真的对这声呼唤有了点反应，他停下挣扎，歪着头看着月楼，看那表情像是在思考什么。
月楼心里一喜：难道他恢复理智了？
然而她凝神去看，又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他的右脸下颚处的半面白骨仍然清晰，甚至还有往脸颊蔓延的趋势，那是大妖情况恶化、理智逐渐丧失的表现。
难道是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月楼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将手伸进气泡里。
她才将手伸进去，封不闻就立刻抓住了她的手，他抓得太用力了，几乎是想把她扯进气泡的力度，月楼又是一惊，但还没来得及抽手，就见封不闻缓缓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隔着雾气的屏障看过去，有点朦朦胧胧的。但那姿势让他看起来像是用脸颊赖着主人掌心的小动物，那张稚嫩的，属于少年人的，又可怜又青涩的脸，真真教他占尽了优势，至少月楼看愣住了。
“……你……”
月楼话音未落，少年猛地偏头，一口咬住了她的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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